【第七章】
蓼风轩的蹴鞠比试气氛胶着,裴仲恺与裴崇,二人踌躇满志,神采飘逸,又看裴丞陵,男孩如松柏般峻直的窄背,微微绷紧屈弯,形相如陷入难厄之中,茕茕孑立,仅能无奈地蛰伏在下风。
裴崇趾高气昂地仰起下颔,挺了挺胸,遥遥剔裴丞陵一眼:“没娘养的哑巴,我有父亲罩着,但凡识相点,你就早点认输,指不定,他还能宽容大量,宽宥你和那小妇一回。”
裴崇对裴丞陵方才那一个阴鸷的眼神,委实心有余悸,但现在有父亲替他撑腰了,原本塌下去的腰杆子,目下重新捋直了去。
“慢着,比试尚未完,认什么输?”
裴崇父子顿感纳罕,齐齐循声望去,便撞见宋枕玉款款行至小世子身旁。
她不知何时变了装束,黎色裥绵褙子两截薄宽云袖,用一条雪白襻膊,利落飒然地收束于后颈纤背处,露出两截雪白匀腻的胳膊。
那藕荷色襦裙之下,随性率然内着一袭杏青色袴裤。
瘦削伶仃的足上,换下平素惯穿的织锦翘头履,取而代之地,是一对小巧的平底苎麻屩,鞋履上半部分用两根细缎,紧缚于小腿膊之处。
不仅是装束发生显著变化,宋枕玉也将披散在肩膊处的发丝,高簪成髻,露出完整的一张瓜子脸与一截纤细脖颈,这般看上去,少了往常的妩媚秾纤,添了几许撼动人心的豁达与不拘。
朱氏与一众女眷俱是瞠目,望得有些发懵。
宋氏这是什么造相?
襦裙内居然套绸裤,她,她是认真的吗?
真是不伦不类!
光天化日之下,将两条细胳膊和小腿轮廓,绽露给外男们看,更是不知礼仪廉耻!
从未没见过哪些深宅女子,竟将自己修饰成这般模样,那瓦肆里的优伶,再如何孟浪,都不曾似她这般放诞无礼!
更教众人惊憾地是,宋枕玉淡声道,“我加入世子爷这一方,襄助他一同比试。”
芍药榭先是一派短瞬沉寂,登时间,复又鼎沸起来,声势更甚以往。
众人像是看粉墨登场的戏子似的,面容之上尽是诧讶与轻蔑,宋枕玉可真是不自量力,她不拖累裴丞陵便算好的了,无人相信她能赢过裴崇父子,但她俨似一个昭彰的钩子,一时之间钓住众人的目色,她扮相与旁人不同,那等玉容,恍若灼灼出滤波的芙蕖,大抵此前从未见过这般女子,众人目露藐然的同时,也秉持着一份猎奇之心。
裴丞陵细密的鸦睫投落一片复杂的浅影,宋枕玉出现在他身边,道出那一席话的瞬间,他整个人的呼吸,变得和褶皱一样乱,这是一种惹人心悸躁动的乱。
他才不要她帮,他不允许。
他不想让她……去遭受不必要的伤害。
裴丞陵揪住宋枕玉的袖袂,把她往球场外推,那一只满是擦伤血痕的手,也是在此一时刻,教她温实地握住:“裴丞陵,你刚刚表现非常棒。”
“其实,你已经将我赢回来了噢,但现在,我想让你知道,你身边,不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是在孤军奋战。”
“你还有我。”
宋枕玉的嗓音很轻柔,却如惊雷,贴着裴丞陵的耳屏绽裂开,他黑澄澄的眼神,弥散着一份汹涌的滚烫,烫意从肺腑节节攀升至胸臆,他极力克制呼吸,沉默片晌,那一张包子脸上,露出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温缓地点了点脑袋,同意她参加蹴鞠比试,但也将宋枕玉严严实实挡护在身后。
裴仲恺如听一桩笑闻,露出了一抹猥邪的笑,“玉娘子,我欣赏你的胆识,但身为女子,就该有自知之明,否则,休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宋枕玉撇斜对方一眼,粉薄的眼睑轻掀,“裴二老爷是敦煌来的么?”
裴仲恺露出费解的眼神。
宋枕玉:“壁画真多。”
言罄,懒得再作理会,抻抻细腰,复舒活一番悉身筋络,热身毕,附在裴丞陵耳畔耳语一番,裴丞陵望了她一眼,目色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脑袋。
裴崇:“父亲,那小妇是不是在和哑巴商榷计略?”
裴仲恺哂然,不以为意:“强弩之末罢了。”
午暾的一丛鎏金朗日,偏略地自穹云间斜射而来,蹴鞠静置在蓼风轩的中心位置,比及鼙鼓声幽缈奏响,裴丞陵和裴崇同时疾奔抢球。
裴崇已然感受到来自小世子身上的压迫力,双腿竟是禁不住开始发软了,但他叩紧齿隙,心底窃想,这个哑巴已经跌伤了腿,在实力上输他一截了!
两厢势力对垒之时,眼看他要抢走蹴鞠,讵料,撞见裴丞陵竟是快他一步,伶俐地将蹴鞠踢往宋枕玉的方向,裴崇明晰地看到,裴丞陵是用负伤蘸血的腿在传球。
裴崇骇然,很快明悟过来,该死,裴丞陵竟在佯作重伤,他中了他的道了!
蹴鞠顺沿一条精准利落的吊高弧线,投掷于宋枕玉的近前,她感受到一种暌违已久的沸腾,眼见裴仲恺大开大阖来铲球,宋枕玉朝右虚晃一式,动如脱兔,完美盘开他的封堵,将蹴鞠黏在足下,左盘右带,掠起一阵摧枯拉朽的风,远将男人吊在嗣后。
裴仲恺如一头鳖,自当咬定宋枕玉不松,但在接下来三番五次夺球败北后,他面容上踌躇满志之色,肉眼可见地消弭,他开始不耐烦了,意欲用雄性的身量优势,来蛮横地压制住她。
宋枕玉沉着顿步,急停,掠起细足,蹴鞠俨似蓄势待发的猛禽,走了一个侧扑,在裴仲恺僵滞如冻石的注视之中,蹴鞠震飞他的袍裾,自胯.间呼啸而去。
裴仲恺仿佛被掐紧整具身躯,面容上骤然沉痛如灰,动弹不得。他殊觉自己的下鳖似是沦为一滩支离破碎。
宋枕玉薄唇轻抿笑弧,旋身提步,策了一个倒坠金钩的地滚球,复将蹴鞠重新运入裴丞陵近前,裴丞陵已然蓄势,乘裴崇的注意力缀在父亲那处,他纵身疾去,将蹴鞠直捣球门。
伴随第三面幡帜获赐而下,蹴鞠比试,伯仲已晓。
整一座芍药榭,猝然陷入一片长久的死寂之中,所有看客的心,随着蹴鞠沾地的一刹,一起携同坠落发震。
死寂之后,震诧嗟叹之声,端的是此起彼伏,携同赏观蹴鞠赛的,不单有诸房女眷,还有整座府邸的厮役婆子,甚或是,暂居在伯府的幕僚亦是来观摩了,晌久,议论声适才陆陆续续,如镬镬之水般沸起来。
“刚刚第四场,堪称大开眼界,不论是传球和运球,都太迅猛了,我尚未得看清,就胜了!”
“原是听闻小世子身心孱弱,性情煞是孤僻,本以为是个不中用的,结果,论英姿和韬略,丝毫不逊于裴二少爷啊!”
“但教人拍案叫绝的,是这个宋氏女,究竟是个什么来历,竟能力挽狂澜,那蹴鞠踢得太飒然了,较裴二老爷还要出彩!”
“说起来,二老爷自诩国手,吹自己胜于官家,结果,不仅仗势欺压小世子,还输给一个女流之辈,这等吃相委实太难看了!”
“嘘,小点声,没瞅见二夫人的脸膛都发黄了?”
只见那芍药榭二层,氛围寂寥如霜,一众女眷与男丁见状以后,面面相觑,一阵默契地凝噎,俱是震骇不已,朱氏的容色已难堪到了极点,面容形同织布漂染一般,从涨红臻至苍白,再由苍白臻至铁青,最终成了蜡黄。
她素来仰赖的丈夫,以及悉心栽培的儿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一个不受宠的小世子,并一个位卑言轻的填房。
这教她的脸往哪里搁?!
朱氏尴尬又窘迫,感觉被宋枕玉无形之中,掴了一道掌雷,面颊之上是堪比皮开肉绽般的疼楚,搁在膝面的手,指甲深深恰在掌腹之中,庶几要掐出血丝来,原来,真正的跳梁小丑,竟是她自己。
其他夫人女眷,见到宋枕玉牵着裴丞陵回至芍药榭,她们态度改观了不少,至少不再有起初的轻慢或是看轻,护犊是女子的天性,宋枕玉在蓼风轩的一番行止,赢得了一些夫人的好感,她们开始有了结交的念头,但看在朱氏在场的份儿上,还不敢有所行动。
裴崇父子悻悻地缀在后面,朱氏不好叱骂丈夫,只好厉声训斥裴崇:“你怎的这般不争气!娘的脸,今次都给你丢尽了!”
裴崇面部筋肉绷紧,容色难堪,他一直以为裴丞陵这个哑巴是个软脚虾,没成想骨子里是头狼,他一直都没忘掉与他正面交锋的场景,那腿软的感觉,还一直保持迄今。
不过,真正让他刻骨铭心的是,宋枕玉在球场替裴丞陵撑腰的场面,赢了后,宋枕玉将裴丞陵抱起来,快活地兜了好几圈,各种温柔的夸辞,而他呢,在朱氏此处不仅没得到蕴藉,反而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
裴崇憋了片晌,赌气道:“怪我做什么,母亲你不会踢蹴鞠,那小妇……玉娘子会踢蹴鞠,还踢得特别好,有本事您也争气点啊!”
朱氏气得差点砸了茶盅,全然没料着会遭致怨怼,心底阵痛:你娘可是大家闺秀出身,自不可能学那悍妇,做这种有失闺仪的事罢?!
争吵的,从来都是女子。缄默的,从来都是男子。
裴仲恺自败北的那一刻,脸容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他极为懊悔自己主动挑起这一场蹴鞠比试,他居然会输给一个小鬼和一介弱女子,这种奇耻大辱,切忌不能传出府邸,否则教工部的同僚晓得,他这侍郎的威严就难立了。
目下,他更怕宋枕玉令他兑现赌注,此前他坚定裴崇会赢,所以才敢妄下大赌,如今沦为输家,何其羞耻!
他佯作没事人一样,意欲罢宴而去,结果,宋枕玉拦挡在前,朗声道:“裴二老爷不会不记得,您还欠世子爷一个赌注,尚未兑现罢?”
周遭的视线如铺天盖地的草箭,扎得裴仲恺如芒在背,他即刻端起大男子的架子:“不过是一场儿戏一般的比试,随口说说也就罢了,又岂能当真?”
宋枕玉莞尔道:“古者常言「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失信爽约者皆小人,裴二老爷是京官之中的大人物,想来是有言必信之人,是也不是?”
居然还掉书袋,用古人的真言来挟持他!
宋枕玉三言两语便教裴仲恺进退维谷,他的处境一时变得极尴尬,他若是不兑现赌注,那岂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反证自己是个小人了?
裴仲恺脸色僵硬,盯着裴丞陵,那眼神恨不得盯出一个深窟窿,深吸一口寒气,道:“你提个条件罢。”
裴丞陵身上裹着宋枕玉披上来的狐绒毛氅,氅棉温和,完美包藏住他潜藏在体内的戾鬼与祸心。
右手藏在宽厚袖袂的内侧,那一柄绣漆匕首,在指根之间纨成了一道凌冽的刀花。
裴丞陵眸色沉寂而湛明,假定可以的话,他希望现在用这一柄利器,取走裴仲恺两只眼珠。
但他望着宋枕玉的恬静笑靥,默了默,终是将匕首敛了回去,摸出一牍宣纸,搦笔蘸墨,写一行字,捻起纸缘,翻转过面儿,遥遥呈给裴仲恺看。
「给宋枕玉道歉」。
六个软萌的幼圆墨字,力道却如此斩钉截铁。
宋枕玉见毕,心尖梢头处,覆下一团薰暖的和风,不错啊,小世子懂得给当娘的挽尊了,没白撑腰啊。
裴丞陵提出要求以前,她心里存了些隐忧,毕竟是原书之中最大的反派人物,因出身不幸,且饱受苛待,小世子对这个裴仲恺必是攒有不浅的恨意,她也做好心理预设,倘若小世子提出了一些悖逆良善的要求,她势必要将他纠偏过来的。
今次看到裴丞陵的要求,宋枕玉表示极为欣慰。
裴仲恺见到这个要求,颇觉颜面扫地,但又有这般多的人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拉下脸道了一句:“嫂嫂,对不起,此前是我出言不逊,唐突了你,望鉴谅。”
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宋枕玉一直惦念着裴丞陵膝盖处的伤口,要带他回蘅芜院处理,行将告离,但朱氏显然不欲存心放过她,忙驱前道,“话说回来,宋氏过门有一段时日了,我们还未谒过蘅芜院,择日不如撞日,玉娘子,我们现在还有些时间,不若去蘅芜院小叙一番罢?”
若是诚心想要拜谒,早在过门后的翌日就来了,何至于延宕至年后?
宋枕玉知晓朱氏没安甚么好心,但并未推拒,便是大大方方延请众人去了蘅芜院,她且先去吩咐蔡嬷嬷备白茶,绿橼待客,她则要去取些跌倒膏药来。
方离竹桥,乍入庭院,朱氏有意带着三夫人与四夫人,去探一探小世子的院舍,朱氏想要抓住宋枕玉私吞小世子月例的把柄,在她的预想之中,只消寻到那些以次充好的劣质屋具,就相当于寻获罪证了。
另两位夫人,三夫人杜氏是抱着结交的心思,四夫人吴氏跟朱氏交好,倒跟朱氏心思差不多。
偕行而来的几位少爷,心思比较别扭,他们极少来此处,因为蘅芜院在他们眼中就是个荒僻之地,寂寥又寒碜——
直至他们看到裴丞陵的院子内部造相,以及那一块占地极为敞阔的蹴鞠场。
院子里,案与桌、椅与凳、橱与柜、台与架,假山与花植,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样式新颖,又不失古雅之韵,做工极是精湛,用材是真材实料的橡木。
再去看新辟的蹴鞠场,竟是比蓼风轩还磅礴,那原本荒弃的废园,皆教宋枕玉开垦出来,场地之上,不仅可以踢蹴鞠,还可以捶丸、关扑、打马球,但在蓼风轩里,就不能这样。
朱氏见状后,整个人懵然了。
这般温馨而饱具生活气息的景致,真的是宋枕玉一手布置出来的么?
那些手工打造的案几橱榻,竟是比她斥巨资遣外头匠人打造的好要好,看得她有些自惭形秽。
朱氏发现裴崇在盯着裴丞陵的书房和蹴鞠场看,忙扯住他,命令他跟自己离开。
宋枕玉这般宠溺小世子,早晚得将他惯坏,如此纵容下去,心肯定野了,往后念书的时候,就极难训导。
女子无才便是德,宋氏连女子的淑德也不具备,更遑论是才学,待到二月份上学堂时,看她怎么教小世子功课,小世子连话也不会说,肯定也在学堂混不下去罢。
现在,赢过一场蹴鞠就嘚瑟成这样,果真是鼠目寸光的人下人。
“这都是你娘布置出来的吗?”三少爷裴岱惊叹,星星缀满眼。
比起心眼多的夫人,少爷倒没这般多弯弯绕绕,在这样的年纪,性情时常摇摆在善恶之间,前一息还充满恶意与欺弄,下一息可能就表达出良善和稚气了。尤其是男孩,看到自己所没有的东西,一言一行之中,自然会不吝表达出歆羡之意。
裴丞陵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对裴岱不熟,但对方未在真正意义上释放过恶意,少爷群体当中,唯裴崇马首是瞻,裴崇命令众人孤立他,裴岱怕受排挤,也一起孤立,但现在,他对裴丞陵院子和蹴鞠场的羡慕,全然打败了排挤的恐惧。
“哇,那你娘好厉害!”裴岱道,“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你的蹴鞠场比蓼风轩还要大。”
裴丞陵那贫瘠的虚荣心,此刻如稻田的麦穗,受到淋漓饱满的灌浆,他心情暖烘,故作沉静地接受了这些羡慕,全然不知,自己竟是接受了宋枕玉被外人称为他母亲的称谓。
但他同时也高冷着一张脸,不太想答应。
这样的地方,只属于他和宋枕玉,怎么能容忍外人来?
他只想让宋枕玉的眼神落在他自己身上,让她去看别的小孩,他就莫名不悦。
宋枕玉已经拿着跌倒药膏,坐在庭院廊庑下,朝他招手。
裴丞陵露出一副「以后再说」的表情,朝着宋枕玉走过去。
更确切而言,他的行姿,俨似是朝着主人奔腾而去的小狗。
宋枕玉发现有少爷来主动寻裴丞陵搭话了,感到宽慰不已,小世子终于不是形单影只的人了。
将裴丞陵的小腿放在她膝上,悉心上完药后,给他揉了揉膝盖骨,说:“蔡嬷嬷买了一条鳜鱼,今晚邀请三少爷来蘅芜院一起吃饭,怎么样?”
裴丞陵立刻惕着一张脸,生出了一丝危机感。
宋枕玉见他扁嘴,以为是在表达不喜欢吃鱼的意思,遂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意有所指地说:“吃鱼鱼对身体很好,可以长高高噢。”
——这是嫌弃他个头矮吗?
裴丞陵笃定,宋枕玉一定是将他和裴岱做身高对比了。
裴岱确实比他高,但也就高那么一丁点而已。
裴丞陵眸色黯了黯,瞬即鼓起金鱼腮,在只准宋枕玉看见的视野里,露出一丝委屈的小表情。
或许正是因为个头矮,才会被她当成小孩罢。
裴丞陵心中生出许多难以言喻的心绪,一种不想被她当做小孩的念头,是前所未有的明晰与强烈,他虽然不懂这种念头为何凭空冒出,竟是毫无任何预兆可言。
好想成为男人啊。
来自中二时期的男孩的苦恼:如何成为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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