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那位又病了?”
端着药的宫女对药房的掌事姑姑颔首:“这个月都第三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今年会冷的吧?”
凤栖宫住着长年没动静的皇后,不过大家都喊她九公主。
九公主出嫁前在邻国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嫁来东夏之后就一病不起,连册封大典都没参加,皇帝陛下也不关心凤栖宫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不管事的皇后。
掌事姑姑给药试过毒,确定没问题之后盖上盖子,叹了口气:“九公主也不容易,怎么说都是和亲呢,背井离乡的……”
宫女没有应声,端着药让身边的小宫女打上伞便往仿佛冷宫的凤栖宫走。
凤栖宫常年没动静,一有动静,必定是九公主又病了。
刚开始,九公主十五岁住进凤栖宫,一年病一回;现在,九公主二十四岁,一个月病三回。
宫门守着九公主从南岩国带来的私兵,大约是愧疚,皇帝默认了九公主的做法。
“殿下,奴婢回来了。”宫女将药放在小几上,去扶躺在床上的九公主起身。
殿内烧着地龙,并不冷,九公主却一身的寒气,双手甚至被冻成了紫色。
九公主长着一张艳丽的脸,却因为常年生病,瘦得一双桃花眼突兀地瞪着,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凹陷,一副命不久矣之相。
“芙蓉,今天什么日子了?”九公主端起药碗,看了许久,没有要喝的意思。
宫女芙蓉从小几下面的盒子里拿出蜜饯干果,先给九公主喂了一颗才说:“十月二十九了,很快就要下雪了殿下,今年……要看雪吗?”
嘴里蜜饯的甜味冲到脑子里,九公主有些受不了,齁得慌,当即一口气喝下一整碗汤药。
别人是蜜饯解苦,她倒是反了过来,受不了甜味,只能用苦涩的汤药缓去甜腻。
九公主放下碗,想了想,又躺了回去:“不去。”
芙蓉长长叹了口气,收起药碗,准备起身离开,却听九公主说:“我讨厌下雪,那么冷……”
“哎……”芙蓉摇摇头,端起托盘走出宫殿,将药碗给伺候的小宫女去洗,忽然鼻尖一凉,缓缓抬眼——
下雪了。
即使料到这么冷的天初雪一定比往年更早来,可还是低估了今年的大雪。
芙蓉半夜就被冻醒了,凤栖宫一向不断供暖,突然变冷,肯定是外面下大雪了,而且下得很大,等到天亮,估计会结成冰。
“殿下——”芙蓉猛然回神,急忙去寝殿内看九公主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肯定要出事的。
到寝殿内一看,没见到人,芙蓉瞬间慌了,冲出去喊人:“安达!殿下呢!这种天气怎么能让殿下乱跑!”
凤栖宫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瘦弱而不起眼的男人,甚是无奈:“殿下去梅园看雪了,拦不住,不给去就砍人,手里拎着刀,谁敢拦。”
芙蓉一下子甚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抬手捂住眼睛:“殿下啊……”
——
说着最讨厌下雪的九公主拎着刀站在梅园里,入目皆是如火的红色,身上披着的红色斗篷让人几乎融进这片红梅里。
白色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咔吱声,在夜间清晰不已。
梅园很大,本应是淡淡的梅花暗香,在大片红梅同时绽放的情况下,愈往里走,愈是清晰浓烈。
九公主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身体逐渐被冻麻木,这梅园却好像没有尽头,再继续往前走,出现一个亭子,上书“落梅亭”。
亭子周围遮着帘子,透出暖光。
大抵是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走到亭子边缘撩起帘子,还是熟人。
“九公主,你大晚上拎着刀,是要去杀人吗?”不到而立年纪的惠瑾帝含笑凝视九公主。
九公主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雪花:“你怎么在这?”
“这个时候来梅园能为什么?你不是也来了吗?”惠瑾帝脸上笑意淡了些,移开视线看向风雪下盛放的红梅,“听说你又病了?”
“是啊,又病了。”九公主将刀插在地上,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靠在柱子上看梅花,不再说话。
雪越下越大,逐渐盖住了一动不动的九公主,惠瑾帝无意间回头,看到快被埋起来的九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蹲下来,想看九公主是不是晕过去了,却发现九公主是一直睁着眼睛的。
惠瑾帝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扫开她帽兜上的积雪,露出原本的红色:“进去吧……”
“我其实很怕冷,可我现在竟然觉得被冻僵了舒服些。”九公主忽然开口,呼出的气几乎不见白雾,“皇帝,你不难过吗?”
“谈不上难过,年少意气不甘心初心难忘,跟九公主还是有些区别的。”惠瑾帝淡淡道,不再劝九公主进去取暖,搬了被子出来,盖住她,“朕还得批折子,你看吧,累了就叫人送你回去。”
九公主没有应声,眼睛一丝波动都没有。
大约是这一年的雪来得特别早,跟九公主记忆里的日子一样,所以才跑到了梅园去。
隔着上千里怀念过去的人和事。
惠瑾帝知道曾经的事对九公主打击很大,可从来没想到会大到这个地步——九公主在亭子外坐了一晚上,最后都不知道人是睡着的还是晕过去了。
看到九公主发紫的脸,惠瑾帝第一反应就是去试九公主的脉搏,那时九公主呼吸微弱,看着跟断了呼吸似的。
所幸,九公主命大,被冻了一晚上,竟然还有气。
“够能折腾的……”惠瑾帝到底还是上手抱起九公主,准备将人送回去,嘴上的抱怨还没说完,就看到九公主垂下来的左手。
九公主有一双白皙纤长的手,能弹琴绣花跳舞,十指灵活,唯一的缺陷,就是左手后来没了尾指。
此生惠瑾帝可以说对得起所有人,唯独九公主的这断指,有他一份过错。
也因为这根断指,惠瑾帝甚至没法补偿。
断指,断了,就永远都没有了。
——
宫中又起了新的流言,说凤栖宫的九公主,为了争宠,大冬天去梅园蹲惠瑾帝,结果惠瑾帝根本没理她,最后被侍卫送回凤栖宫。
听说,那时候九公主都快被冻死了。
流言如何凤栖宫的人都没心思管,因为九公主醒不来。
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药硬灌下去一碗又一碗,不醒就是不醒,芙蓉自己会医,药都没问题,九公主的身体却依旧一天天衰弱下去。
简直像是……要睡死过去。
凤栖宫的人急得团团转,什么办法都想了,就是没办法。
第五天的时候,安达和芙蓉绝望地去找惠瑾帝,说如果九公主薨了,能不能按照九公主以前说的,撒到东海里。
这时,惠瑾帝才知道,九公主竟然从那天梅园回去后就一直没醒。
他是少年皇帝,从来勤政,不怎么关注后宫,加上九公主满凤栖宫的能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惠瑾帝放下朱笔,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问道:“确定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吗?”
芙蓉和安达对视一眼,芙蓉开的口:“七分可能,殿下对于自己的断指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一直郁结于心,加上这场跟之前那么像的雪……”
未尽的话不用说,惠瑾帝也明白。
九公主放不下、过不去的东西太多了,一件又一件压在心里,或许,她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没有死在当年吧。
如果当年就死了,后来的绝望不甘心,便都不会经历。
惠瑾帝没有说什么,从旁边拿出一份札子,看了许久,拿出自己的私章盖上戳,随后拿着那份札子起身:“走吧,朕去看看她。”
凤栖宫一片冷然,宫里都是九公主的亲信,自然都不欢迎惠瑾帝这个害得九公主出事的罪魁祸首,虽然认真说起来,当年谁都不能将自己摘干净。
有安达和芙蓉跟着,至少惠瑾帝没有被拦在外面,顺利进到寝殿里。
进去后惠瑾帝感到一阵闷热,继而反应过来是寝殿里的不仅烧了地龙,还加了不少炭盆,到了正常人会觉得闷热的地步。
九公主躺在床上,几床被子盖着,看不见胸膛起伏,脸色已经不是那天最后看见的紫色,已经转为将死之人的灰败。
惠瑾帝执着札子立在床边许久,终是坐下轻声对九公主说:“九公主,木将军和三公主要来了,就定在年后,你……想见见他们吗?三公主也许你不想见,木安笙……总要见一见吧?
他们,要来过上元节呢,你还记得之前的上元节吗?好像……就你没收到灯笼……”
木安笙,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将军,九年未见,不知是否还如记忆中模样?
絮叨的话语下,是九公主颤抖的睫羽,在惠瑾帝说到她最难过的部分之前,缓缓睁开眼睛。
“故人来,总是要见一见的。”九公主哑着声音勉强说出这句话来。
【此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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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话的预收文1:《全游戏第一小白花》
预收文案:【如果只是游戏,那本有输的余地】
老旧出租屋分房间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张和住一个房间,谁都觉得,她会死在第一晚。
海上游轮抽卡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与张和交换任意一张卡牌,谁都觉得,她会死在第一轮。
末世逃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与张和一起踏上诺亚方舟,谁都觉得,她会死在第一天。
……
当全游戏玩家都觉得张和毫无本事肯定活不下去的时候,只有游戏的鬼魂npc知道——
在无人的时刻,张和会顺手拿过墙角的斧头,气定神闲、毫不迟疑地砍下npc的头,取下脑壳里的控制芯片。
并且,冷静对目睹全场的npc发出威胁:嘘……
只有听话的npc可以活到游戏结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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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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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