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夜色渐深，雾气悄然而至，缭绕了整个街区。远处的路灯忽亮忽暗，仿佛是一个个耷拉着眼皮即将睡去的引路人。老者见此情形渐渐地停下脚步，停顿片刻又拎起长衣，快走几步到大卫和塔拉莎的前面，平时松弛略有垂落的眼皮在此刻被强行抬起，但周遭的静谧并没有让老者瞧出与以往的不同，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但又略感不安，催促着因他快走而被拉下大半截的大卫和塔拉莎。

原本大卫被老者的一系列举动弄得有些意外，但几次不好的经历让他选择静静地杵在那儿，没有立即跟随。塔拉莎则安静地靠在大卫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如纸。

大卫正要起步去追赶老者，却无意间触碰到塔拉莎的手，冰冷得像是刚从冷冻室里取出来的那般令人感到害怕。

不好，塔拉莎有危险！

没想到那个身穿黑色斗篷人下手狠辣，大卫内心暗暗记下这笔账。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将塔拉莎背起，小跑到老者身旁：“我们得加快脚步了。没想到那人的力量如此强大，塔拉莎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

老者急忙点头，领着大卫快步穿过昏暗的走廊，朝着治疗室的方向赶去。路上，大卫心急如焚地背负着塔拉莎的身体，感受着她的身体透过衣物的冰凉。他祈祷着她能撑过这一切，同时决心要找机会再会一会那个人。

可大卫再次踏入治疗室时，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眼眸微动，几度想开口引起医护人员的注意，但干涩的喉咙让他不由得轻咳了几声。

两次，仅仅只是来了两次，都是背着人进入的。他的内心很是沉重，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着，无法喘息。

“把她放到这儿。”老者指了指一张空着的治疗床，“麻烦帮忙来看看这个女孩的情况”老者招呼着医护人员上前查看塔拉莎的情况。

大卫放下塔拉莎，后退几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面容。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让大卫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

这是多么熟悉的画面，他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角，沮丧且无力地蹲下，落寞地低下了头，任由双手拨乱自己的头发，心中的痛苦和无奈愈发浓烈。

“为什么总是这样……”大卫喃喃自语。大概是甘霖总爱滋养大地，此刻眼眶里满是疾风骤雨。

此时，老者和医护人员都时刻关注着塔拉莎，并未留意到此时壮丽的场面。

“她的情况显然是被特殊力量重袭了，得请奥罗拉过来，她会更加了解我们那边的情况。”其中一位医护人员轻声开口道。

老者认同地点点头，“那就麻烦赶紧叫她过来吧。”

“我在。”一个柔和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绑着法式麻花编的女子，挤到人群前，将纤细的手指在塔拉莎额前挥动。随后，一束幽绿的光束从指尖飘出，飞向了塔拉莎的眉间。

但接触到眉间的刹那，光束炸开，散成星星点点。

“这是为何，她是这里的？我未曾救治过这里的人，她这是……”奥罗拉疑惑地看向老者，老者见状，急忙按住奥罗拉的手，警觉地看向四周，未瞧见大卫的身影，轻声打断，“是的，你刚来不久，这里的人和我们不一样，没有特殊力量的支持。”

“哦，竟是如此，那可惜了，她的身体承载不了。那就只能试着用药物喂养了。”奥罗拉傲娇地叹息道，“我去制药丸，你先把我之前特调的紫芯水喂给她吧。”

一旁的医护人员点头，并从另一间药房取来了紫芯水，给塔拉莎服下。

围着的医护人员散去，老者转身，这才发现蹲在角落里的大卫，但他没有走上前，而是拉着奥罗拉去往另一间医护人员的办公室，确认室内无人，这才关上门并上了锁。

“你刚才检查如何，跟你昨日见到卢卡斯的情况一样吗？”老者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奥罗拉，急切的询问道。

奥罗拉耸耸肩，并没有回答。

老者看着奥罗拉不屑回答的模样，用手指敲了敲奥罗拉的脑门。“你弄疼我了，爷爷。”奥罗拉吃痛，噘着嘴很不悦地说道。

“你就不该来，什么忙都帮不上，问你个问题还不乐意回答，之前真是把你宠坏了。”老者懊恼地拉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

“那当然是不一样。”奥罗拉的目光追随着老者，她看出老者对于此事的关切，连忙说道。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听说这里有灯光绚丽的城市夜景，可她还没有机会瞧见，她自是不愿意将爷爷惹恼，将自己遣送回去。

奥罗拉眼眸一转，俏皮地笑着来到老者身旁，麻利地按起老者僵硬的肩膀，继续解释道，“卢卡斯是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耗尽。或许当时战况很激烈吧。我观察过卢卡斯的伤，是被气流反复鞭笞过，且气流里依附着让伤口难以愈合的语雾咒，看着向我们那边西部地区渡鸦林镇上的杜阿拉家族会使用的特殊力量。但是，我还发现……”

奥罗拉的声音戛然而止，这让老者不经诧异转身看向她，平时他见过奥罗拉嘻嘻哈哈，漫不经心，自傲冷淡等诸多神情，但是此刻，眉头微蹙，欲言又止且担心困顿的神情溢于言表的模样，他知道奥罗拉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但是什么？是发现了什么问题？”老者着急地催问道。

但奥罗拉停下手，依旧犹犹豫豫地说不出半个字。老者有些无奈，他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地皱起眉，便将双手放在眉间，反复地搓了搓，试图想让自己复杂的情绪缓和下来。

良久，老者才轻声宽慰道；“要不是我们的部长得罪了西部，也不会将一大部分人迁徙到这里。在这里，我们已经有过太多的经历，倒也不怕再经历一些。别担忧，奥罗拉，说吧，你的新发现是什么。”

或许是得到了老者的支持，奥罗拉挣扎了许久说道，“不知为何，我发现在他的体内好像有东西在催动他能量的释放，并试图将特殊能力从他体内剥离出来。这导致他如此这般受得重伤却始终难以恢复。但我所知道的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什么？剥离特殊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谁下得狠手，那他得有多痛！！”老者不可相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浑身止不住地发冷颤抖，布满皱纹的眼溢出了水。

奥罗拉抓住了老者的手，一双棕褐色双眸里倒影出一位因害怕而止不住落泪的老人。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是将人的筋肉活生生地剔除那般的痛，亦或是让他丧失意识灵魂而变成混沌的行尸走肉的另一般的痛，她猜不来也无法体会这份感受，但她读懂了爷爷的恐惧。

她亲拍着老者的后背，如同她的母亲在她情绪低落时那般安抚着她。

“这两日的接触，伊莎贝尔对卢卡斯的状况非常上心，整日忧心忡忡，时常去看望卢卡斯但不许人靠近，我感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要不是爷爷你的叮嘱，我大概都不可能有这些发现。”

老者闻言，掠去脸上的湿意，吸了吸鼻子，抬头不安地问道，“那伊莎贝尔有发现你吗？”

奥罗拉摇摇头，“此外，我还发现克里斯好像不怎么相信她，从伊莎贝尔的办公室里出来，他的神情很复杂。”她怕老者的担忧，继续补充道“我无意听见他们的对话，但他们似乎沉静在自己的事情上，皆未注意到我。”

老者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来这其中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难测。他得想办法让奥罗拉回去，这次危机已不在他的所可控范围内。奥罗拉必须去往北部，有奥罗拉母族的庇护，她会安全很多。老者快速地盘算着当前的情况，愈加懊悔，真不该让她牵扯进来。

“而这个女孩，纯粹就是身体太弱，承载不了我们力量的的袭击。所以会不会是两拨人？”奥罗拉见爷爷没有反应，于是大胆提出了想法。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好了，奥罗拉，现在你得回去，回到北部。”老者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爷爷，我才刚来。”奥罗拉着急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走！”

“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保证你的安全。显然，基于现在的情况，你得走，这不是在商量。”老者拿定了主意，打开了上锁的门，一把拉着奥罗拉往外走。

……

天色渐白，守在塔拉莎床边上的大卫，用手托着脑袋，随着睡意袭来，红肿的眼皮渐渐地合上，脑袋时而轻轻点动着。

整个治疗室里静谧无声，只剩下一位医护人员在值班。她坐在桌前，低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演奏一首寂静的曲目。

除塔拉莎以外，还有三位病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睡，似乎都没有打算起来，迎接着透过薄纱窗帘的第一缕阳光的温暖美好。

塔拉莎的右侧被褥下隐约闪现出一缕柔和的光芒，宛如晨曦破晓般悄然浮现。光芒温暖而宁静，周围星光点点地亮起，并围绕着光芒透过被褥的边缘，微微晕染开来。

这光芒似乎有生命一般，时而明亮，时而微弱，犹如一颗心脏在平稳地跳动。塔拉莎仿佛在梦境中感知到了这抹光亮，她的面容逐渐舒展，嘴角流露出一丝恬静的微笑，虚弱的身体开始焕发生机。

光芒渐渐变得柔和，乔然淡去，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塔拉莎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睫毛轻轻颤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落入她的鼻尖，使她缓缓睁开双眼。

“我这是在……治疗室！”塔拉莎从床上爬起，看着四周的环境，自言道。

同时，随着起身时，被褥的翻动将大卫从瞌睡中惊醒。

“塔拉莎！”大卫惊喜地唤出，“太好了，你醒过来，身体感觉如何？”

塔拉莎伸了个懒腰，轻轻转动脖子，感受到每一块肌肉的舒展。“好极了。”

闻言抬头的医护人员看见塔拉莎的苏醒感到高兴，同时也有点意外。

于是，起身上前给塔拉莎做了简单的检查，医护人员轻声感叹道：“塔拉莎，你的复原速度真是出乎意料。”她温和地询问道，“你感觉有什么不适吗？”

塔拉莎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任何不适，谢谢。”医护人员点点头，随即离开了治疗室。

大卫兴奋地握住塔拉莎的手，“你没事就好！”

“卢卡斯，怎么样了？……那边的三位有他吗？”塔拉莎敏锐地提醒道。

大卫神情有些暗淡，摇了摇头。他很想他，只是无人可倾述。

塔拉莎掀开被褥，下了床，拉着大卫提议道；“不如趁现在，我们出去找找。”

大卫感激地看向塔拉莎，点了点头。

可当他们准备走出治疗室的门时，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老者。老者的神情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恐慌，但却足够丰富。

“塔拉萨，你醒了？怎么下床了，身体感觉如何？”老者嘴上不加掩饰的关切，但内心却万分感慨自己得知消息，没有半点犹豫，快速安排人接手将奥罗拉送回，但凡他在犹豫几秒，这眼前的两人又怕是要溜出去，密会他人。真是让人没法省心半点。

塔拉莎并没有回答，而是选择继续走出治疗室的门。老者见状连忙拦住，询问这是要去哪里，又怕他俩的戒备和抵触，还不忘补充了对塔拉莎身体不好好休息的担忧。同时，他又很骄傲于奥罗拉的医术，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瞧见塔拉莎已然恢复如初。

“卢卡斯在哪间治疗室，我们打算去看看他。”大卫直截了当的问道。

“哦，是这样。我刚刚了解到了一些关于卢卡斯的最新情况，正准备和你们说。赶巧了不是，呵呵。”老者穿过他俩身旁，抬腿往治疗室里走。

大卫很无语，对上同样无奈表情的塔拉莎的眼眸，两人竟苦笑出了声。只好悻悻地跟随着老者的步伐回到治疗室内。

老者还未开口，倒是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卢卡斯情况有问题？”大卫着急地问出了口。

“怎么说呢？”老者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他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我很想知道，……”老者内心非常的挣扎，原本他对大卫和塔拉莎的目的并不了解，但还是拥有一些信任的，起码他能感受到他们对于卢卡斯的关心是真实的。但他们半夜私会他人且奥罗拉的发现，让这仅有的信任逐渐瓦解。他该不该赌一把？

“你想知道什么？”大卫追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之前经历的全过程，以便对卢卡斯有更好的治疗。”老者咬了咬下嘴唇提道。

“卢卡斯是怎么了？”塔拉莎感到莫名地心慌，一种说不上的不安涌上来。

“他的体内有东西在阻止他康复。”老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什么！”大卫和塔拉莎惊呼的声音惊醒其他三位还在安睡的病人。

老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因吵醒而在翻转身体的三人。大手一挥，三人瞬间停止了响动。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大卫警惕地问道。

“我不会伤害自家人，只是让他们继续睡觉休息。”老者的神情戚戚看向大卫，随后转身去找椅子。

塔拉莎这才意识到老者的特殊力量应该很强大，只是隐藏着。他原本也可以如此对待他们二人，但对方并没有如此做。或许，他并没有在说谎。

塔拉莎则开始讲诉了遇到黑暗势力的攻击，以及自己不知为何的晕倒，醒来后看到病重倒地的卢卡斯，为了卢卡斯的病情去往市区求医，还有医疗中心的变故，以及不得已放弃传统的现代医疗手段，从而找到马克寻求异能治疗的帮助，在马克的提议下，才寻到了这里。

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神情难辨，双手则是紧紧握拳，愤恨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竟然是如此！” 随后双手松开的瞬间，治疗室内所有的玻璃器皿和玻璃窗户同时爆破，吓得大卫连忙将同时被惊吓住的塔拉莎拉入怀中。

此时，入睡的三人再次被惊醒起身。“这是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人惶恐地问道。

躲在大卫怀里的塔拉莎看向老者，颤抖地指了指那三人。

老者似乎是接收到了塔拉莎的目光，随即又一次的大手一挥。那三人再次倒下睡了过去，其中一人还因害怕而导致呼吸不畅，竟直接打起了呼噜。

老者依旧心神戚戚地坐在椅子上，他没有去看大卫和塔拉莎。他有想过会不会有什么能力极其强大的狠人不被奥罗拉和大众所知。但他从未料想过是这里的人盯上了他们，用得还是他们好奇且欢喜的科技。

不，是实验研究，不一样的。

大卫见老者神情闷闷地闭上了眼，静静地坐着，白色的雾气在老者四周弥漫，随即将老者包围。他没有感觉到危险袭来，便松开了塔拉莎。

“他这是？”塔拉莎迟疑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