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了反派黑莲花后（重生） 第8章 第八章

说完那些之后，主仆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走着走着，那小亭子越来越近了，几乎就在眼前。乔映瑶这才停下脚步来，本想着嘱咐金盏在原地等着，可忽然间，一直沉默不语的金盏却忽然开了口。

小丫鬟说：“姑娘不论是做什么，我既是姑娘的小丫鬟，自然是支持姑娘的。可姑娘也莫要忘记了，这谢小世子可不仅仅只是可怜，他——”

金盏好像知晓什么，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乔映瑶看着眼前的亭子，虽说是察觉到了金盏的话里有话，却也什么都没问，想着左右是待会回来还能问一问，现下最最重要的是去瞧瞧谢裴。

这样冷的天气，他湿漉漉地在亭子中吹寒风，怕不是这会儿已经晕过去了。

金盏看着自家姑娘心神不宁的模样，也轻声叹了口气，怅然道：“姑娘快些去罢，快去快回。金盏就在这儿等着姑娘来寻，姑娘莫要担心。”

“那你可不能乱跑。”乔映瑶握着金盏有些冰凉的手又嘱咐了好几句关心的话，金盏也都一一地应了，她这才放心地朝着亭子走去。

待乔映瑶走到亭子里边时，谢裴却不见了踪影。

乔映瑶眨了眨眼，忽然间有些生气起来。可气着气着又有些丧气，左右她也没有让谢裴在这儿等自己，他走了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儿。

可、可是……

乔映瑶调转了视线去看一旁的枯荷，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可是自己明明是帮了他两次，他……他怎么都不念着点儿自己的好，分明是知道自己过上一会儿就要再一次露出这个亭子，又为何要忽然离开？

一阵寒风吹来，带着冬日里的萧瑟，吹起池中冰凉的水，乔映瑶看着池水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又霎时间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这样冷的天气，谢裴又是浑身都湿着，自己方才还担心着谢裴若是在这儿跪着会不会支撑不住，这一下又责怪起谢裴不在原地等自己了。

这可真是不应该。

乔映瑶窘迫地抿了抿唇，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站在亭子里吹寒风，或许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有些后悔将自己的暖手炉给了谢裴。

毕竟、毕竟谢裴若是一口咬定不还给自己，那自己可不就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么？

也或许是因为，乔映瑶总是觉着谢裴待会儿便会回来。

可乔映瑶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寒风将她身上的温热都吹成冰冷，寒意一点点地从脚底攀升起来的时候，谢裴都没有来。

哼。

乔映瑶皱了皱鼻子，自己果然不应该想太多，这谢裴才不会回来呢。

下次再见到谢裴，自己绝对不要再帮他了，可真是不值当！

乔映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这个气，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心中小小声地将谢裴骂了一句了。

乔映瑶气呼呼地转身要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乔二姑娘”。

乔映瑶又猛地停下脚步，回身一瞧。

那亭子十分有雅致地与河面的曲廊连接在了一起，而谢裴则是出现在了曲廊上边，正一步一步地朝着亭子走来。

他身形单薄，身上的衣衫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来说，称得上是什么都没有穿。

他的肤色极白，鼻梁高挺，眉眼中带着几分外藩人的深邃。

谢裴走得慢，手上拿着早些时候乔映瑶盖在他身上的红色斗篷，以及方才乔映瑶递给他的那一个暖手的小炉子。他的脸上好像带着浅淡的笑意，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池面上蔓延的雾气影影绰绰地将谢裴拢了起来。

直到谢裴走近，乔映瑶都能回过神来。

她一直都知晓谢裴是好看的，他虽是个少年郎，可在这整个上京城里，仿佛只有他才能担得起好看这两个字。真要说起来，谢裴的相貌甚至比姑娘家更出众。

饶是乔映瑶，都难得地出了神。

只因这少年的谢裴，相较于上一世乔映瑶所认识的那个谢裴，多了几分戚戚的脆弱感，衬得他那一双浅茶的、琥珀一般的眸子更是勾人。

像一只狐狸。

或是幼犬。

“乔二姑娘？”

谢裴终于站在了乔映瑶的面前，有些疑惑地轻喊了一声。

乔映瑶回过神来，口无遮拦道：“原来你会说话，早些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哑巴呢。”

小哑巴谢裴也不恼，忽而露出一个笑来，小声争辩：“早先两次，我分明也是与乔二姑娘说过话的，乔二姑娘记性不好，想来是忘记了罢。”

乔映瑶哽了哽，有些脸热。

是了，她仔细一想，早两次的谢裴自然也是有与自己说话的。

乔映瑶想别过脸去，心跳如鼓鸣，蒸腾的热气从双颊蔓延到了耳尖，让小姑娘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裴便还是笑。

乔映瑶正好回眸，便一下撞进了谢裴的笑意之中去，小姑娘一时间怔然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轻声道：“谢小世子，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一些。你日后能多笑一笑么？”

谢裴的笑意不减，却也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映瑶，好半晌也没说一句是或不是。

池中清泉滴滴答答地淌着，游廊之上的两人相顾无言。

乔映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句多么无礼的话，可这会儿连小姑娘自己都想不到要如何找补才好了，只能是支支吾吾地嘟囔道：“谢小世子不要见怪。”

谢裴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

……

乔映瑶莫名地瞅了一眼谢裴。

也不知为何，总是觉着谢小世子有些奇怪，可若是仔仔细细地去想一想，却又说不明白是哪儿奇怪。

怕只是自己多虑了罢。

乔映瑶又说：“谢小世子这是给我送东西来了么？”

谢裴似乎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小姑娘方才的话，呆愣了半晌才应道：“多谢乔二姑娘雪中送炭，这斗篷我已浆洗过多次，若是乔二姑娘嫌弃，也只管丢掉就好。我……”

谢裴的话没有说话，便垂下眸子去，纤长的睫羽轻轻颤抖。

……

乔映瑶诡异地沉默了半晌，盯着眼前的谢裴，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应：“我、我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这谢裴怎么回事儿？

为何自己觉得谢裴看着更是可怜了一些？

乔映瑶意识模糊地盯着谢裴，瞅着他鼻尖那一颗小小的红痣，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涌现出了他杀伐决断、暴戾无常的模样，再看了看眼前这个垂着眸子、委屈可怜的谢裴，终于是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

没错，就是那个谢裴，就是同一个谢裴。

连鼻尖那个红痣都一模一样。

谢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化了好几个表情，忍不住地勾了勾唇角，将手中叠得干净整齐的斗篷与上边端端正正放着的暖手炉递了过去：“二姑娘，你可收好了。”

乔映瑶眨眨眼，看来谢裴果真是好好地洗过了，原先红艳艳的斗篷有些许地褪了颜色，微微地暗淡了下去。

又接过了暖手的小炉子抱在怀中，方才站在那儿被寒风吹得微微颤抖的身子终于回暖，乔映瑶轻轻地哼了一声，眯着眼睛将小炉子抱得紧了一些。

她竟真的不嫌弃。

谢裴的眸色深了深，面上笑意不变，就这样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小姑娘，双手垂在身侧握成拳，食指悄悄在掌心挠了挠。

谢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微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偏执的热切。

乔映瑶什么都不曾发觉，还是那样笑着，像一只柔软温暖的小兔，她的声音也温软，带着点儿江南水乡的糯，每一句的尾音都欢快地上扬着：“谢谢你呀，小世子。”

谢裴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乔映瑶忽然想起，自己的小丫鬟还在后边等着呢，算一算时间，也让金盏等了好一会儿了，若是再不回去，想来要惹她要担心了。

想到这儿，乔映瑶躬身作了个福，道：“今日就不与谢小世子多说啦，我的小丫鬟还在等着我呢。”

谢裴又嗯了一声，微微偏头去看池中枯荷，生怕自己眸中的晦暗情绪会吓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露出谢裴原先藏在衣襟之下的脖颈。

乔映瑶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就瞧见了那苍白皮肤上触目惊心的淤青。谢裴本就比寻常人要苍白一些，那些这儿一块、那儿一点的淤青在他身上便更显得扎眼。

乔映瑶也不曾想过，谢裴的身上还有这样的伤痕，控制不住情绪地惊呼了一声，身体跟着往后退了一退。

谢裴也反应过来，伸手捂住颈侧，转回头来解释道：“二姑娘，这是……”

“你——”乔映瑶的声音在同时响起，她的脸上带着一点儿不似作伪的担忧，一双小鹿眼中仿佛含着一江莹莹春水，“我下次再来，会记着为谢小世子带上药膏，你且……且先忍一忍罢。”

话一出口，乔映瑶便有些后悔。

下次，什么下次？

她上一世魂魄跟在谢裴的身边有两个年头，自然是熟悉，可对于谢裴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娘子，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轻浮又唐突？

乔映瑶悔得险些咬断舌头，面上也带上了窘迫的红晕。

在乔映瑶那些话说出口之后，谢裴原先要说的解释便尽数吞入了腹中，转了一圈成了：“那便多谢乔二姑娘了。”

谢裴这么说，乔映瑶登时有些云里雾里。

他……他不应该觉着自己轻浮随便么，怎么还这样随口地就答应了？

乔映瑶摸不清谢裴的脾气，在原地愣然站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应：“喔……好。”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直直地扑在了乔映瑶的脸上，冻得她浑身瑟缩一下。到了这会儿乔映瑶才想起来谢裴身上穿得单薄，便道：“谢小世子也快些回去罢，若是着凉了可不好了。”

小姑娘似乎总是说这句话。

谢裴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谢裴自知不能再留乔映瑶了，笑意敛了些，点点头：“恕谢裴不好送乔二姑娘了，还望二姑娘不要怪罪。”顿了顿，他望着小姑娘清亮的眸子，又道，“二姑娘路上小心。”

“小世子不必相送。”乔映瑶笑得眉眼弯弯，又作了个福，转身便走。

谢裴盯着乔映瑶的背影，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了抚颈侧的淤青。

原来……

阿瑶一直是这样容易心软的一个人，是这样好心肠的一个人呢。

心软可不好，心软的姑娘容易上当。

谢裴轻轻扯了扯唇角，垂下翻涌着病态占有欲的眸子，好半晌才抬起眼来，看着乔映瑶摇曳生姿的背影，看着她藕色的裙摆在脚边翩跹。

这样可不好。

谢裴喟叹一声，轻声喃喃：“阿瑶，你可……可别上我的当才好。”

恍然间，乔映瑶仿佛听见了谢裴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来，缓缓回眸，只见谢裴还站在原先他们谈话的地方，长身玉立、脊背挺直，正直直地望向自己。

冬日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又吹乱乔映瑶散落的鬓角碎发，

他还没有离开。

他在看着自己。

仿佛那双眼睛之中，只有乔映瑶一人。

他只能看见乔映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