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宋寅之爱端着热腾腾的牛奶,巧笑着推开了门。
小宝宝正坐在床上望着头顶的风铃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就见宋寅之正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宋寅之把牛奶递给宝宝,宝宝不想喝,脑袋一扭,闹起了小脾气。
宋寅之也不逼迫他一定要把牛奶喝完,他拿着回来时在门口捡到的那封文件,爬到床上抱起宝宝:
“有我们小雪球的信哦,哥哥帮你拆开好么?”
宝宝没有理会这人说什么,自顾玩着自己的手指。
宋寅之拆开文件,顶头一行大字:
匠心童话早教中心
诶?是早教中心发来的?广告么?
他拿着这封信,抱着宝宝,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过去。
“哦~是你的爸爸妈妈给你在早教中心报了名,说后天我们就要去那边上课呢。”
说着,宋寅之还戳了戳宝宝的小脸:“我们小雪球很快就能见到许多和你一样的小宝宝了呢,开不开心。”
小宝宝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不去。”
这孩子,平时不吭声,反驳别人的时候就瞬间化身嘴巴伶俐的大演说家了。
“为什么不想去呢?那里有很多玩具,还有很多很多小朋友哦。”宋寅之语气夸张的循循善诱道。
“不去,在家里。”小宝宝语气坚定,尽管腔调奶声奶气的,但却带着一丝不可违抗的坚决。
宋寅之眉头一皱,觉得不应该这么说。
首先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早教,在他贫乏的认知中,就只有这个小房间和陪伴他的人,而你告诉他“我们要去见其他的宝宝”,他自然不乐意。
“那哥哥带你去玩玩具好不好?”宋寅之换了个问法。
“不去!”小宝宝说到激动处,还奋力蹬了蹬小腿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好好,不去不去。”宋寅之赶紧哄道。
这孩子,怎么鬼精鬼精的,还骗不了他?
宋寅之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只能先暂时偃旗息鼓,陪着宝宝玩了会儿乐高积木,便打算带着他先睡下。
在农村住了一个多周,冷不丁换回这柔软的大床,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总也睡不着,尽管眼睛已经很疲惫了,但脑袋始终很清醒。
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宋寅之自己都不知道是睡着了做梦呢还是现实。
旁边传来小宝宝平稳富有节奏的呼吸声,就像是催眠曲一样,宋寅之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沉,不大一会儿,就随着这呼吸声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实在是经历了太多,无论是早已灭绝的史前生物还是超出正常幼儿范围的短时间失踪,似乎一切都在围绕着身边这只小宝宝。
太奇怪了不是么。
难道这就是财阀家孩子必经的极富色彩的磨难人生?
那这个性格怪谲的小豆丁,未免也太可怜了。
兴许是睡前喝多了水,宋寅之没睡多久就被尿意憋醒。
人刚醒来时都会有短时间的失忆,他也不例外,就这样迷茫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以及旁边不似常人的呼吸声。
之所以说不像正常人,是因为这呼吸声——沙沙的,像是胸腔中的杂音,略微刺耳。
宋寅之猛地清醒过来,顺着这奇怪的呼吸声望过去。
妈呀!这什么玩意儿!
他吓得几乎是一跃而起,屁滚尿流的就往床下跑,腿一软,还直直地跪了下去!
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黑影背后还长了好几根粗大的触手,像章鱼脚一样,还在动!
“怪怪怪物!”宋寅之一脑袋扎进地毯里,惨兮兮地嚎成了电音,鼻子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鼻血瞬时蹿出两米高,他顾不得疼,爬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可是刚跑到门口,又忽然想起小宝宝还在那睡着。
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宋寅之又扭头跑回床边——
只是……
那个奇怪的……怪物呢?
皎洁的月光透进来,打在小宝宝恬静的睡颜上,伴随着微弱且缓慢的呼吸声,小宝宝似乎被宋寅之这一声乱嚎吵醒了,委屈地瘪着小嘴,小手乱抓了一下。
什么啊,刚刚是幻觉?还是在做梦?
他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床边,甚至还探出脑袋检查了下窗外。
什么也没有,看来真的是做梦吧。
自我安慰疗法生效,宋寅之长长松一口气,听到小宝宝又在床上闹小脾气,赶紧跑过去抱着哄。
好奇怪啊,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
终于到了宝宝该上早教课的日子,这小家伙好像一直在堤防这件事,那天早上他起的比宋寅之还早,自己穿好了小衣服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还在酣睡中的宋寅之。
宋寅之一睁眼,一张白嫩的小脸就杵在自己面前,这么看着,不由心情大好。
“小雪球你早醒了啊。”他抬手摸摸宝宝光滑的小脸蛋,笑了笑,也起身去洗漱准备早餐。
早教课的开始时间是上午十点钟到下午三点,中午早教中心管饭,据说是非常有名的早教中心,一期课程的费用赶超普通工薪族一年的工资,换句话说,能把孩子送过去的非富即贵。
“雪球想不想跟着哥哥去动物园看猴子呢?”宋寅之蹲在宝宝面前,拉着他的小手晃来晃去。
小宝宝那鄙夷的目光,很明显不信。
“还有你最喜欢的小狐狸哦,雪球不想和小狐狸交朋友么?”
小宝宝还是不信。
宋寅之没了办法,自己先穿好衣服,佯装往外走:“那哥哥自己去了哦,小雪球就在家里看家好不好。”
说罢,他打开大门——
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不情愿的“哒哒哒”,一回头,一颗名为“小雪球”的子弹瞬时扑了过来,正中红心。
嘿嘿嘿,有时候也不能一昧的宠溺孩子,毕竟自己宠他是不假,可社会上其他人并没有让着他的义务,宋寅之得让宝宝知道,有时候闹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带上宝宝,乘上地铁,九点四十的时候顺利抵达了早教中心。
刚到门口,就看见几十辆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豪车并排停在早教中心门口,那些身着不凡的贵妇抱着她们同样身着不凡的宝宝下了车,高跟鞋一蹬,富逼气息顿时显露无疑。
倒是宋寅之这么一个朴素的大老爷们站在她们中间,像个挑粪的一样粗糙。
但他并没感到一丝半点的羞耻,毕竟他怀中的这只宝宝可是身家上千亿的财阀继承人,虽然跟自己是没什么关系啦。
一行人进了早教中心,马上就有专业的早教师出来迎接。
挨个做好登记,洗手消毒之后顺序进入早教教室。
宋寅之在做登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前面人的登记记录,哇!都是什么当地有头有脸的富豪家庭,甚至还有高官的孩子也在这边。
以至于他站在一堆平均身家十几亿的贵妇中间,有些无地自容。
早教中心规矩繁多,孩子上课时家长要坐在外面等,不愿等的也可以回家,到点来接。
所以就在宝宝们和妈妈分离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宝宝都开始扯着嗓子乱嚎乱叫,哭声振聋发聩,刺的宋寅之耳朵眼都疼。
倒是他们家小雪球,虽然来之前说了一万个“不去”,但真过来了,还是特别给自己面子,乖乖的一声都不吭,甚至还在笑看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宝宝,似乎觉得他们很幼稚。
“我们雪球会乖乖的吧。”宋寅之将宝宝的水壶递给他,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宝宝看着宋寅之,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上课的教师是用玻璃围成的,家长坐在外面可以清楚看到宝宝的一举一动,但由于是单向玻璃,宝宝们并不能看到外面的家长,说这么设计是为了锻炼宝宝的独立性。
早教师们好不容易把宝宝们的情绪安抚下来,就先从最基本的认识颜色教起。
宋寅之就坐在外面,看着他们家小雪球在里面乖巧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孩子之所以任性又无礼,只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他渴望能从大人那里多得到一点点爱罢了,大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会非常老实。
一堆小朋友拿着各色各样的乐高积木,由老师的指导下选出正确的颜色,然后再将选出来的积木随意组合。
旁边两位宝妈看起来是认识的,正凑在一起聒噪得很。
“哎呀我家宝宝真是一点都不用人操心,吃饭也积极,你看他个子也比同龄小朋友高很多呢。”
另一宝妈忙跟着附和:“我家那宝宝更有意思,我上次问他长大了想做什么工作,他说要和爸爸一样赚很多钱钱。”
“这么小年纪就有这么大抱负,将来肯定也是个国家栋梁。”
宋寅之听着两个宝妈吹牛打屁,不禁陷入沉思。
小雪球将来会做什么呢?继承家产?
转念一想,自己替他操什么心呢,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吃喝玩乐,而不是拥有梦想。
“给我!”
就在宋寅之沉思的当儿,教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
瞬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叫声吸引了过去。
定睛一看,就见一个穿着昂贵童装的小男孩正死抓着另一个小男孩手中的乐高积木死活不松手,而那个无辜被抢的小男孩,正是他们家小雪球!
宋寅之顿时像屁股生了刺一般从长椅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脸贴在玻璃上,焦急观察着教室内的动静。
那个昂贵小男孩好像在拼图形的时候少了块积木,他就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小雪球身上,伸手要拿小雪球的积木,小雪球不给,那小男孩就偏要拿,甚至于,他抢不过小雪球,竟然从自己的积木里抽出一块狠狠砸在小雪球脸上,正打到了他的眼角。
那一瞬间,宋寅之产生了一种错觉,被打的不是小雪球,而是他亲儿子。
“雪球!”他凄惨惨喊了一声,转身往教室大门跑去。
而被扔了积木的小雪球并没有喊痛,只是拿过那个小男孩扔过来的积木,平静的组装在自己的城堡上。
但似乎就是小雪球这种淡定甚至是不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那个小男孩,只见他一把抄起旁边小朋友的积木,一股脑全砸在了小雪球身上。
狂风暴雨一般的积木,哗啦啦全落在了小雪球身上。
其他的小朋友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搭起来房子被毁于一旦,小嘴一撇,张嘴就哭。
一时间,整间教室如同一座修罗场,哭声喊声还有不合时宜的傻笑声交织在一起。
宋寅之大力推开门,犹如百米冲刺般冲进教室,一把抱起小雪球,心疼地揉着他的小脸:
“雪球,没事吧,疼不疼,让哥哥看看。”
一看,好家伙,眼角那块都红了,还被划了一道小口子,虽然没出血,但铁定疼啊。
但是雪球只是淡定地看着他,摇摇头。
其他家长也一窝蜂般涌了进来,心疼地抱住自己受了委屈的宝宝柔声安慰着。
而那个昂贵小男孩的家长,就是刚才坐在宋寅之身边那俩聒噪女人的其中一位。
“宝贝儿~你没受伤吧,心疼死妈咪了,快让妈咪看看。”
最他妈让人生气的是,他儿子把其他的小朋友给打了,家长不先道歉,竟然!抱起自己的儿子!心疼地安慰他!问他!有没有受伤!
这一下子,可算彻底点燃了宋寅之二十多年从没爆发过的火.药桶。
不管是他被算计丢到档案室冷处理,还是母亲对于自己辞职的咄咄相逼,他都没有觉得这么委屈过。
一委屈,眼眶便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儿子打伤了我家宝宝,为什么不道歉!”宋寅之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
那女人愣了下,似乎是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她大小声,立马就炸了,伸手指着宋寅之的鼻子,犹如一个骂街泼妇一样,声音尖锐刺耳:
“你跟一小孩子计较什么呀!这么大人了你好意思嘛!有没有素质啊你!”
“孩子不懂事我没和他计较吧,但是,子不教父之过,我现在说的是你。”宋寅之不甘示弱,齐头迎上。
其实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就“哎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
但现在他发现,和气生不了财,只会让人生气!
“呦。”那女人冷笑一声,“您是哪片林子里的弯弯树,嗯?装什么金贵人,瞧你这德行,衣裳十块钱三十件批发来的吧,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跟我指手画脚,你也配?”
她的朋友也赶紧附和着:“就是,我看你家小孩也没什么事,就蹭破点皮,你计较什么呀,这么多人不嫌丢人?”
说实话,就宋寅之这词汇量还真不足以和这俩战斗力爆表的女人硬杠。
“我算看出来了,感情跟我这儿讹钱呢。”那女人说着,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红票子扔在宋寅之身上,“不就是想要钱么?给,拿着给你家娃置办后事去吧。”
“哎呀别吵了,快出去吧,孩子还要上课呢。”其他的家长也有了意见,催促着宋寅之赶紧带宝宝走。
“我们凭什么走,我家宝宝也报了名。”宋寅之在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毕竟早教课的费用也不是从他口袋里出去的。
“得了吧,您是来免费试听的吧,谁不知道你们这种人,带着孩子到处蹭免费试听课,东蹭一节西蹭一节,以为蹭了这些高级课程自己的孩子以后就能长成精英了?”
那女人不依不饶,仿佛她才是占理的那一个。
“就是啊,蹭课就快出去吧,别耽误大家时间!”
一时间,水涨船高,宋寅之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全都在针对自己,就因为自己穿得不体面,所以宝宝也要跟着自己受这种委屈?
考虑到宝宝还在这儿,宋寅之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吧,他怕吓到小雪球。
他望着眼前这些咄咄逼人的家长,嘴唇紧抿,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不好意思,这位家长,能请您先带宝宝离开么?我们这边时间有限,试听课的话,之后还会有,麻烦您下次再来好么?”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早教师也忍不住开了口。
尽管语气是温柔的,但还是遮掩不住从眼底散出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