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未相思 第2章 蛊惑人心

“啊！啊救命！”猛的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泪水顺着轻颤的眼尾滑落，失重的恐惧萦绕心间。

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很快便从刚刚的恐惧抽离出来，“怎么又是这个梦？”

已经好几日了。

每次都是一模一样，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奇怪到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可若真是这样，那……“也太莫名其妙了。”

回想着红袍人的话，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啪啪啪。”姜知瑶抬手轻轻拍了拍脸颊，“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按下这个念头，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边坐下，连着喝了好几杯水，“怎么又开始乱想了？”

无奈拍了拍脑袋，轻叹一声垂下眼眸。

六岁之后她便待在玄天剑宗，之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宗主只说她是游历时见她是百年难得一见修炼圣体才将她从尸堆里捡回来的。

姜知瑶清楚宗主不会骗她。

可……“唉。”

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蔫儿了，“什么天才啊，明明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废物才对！”

最初她确实未曾辜负宗主的期望，十岁那年就坐上了玄天剑宗圣女的位置，为了不让宗主失望她从未懈怠。

可……她如今连内丹都无法凝聚。

想到这些，搭在小腹上的手紧了紧，她早就认清现实，却什么也做不了，“啧，清醒一点！”姜知瑶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连忙起身换好衣裳，拿起桌上的剑推开了房门，刺骨寒风袭来不觉打了个寒颤，抬步穿过空无一人的练武场，到了后山的竹林。

长剑出鞘，凉风伴于身侧，橘色长裙随着她脚下的步伐飘起，剑过之处，习习生风。

今日本是上元佳节，众人皆下山游玩，每到山下热闹之时便只剩她一人苦心修炼。

“废物！”

很熟悉的声音缠绕耳畔，手中招式停下，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可不远处绿竹被凌冽剑气斩断倒下的动静却吸引了姜知瑶的目光。

看着眼前场景，愣了一瞬，见未曾再有声响才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长剑，“这是怎么回事？”

附近未见有别人的气息，“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她垂下的眼皮挡住了她眸中的亮光，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姜知瑶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尝试挥剑，却……无事发生。

“哼，果然。”姜知瑶眉头微蹙，失望垂眸，这怎么可能是她斩断的呢，“是谁？出来吧！”

没有得到回应，抬手正欲继续练剑，那声音又来了，“废物就是废物！”

“谁？”

焦急寻找本不该存在的其他身影，头突然疼的厉害，姜知瑶的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哈哈哈！”

那声音就像是贴在她耳边一样，手中长剑落地姜知瑶蹲下身痛苦的捂着耳朵，“闭嘴。”

“哼。”

终于消停了，姜知瑶才捡起地上的剑起身。

“谁在那儿？”警惕的转过身，就见一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人正蹑手蹑脚的转过身，男子咽了咽口水，看的姜知瑶的瞬间惊恐的退了一步。

“圣……圣女…”

“我……我什么都……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见什么？”难道他看到那个人了？

想要问清楚，可姜知瑶朝他走一步那人便慌张的退后两步，见状只好先安抚住他，“别害怕，告诉发生什么了？”

“我……我看见你……”那人也不傻，看到姜知瑶眼神都变化，就知道再说下去就完蛋了，转身慌乱的迈开腿。

“呀！”

“这是……被发现了呢！”姜知瑶轻挑眉梢，嘴角微微勾起，“这可怎么办呢？”

听到后面的声音，好奇心驱使着他转头，姜知瑶早已贴近，嘴角微扬。

“不，不要！”男子踉跄着想要快些离开，冰冷的长剑却穿过了他的胸膛，“咳。”

“啊！”

姜知瑶颤抖着松开手，男子应声倒地。

“不，嘶！”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只有一瞬即逝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不是我……不是我……不要……”

“姑娘？”

“你怎么了，姑娘？”

周围喧闹的人声将姜知瑶的思绪拉回，下意识的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却早已忘了宗门中发生的事，也不知自己为何回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天色早已暗下，随处可见的彩灯打在手上，这儿是她从未见过的热闹场景，竟一时间晃了神。

“姑娘？”温柔的声音闯入，“嗯？”抬眸，眼前的女子也用手中的团扇挡住了自己的脸，却依旧被她那双带着些犹豫的紫色眸中所吸引。

“漂亮姐姐，你是谁，这又是哪儿啊？”

“我叫清梦。”她那一身紫红色衣衫松松垮垮垂下，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侧，未见珠钗，只有红蓝紫色花朵点缀，这般美人在人群也格外显眼。

“清梦？”

“对，记住我的名字。”

清梦眼眸微动双眸仿佛泛着一丝紫光。

姜知瑶怔怔点了点头，看向别处，不知这里是何处，也不知该如何，清梦盯着她回答着她的另一个问题，“这里是青瑶城的千灯镇。”

青瑶城早年间不知何缘由被分成好几个镇子，千灯镇是其中最繁华的，也是妖物最爱的地方，只因玄天剑宗在淮安镇与千灯镇交界之上，才没有妖肆意妄为。

可她是怎么到这儿的，为何完全没印象？

努力回忆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先听到了清梦略显紧张的声音，“妹妹，你的手。”

“我的手？”手怎么了？

在清梦的注视下垂眸看去，“这是……”

血！？

看清时，姜知瑶眼睛都瞪大了，还没弄清就下意识就解释了起来，“不……不是我…”可是周围的声音却在不断放大，吵的人头晕，“他们都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清那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好吵！好烦！

怎么办？她们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姜知瑶的双手腾空，又是那股熟悉的窒息感，额头上冒出了丝丝细汗，正值崩溃边缘手腕被温柔握住。

看到缠绕在她无名指的蝴蝶戒指才稍微冷静了些，抬眸便是那温柔的眼神。

“不要害怕，跟姐姐走吧。”

她说不要…害怕吗？姜知瑶猛的抬头看去，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只剩下清梦蛊惑的声音。

“好。”

“哼。”轻笑一声，清梦转过身去，“果真如传闻那般…”

穿过人群，并未再有人的眼神为她们停留，迈步走进一旁的绮梦坊，一些污秽不堪的声音与台上的歌舞声混在一起，清梦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却未多说什么。

放慢脚步，手中团扇挡住了姜知瑶的眼睛。

“你！”清梦随意指了指一个看上去无事的人勾了勾手指，“来。”

“清梦姐，这是？”

清梦收回手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姜知瑶，“带她下去好生捯饬捯饬。”

小妍敷衍般的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好，清梦姐放心。”

只当是来了新人，小妍便也没再多问，拉住姜知瑶的手朝着二楼走了去。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脂粉味，姜知瑶不习惯的吸了吸鼻子，感觉痒痒的，“阿嚏——”

“我最初来也是像你这般的，后面闻习惯就好了。”说着，小妍关上房门，也松开了手。

“阿嚏…阿嚏……咳咳咳。”姜知瑶乖巧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腰上的束缚感消失，衣衫从肩头滑落。

“嗯？”

见人没了动静，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到了原本被遮住的手腕上，那是一个像用极多细铁丝缠绕各色晶石的手环，隐隐能看出几朵梨花绽放，这是……“梨花落？”

认出这东西小妍的眼皮轻颤，“你是？”心中有个猜想，却不敢贸然下定论。

姜知瑶不知该如何，愣愣的看着小妍将她找来的粉红衣裳给自己穿上，“嘶。”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冷风刺红，却没人关心，“我先去找清梦姐。”

“我很快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哦。”

小妍走到门口拉开木门，姜知瑶原本混沌的眼神被无尽的慌乱所代替，无措的提着长裙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我……”虽不知是如何到了此处，倒也不至于天真到等她叫人来啊。

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眼神慌乱，只觉心慌的厉害，“怎么办！”心一横转过身就从那敞开的窗户跳了下去。

太过着急，她倒是忘了。

她如今不会飞啊！“啊——”

姜知瑶的手在空中乱挥，原以为要摔在地上却先撞进了一位俊俏公子怀中，纤细的腰肢被一把揽住，许是今日风太冷，凌川并不温热的手也让她觉得烫的厉害。

好熟悉的感觉。

“姑娘，你没事吧。”

还没反应过来凌川便已松开手，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到了姜知瑶肩头，微微一笑便引人心头荡漾。

“谢…谢你。”姜知瑶的眼神从未移开，只觉眼前人好生熟悉，想不起来便问了出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或许……”

“咻……啪啪啪……咻……啪……”凌川的声音被被突然炸起的烟花所覆盖，思绪被拉走，抬眼望去，她的眼睛泛着光亮，“这烟花好美啊！”与她在山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姜知瑶？”应声回头，看到来人心中一惊，连忙将斗篷拉紧，遮住里面衣衫，若是被她们看到这身装扮，又不知能说出哪些话来了。

“本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眼前这没给姜知瑶好脸色的两人是宗门的大师姐和小师妹，玄天剑宗里虽没人看的起她这个圣女也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唯有这两人每次见到都是这副模样。

“不好好待在山上修炼守着你的位置跑出来做什么？”姜焉然的眼神和她的声音一样冰冷，“若淳？”

“嗯？”

“就是。”对上姜知瑶的眼神后她的语气便没有那么有底气了，话却没有因此断掉，“不如趁早把位置让出来。”

“大师姐资历最深。”听到这些，姜知瑶的手紧了紧，可她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虽说沈若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依旧一字不差闯进姜知瑶耳中，“也最厉害，比你这个废物更有资格。”

“好了。”

等人说完姜焉然才开口制止，“圣女若是被人拐走可没人会去救你。”说话时，‘圣女’二字咬的格外重，虽是这样却也没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没有得到回应，两人意味深长的视线齐齐落在了姜知瑶身后的白衣男子身上。

视线相交一瞬便再次错开，“回去吧。”

“嗯。”

两人的脚步声与周围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姜知瑶的头却依旧低着。

这些话她听了好几年了，早就不在乎了。

可此时也不知是怎么的，格外多愁善感，竟意外的落下泪来。

“知瑶？”

“嗯？”疑惑的抬起头，凌川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前，“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愣愣点了点头，他才再次开口，话语依旧温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炸开，“我叫凌川。”姜知瑶心中嘀咕着，凌川手中的帕子已经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知瑶，别不开心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以吗？”

微微张口准备回答凌川便俯身贴近，独属于他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糊住了双眼，也糊住了她的心，“凌川。”

“嗯，别害怕。”

抬起的手被轻轻握住，温热的手覆上姜知瑶垂下眼眸，原本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心跳声便也越来越清晰。

“好了，睁开眼吧。”

“哇！”姜知瑶松开手转过身去。

“好漂亮啊！”姜知瑶抬手空中的萤火虫会随着她的动作乱飞，“像星星。”好亮好亮。

跟着它们走到院子旁的花圃蹲下，指尖轻抚过那鲜艳的花瓣，“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真好看。”是她从未见过的。

“知瑶喜欢这里吗？”其实，他来这里时便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明明离的很近可这里却四季如春，各式各样的花也是只开不败，他便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嗯嗯，喜欢。”

凌川学着她的模样蹲下，摘了一朵小花，在他微微泛着绿光的双眸中手心的花变成了水晶模样，正欲开口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戴着这个想着我的名字便可随时过来了。”

“真的吗？！”

“可是……”使不出一点法力也可以吗？

姜知瑶的指尖轻抚上别在头上的水晶花，微风轻拂，并不想让凌川知道她是个废物，而且……以后或许也没有机会下山了，便选择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