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你他妈创作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你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
对啊,我创作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干干净净,可好像就是染满了鲜血,怎么也洗不干净我做下的恶。
我……
好像知道他的女儿在哪里。
她还在九溟市。
“姑娘啊,到了。”司机按下了打表器,我木讷的把钱递给他,也没有要找零,几乎逃也是的钻进人群跑进了甜品店。
“欢迎光临喵~!”
突然出现的大白猫拦住了我慌张的脚步,它睁开明黄的眼睛打量着我,又凑近我使劲嗅了嗅我的味道,语气里也带上了些嫌恶:“海洋馆的鱼腥味还有她的味道……你就是新来的啊,克洛伊没弄死你也是个奇迹。”
这位就是怀特先生,是个穿白猫玩偶服的甜品店收银员,但我清楚,它就是只真真正正的白猫,也是明希莱德的眷属之一。
我紧张的绞着衣角:“那个,我没迟到吧?会扣工资吗?”
“哦天呐,小甜心,我可不是明希莱德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这个?快进快进,我可不想你被这些饥饿食客踩成饼。”怀特用它毛茸茸的爪子推着我走向餐桌:“老板娘还在后厨忙,我给你开个后门,先吃点甜品冷静一下。”
“还有,”它指了指墙上粘贴的海报:“规则在那,吃完甜点后再去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尽量不要让顾客们触发,毕竟把店里搞得乱七八糟收拾起来还是很麻烦的,特别是气味,除臭剂已经见底了。”
“更衣室在卫生间的右手边,头套啊工作服什么的都有,你甚至还能挑一张自己喜欢的脸用,这样也不怕吓到别人了。”
怀特就是这样,不触发规则的时候就是名好好先生,我长舒一口气,正准备休息下疲惫的脑袋时装死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检测到在您左手边有非法入侵闯入者!创作者您有权利用规则将其抹杀!创作者您有权利利用规则将其抹杀!】
我:?
不是哥们,等会,系统你还有这功能?
我没有声张,扭头向我的左边看去,一张张圆形的小餐桌边三三两两坐着享受美食的顾客,他们脸上因甜味刺激多巴胺而产生的笑容犹如复制粘贴,而我也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大波浪,粉色西装套装,目测不过二十五岁,正拿着面带hello Kitty的小镜子补口红,我视线下移,穿一双红色细跟的恨天高也许并不适合逃跑哦,女士。
【系统,你说她是闯入者是什么意思?】
【您应该了解〈穿书者〉为何意,这点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我不也是?】
【那不一样,您是创作者,是您造就了这方小世界,而您,也成为了拔出蛀虫的最佳人选。】
【蛀虫,这些蛀虫为非作歹,忽视规则,他们像蚂蝗一样贪婪的吸收着九溟的血液,我们在哭泣,在悲鸣,我们越来越不稳定,我们在走向湮灭…】
【母亲,救救我们!】
“小甜心,你在想什么?”
甜腻腻的香味勾出了我肚里的馋虫,蓝莓,巧克力,奶油,糖浆,这一口下去不仅牙疼还得加针胰岛素。
怀特先生用围裙擦了擦猫爪,猫脸上的笑容和煦又友善:“吃两口就行,你应该清楚这东西的原料,安妮娜那孩子自从吃了口【海洋之泪】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蛋糕了。”
“但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明希莱德小姐还是很吝啬自己的鲜血。”
我点点头,摘下口罩后露出了那张被钝刀划得坑坑洼洼的嘴,再次用餐刀修了修后才用叉子挖下一块【海洋之泪】送入口中。
“其实(嚼嚼嚼)还挺好吃的(嚼嚼嚼),唔。”我咀嚼的动作一顿,摊开手,一片属于人类的指甲被我吐在了掌心里,我抬头“看向”怀特先生,默不作声的把指甲收进口袋,还拍了两下。
“您家老板娘这处理食材的方式看来还不太细致。”
我头一次在猫的胖脸上看到尴尬的神情,它将我面前的【海洋之泪】拿远了些:“劳拉那孩子可能是最近没睡好,眼花了。”
“记得打五星好评喵~”
“那当然。”我点点头,他妈的不打五星好评那打的就是我了。
吃不饱喝不足但仍然要开始打工,我走进更衣室,粘腻的甜味浓郁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再联系刚才从甜品里吃到的指甲我惨白的脸色也变得发青。
工作服其实没什么硬性要求,我脱下外套,随手挑了件还算干净的围裙就套在身上,但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勉强可以用刘海遮挡的,原本属于眼睛的位置和怪异的嘴还是有片刻的怔愣。
我没有名字了。
我也没有脸了。
我现在,还算【我】吗?
不过想这么多干嘛?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安慰自己,做了个深呼吸,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张假脸糊在了自己脸上。
质地柔软,触感细腻,大概是张真正的人脸被剥了下来,我再次看向镜子,镜中人笑眼弯弯,充满活力,看样子像个平易近人的姑娘。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我取下了这张脸,又压了压自己的刘海,扬起笑容,鼓足勇气按下了门把手。
“怀特先生,我准备好了。”
*
“二十分钟了,这家店速度也太慢了吧?”漂亮的女人合上镜子,她环视一周,最终把视线定格在了那个突然出现开始收盘子的姑娘身上。
她看起来年龄不大,没成年是肯定的,长长的头发和过长的刘海包裹住她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穿着最为普通的黑衣黑裤,沾着糖浆和果酱奶油的围裙可能就是她身上唯一的色彩了。
“服务员,你过来一下。”
姑娘将盘子放在推车上,缓步走到她面前,安茹托着下巴,语调不耐:“我起码在这坐了有二十分钟,为什么我的餐还没有好?”
“您是几号桌?”姑娘翻出记档:“我可以去后厨帮您问问。”
安茹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做着精致美甲的食指敲了敲桌角贴着的号码:“6号桌,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抱歉,眼拙。”姑娘语气也算不上好,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按动着圆珠笔:“啧,【海洋之泪】啊,您是刚才【深溟】海洋馆出来的?”
“对。”
“去【深溟区】了吗?”
“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贵店服务态度这么消极?”她努力压制着怒气,但面前的姑娘始终平静:“店里今日加上我就三个人,我们是九溟市最火爆的甜品店,今日慕名而来的食客不止您一人。”
“多您一个不多,少您一个不少。”
安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冷静,冷静,这是规则怪谈的世界,稍微不顺着祂们的意就可能死无全尸。
“我没有去【深溟区】,可以了吗?”
姑娘点了点头,推着小推车走进后厨,她长叹一口气,余光却瞥见了餐桌上的异物。
红色的,在淡色的餐桌上格外显眼。
那是一片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