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临野摩挲着青铜令牌,看月光在那人绷带上凝结成霜。他张了张嘴,想问暗阁秘辛,又怕暴露心思,最终只憋出一句:“连名字都没有,往后如何称呼?”
“你既救了我,按暗阁规矩,这名字该由你取。”那人倚着屋檐坐下,绷带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瓦上,晕开细小的红梅,“救命之恩,当以名相托。”
山风卷着檐角铜铃的声响,温临野望着对方苍白面容上斜劈的伤疤,忽然想起穿书前见过的一句诗。他指尖无意识摩挲掌心魔纹,轻声道:“就叫沈砚辞吧。砚中墨,辞上意,往后你若执笔,也算有了落款。”
“沈砚辞……”那人低头念着,绷带下的黑纹突然泛起微光,竟与温临野掌心魔骨同时发烫。他猛地攥住温临野手腕,眼中闪过惊惶与狂喜:“暗阁古籍记载,上古魔骨觉醒时,会与‘砚辞印’共鸣!你这名字……莫不是天意?”
温临野僵在原地,剧情里从没有“砚辞印”的记载。他强压下心跳,故作镇定地抽回手:“不过随口一说。三日后子时,藏书阁见。”
“沈砚辞记住了。”那人将青铜令牌推回温临野掌心,转身时带起的风卷着血腥气,“若《融魔诀》治不好你的魔骨,我这条命,便还你。”
话音消散在夜色里,温临野望着令牌上流转的暗纹,掌心的灼热感迟迟未散——这个名字,似乎意外揭开了比魔骨更隐秘的羁绊。
温临野盯着沈砚辞消失的方向,掌心的青铜令牌还残留着余温。魔骨的灼烧感渐渐褪去,可心口却愈发躁动不安。他低头看着令牌上若隐若现的暗纹,突然意识到,自己随手取的名字竟牵扯出所谓“砚辞印”,这绝不是巧合。
回到住处时,江知许正在灯下研读典籍,见他神色凝重,搁下笔问道:“怎么,遇到什么事了?”温临野犹豫片刻,终是将与沈砚辞的对话隐瞒下来,只道:“只是在想那神秘人的来历。”
江知许沉吟道:“暗阁虽已覆灭,但当年他们行事诡秘,确实藏有不少秘密。你近日多加小心,若那人身怀魔气……”话音未落,温临野突然想起沈砚辞说的《融魔诀》,心下一动,却只能强装镇定地点头。
三日后,子时。温临野避开巡夜弟子,轻车熟路地摸到藏书阁。第三排书架后,沈砚辞早已等候在此。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笼了层冷霜,绷带下的黑纹在暗处泛着幽光。
“你果然来了。”沈砚辞抬手轻推书架,机关转动声中,露出一道隐秘的暗门。腐木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率先踏入,“《融魔诀》藏在暗阁旧址,不过路途凶险,你可想好了?”
温临野深吸一口气,魔骨突然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呼应前方的未知。他握紧拳头,跟上沈砚辞的脚步:“既然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的道理。”
暗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两人吞没在黑暗中。通道狭窄逼仄,沈砚辞手中不知何时亮起一盏幽蓝的火折子,照亮墙上斑驳的壁画——画面里,一群身披黑袍的人引魔气入体,痛苦扭曲的面容与温临野魔骨发作时竟有几分相似。
“这些都是暗阁初代弟子。”沈砚辞指着壁画,声音低沉,“他们为了探寻魔修根源,自愿成为实验品。而《融魔诀》,正是他们用性命换来的……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突然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辞迅速挡在温临野身前,火折子的光芒剧烈摇曳:“小心,有东西过来了!”
锁链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温临野魔骨发烫,敏锐地捕捉到暗处传来的腐臭气息。沈砚辞手中火折子蓝光暴涨,照亮通道尽头——数十具身披暗阁服饰的干尸拖着锁链缓缓走来,眼窝处闪烁着幽绿的磷火。
“是守墓傀儡!”沈砚辞将火折子抛向空中,幽蓝火焰瞬间化作屏障,“这些傀儡被种下魔种,寻常灵力伤不了它们!”话音未落,一具干尸突然挣脱锁链,利爪直取温临野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温临野体内魔气翻涌,掌心魔纹迸发出黑色流光。他下意识挥出一掌,竟与干尸利爪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剧痛从手臂传来,温临野踉跄后退,却见那干尸被魔气侵蚀的部位正在迅速腐烂。
“你的魔气......能克制魔种!”沈砚辞眼中闪过惊喜,抽出腰间软剑刺入另一具傀儡心口,剑刃却被坚硬如铁的尸身卡住。更多傀儡蜂拥而上,锁链在空中交织成死亡的网。
温临野咬牙运转刚学的《清心诀》,试图调和体内暴动的魔气。突然,他想起沈砚辞提及的“砚辞印”共鸣,试着将意识沉入魔骨深处。刹那间,掌心魔纹光芒大盛,一道古朴的印鉴虚影浮现,所过之处,傀儡身上的魔种竟开始消融!
“原来如此!”沈砚辞见状,立即改变招式,剑招配合温临野的魔气攻势。两人一攻一守,渐渐在傀儡群中撕开缺口。当最后一具干尸化作飞灰,通道里重新恢复寂静,唯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你的血脉果然与暗阁秘术有渊源。”沈砚辞抹去嘴角血迹,绷带下的黑纹隐隐与温临野的魔骨产生共鸣,“看来我们找对路了。不过越接近《融魔诀》,考验只会更凶险。”
温临野望着掌心渐渐平息的印鉴虚影,心中涌起莫名的悸动。他知道,自己离解开魔骨之谜,又近了一步。而与沈砚辞的这场意外相遇,或许正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征兆。
温临野和沈砚辞狼狈地从暗阁旧址返回时,暮色已浸透仙门的飞檐。他身上沾着腐尸碎屑,魔骨因过度使用还在隐隐作痛,却在推开竹舍门时,被扑面而来的药香勾住脚步——云衍书正蹲在灶台前,青瓷碗里盛着冒着热气的灵芝玉竹汤。
“可算回来了!”云衍书转身时,发间的玉簪晃出清光,“听江师兄说你们去了禁地,也不知伤着没……”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温临野染血的袖口,指尖悬在半空又怯生生收回,“快些坐下,这汤补气养元,正适合你。”
温临野喉头发紧。穿书以来,云衍书是少有的、不避忌他魔气的人。他摸出乾坤袋里用油纸包着的物什,那是今日冒险出坊市时,特意收集的琉璃片、细铜丝和松脂,“先别急着喝,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将琉璃片磨成薄片,用铜丝弯成精巧框架,又把松脂熬成黏胶。云衍书捧着汤碗蹲在一旁,看他将薄片嵌进框架,动作生疏却专注。当第一缕烛光透过琉璃折射出七彩光晕时,她手中的碗险些跌落——那光影在墙上投出灵动的花鸟图案,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景。
“这叫走马灯。”温临野擦着额头薄汗笑了,魔骨的疼痛似乎都淡了几分,“转动灯轴,光影就会流转。我想着,你平日里熬药炼丹太闷,有这个解解乏。”
云衍书指尖颤抖着抚过琉璃表面,烛火映得她眼底泛起水光:“温师弟……你怎会知晓,我幼时在灯会见过一次,此后再难寻到这般精巧的物什。”她忽然想起什么,忙将汤碗塞到他手里,“快趁热喝,你如今魔骨损耗,这汤里加了能稳固经脉的雪莲子……”
竹舍外传来夜枭清啼,温临野低头喝汤,舌尖泛起微苦的药味,却在咽下时化作绵长的暖意。他没说这走马灯的灵感源自前世记忆,也没提收集材料时,被坊市修士当成怪人的窘迫——此刻跳动的光影里,云衍书眉眼弯弯的笑意,已然胜过仙门千万道法。
云衍书将走马灯转得飞快,七彩琉璃折射的光斑在竹舍墙纸上跳成星子,她突然按住灯轴,琉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温兄!你瞧这光影变幻,倒像极了丹炉里灵力游走的轨迹。”
温临野呛得咳出声,热汤在碗面荡开涟漪。他望着少女眼中迸发的神采,恍惚想起前世实验室里导师发现新课题时的模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他鬼使神差应道:“或许能改良丹炉的控温装置......”
吱呀——竹舍木门被劲风撞开,江知许玄色衣袍猎猎作响,怀中古籍露出半截暗金色卷边。他身后的沈砚辞裹着厚重斗篷,绷带缝隙里渗出的黑气将地面腐出焦痕。
“暗阁遗址魔气波动,惊动了三长老。”江知许目光扫过桌上琉璃灯,喉结微动,“他们要......”
“要拿我当替罪羊?”温临野重重搁下汤碗,魔骨处腾起尖锐刺痛。沈砚辞绷带下的黑纹骤然亮起,袖中软剑出鞘三寸:“是我胁迫他同去,与温兄弟无关!”
江知许展开古籍,泛黄纸页上暗阁秘术的记载泛着诡异紫光:“长老们要的是实证。除非......”他指尖点过“融魔诀需以灵火淬炼”的段落,“除非能炼制出辅助修炼的丹药。”
云衍书突然举起走马灯,琉璃折射的光斑正巧落在古籍咒文上:“我懂了!温兄改良的控温术,加上我的九转丹方,再用沈兄的暗阁引火诀......”她裙摆扫过案几,抓起木炭在墙上疾书,“我们可以造一座能看见丹药成型过程的琉璃丹炉!”
温临野看着少女飞扬的发丝,又望向江知许凝重却信任的眼神、沈砚辞微微颔首的坚定,魔骨的灼痛化作胸腔里沸腾的热血。他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削下案角,木屑纷飞间刻出丹炉草图:“三日后,定要让这琉璃丹炉,烧穿所有质疑!”
竹窗外,乌云正悄然吞噬月色。而屋内,琉璃灯的光影依旧流转,与众人眼底的炽热交相辉映,似要将这沉沉夜色劈开一道光来。
月光被乌云尽数遮蔽,竹舍内的气氛却愈发炽热。云衍书的炭笔在墙上沙沙作响,勾勒出的琉璃丹炉结构精密复杂,温临野时不时凑过去,用前世的力学知识补充细节,提到关键处,连沈砚辞绷带下的黑纹都因激动而剧烈震颤。
江知许沉默着将古籍中的记载与草图对照,突然神色一凛:“琉璃虽能透视丹炉内景,但无法承受高阶灵火的灼烧。若炼制辅助融魔诀的丹药,至少需要地阶上品的离火,寻常琉璃......”
“用寒玉髓调和琉璃!”温临野和云衍书异口同声。少女惊喜地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欣赏:“温兄果然与我想到一处!寒玉髓本就是丹炉内壁的常用涂层,若在烧制琉璃时融入,既能增强耐热性,又能让灵力波动更清晰可见。”
沈砚辞突然掀开斗篷,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臂,指尖凝出一缕暗紫色火焰:“暗阁引火诀可将灵火压缩至三寸,如此便能减少琉璃承受的压力。但......”他看向温临野,“丹药成型的时机需要精确把控,稍有差错,便会丹毁人亡。”
温临野深吸一口气,魔骨处传来的灼热感化作胸有成竹的底气。他拾起地上的碎木屑,在掌心堆出简易模型:“我们可以将丹炉分为三层,每层设置不同的控温机关。当灵力波动达到特定频率时......”
话音未落,竹舍外突然传来破空声。江知许反应极快,袖中拂尘一卷,将三支淬毒的透骨钉震落在地。钉尾刻着的骷髅图案,正是仙门死对头“幽冥教”的标记。
“他们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江知许面色阴沉,“三长老本就对暗阁心存忌惮,如今幽冥教插手......”
云衍书握紧了手中的丹方,琉璃灯的光影在她紧蹙的眉峰上跳跃:“不管是谁阻拦,三日后的琉璃丹炉首炼,只许成功!”她转头看向温临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温兄,你那些‘奇思妙想’,可还有压箱底的宝贝?”
温临野嘴角扬起笑意,魔骨与掌心的暗纹同时发烫。他伸手摘下墙上的走马灯,将琉璃片重新排列组合:“或许......我们还能让丹炉自己‘说话’。”随着他的动作,琉璃灯投射出的光影竟在空中组成了流动的符文,仿佛预示着一场颠覆修仙界炼丹传统的风暴,即将来临。
温临野将走马灯拆解重组,琉璃片在他手中翻转,竟拼出一组从未在修仙界出现过的符文阵列。光影投射在地面,符文如同活物般吞吐微光,云衍书凑上前细看,腰间的药铃叮当作响:“这符文看似杂乱,却暗含天地运转之理,温兄莫不是要将其刻在丹炉内壁?”
“正是此意。”温临野指尖凝出魔气,在地面画出简化图,“这些符文能将丹炉内灵力波动转化为光影信号。若丹药出现异状,符文便会亮起不同颜色——赤色示警,蓝色调和,如此一来,即便不用神识探查,也能实时掌握炼丹进程。”
江知许的拂尘重重扫过地面,激起一阵烟尘:“好个‘看光辨丹’!但符文与琉璃的融合需在千度高温下完成,稍有不慎......”他话音未落,沈砚辞突然扯下腕间绷带,露出缠绕黑纹的小臂:“我来。暗阁秘术‘噬焰诀’,可徒手引火。”说着,他指尖燃起幽蓝业火,温度瞬间攀升,屋内的竹简竟开始微微卷曲。
云衍书迅速取出玉匣,倒出半块晶莹剔透的寒玉髓:“事不宜迟,现在就烧制琉璃!温兄,符文刻画的角度与深度......”
“交给我。”温临野接过琉璃模具,魔骨之力顺着经脉涌入指尖。他回想起前世做化学实验时的严谨,将每一道符文的弧度、间距都精确到毫厘。沈砚辞的业火在模具四周盘旋,琉璃原料渐渐融化,云衍书则不断投入珍稀药材,调整材质的灵性。
三日后,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一座流光溢彩的琉璃丹炉矗立在演武场中央。炉身符文流转,宛如星河倒悬,引来无数弟子驻足观望。三长老拄着龙头拐杖赶来,看到丹炉的瞬间,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这......这丹炉构造违背古法,成何体统!”
温临野踏前一步,魔骨在朝阳下泛着奇异光泽:“长老不妨拭目以待。若此炉炼制不出辅助《融魔诀》的丹药,我甘愿受罚!”他转头看向同伴,江知许手持古籍严阵以待,云衍书握紧药杵,沈砚辞的绷带在风中猎猎作响,四人相视一笑,默契在无声中流淌。
随着沈砚辞引动暗阁火种,琉璃丹炉轰然亮起。符文阵如同被激活的星图,丹炉内部景象清晰可见。然而,当丹药即将成型之际,炉内突然窜起黑色魔焰——幽冥教的干扰,比想象中来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