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风尘 第21章 第 21 章 忘悦

信号弹升天，在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花，半边天幕被照亮了，便见鬼妙楼上下无论是站着还是挂着，四面八方乌泱泱聚了一大群人。

有人这才知道，原来噶戈尔内游离于三方势力外的人竟有如此之多，若是齐心，这便是一大股可怕的力量。不过，这些进了噶戈尔的穷凶极恶之徒，愿意蜗居他人手下的总是少数，就算聚集起来那也是各吵各的，甚至有趁乱了结私仇的，放在三大势力面前，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只是放眼望去，如今这乌合之众，着实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趁着夜色把这群鹤街给包裹地密不透风。

鬼妙楼，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正中央，血迹已经铺了满地，将地上一层薄薄的血染红了。

“旦一！今天你不给个说法！休想踏出群鹤街一步！”鬼妙楼的老板鲜少出面，人人道他是个拿不动杀人刀的厨子，今日他却将往日那把用来做菜的刀对准了旦一。

他的双臂生得格外长，的确像个长臂猿。

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这条街上有名的女屠夫扛着一把大砍刀站在房顶，一只脚往前，把刀搭在肩上，“忘悦，你莫哭！你文姐我今日必将旦一的头提到你面前，届时，你给姐姐弹首曲子就成！”

沈忘悦垂泪颔首，柔声道：“多谢文姐，姐姐若能为娇娘报了这仇，莫说一首曲子，就是日日为姐姐弹琴，忘悦也心甘情愿。”

花魁之名在噶戈尔内深入人心，有人曾经远远见过，只觉得惊为天人，一曲一舞中，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让人只敢远观，连走近了都觉得是一种亵渎。今日一见，这月色朦胧中，他只身踏入这险象环生的群鹤街，与周围这一个个糙汉子站在一起，他浑身上下都散出一股惹人心疼的易碎感，让人想捧在手心，生怕他受了一点委屈。

“沈忘悦！你放什么狗屁？！”旦一咒骂，然而修罗城援兵未至，他亦不敢妄动。

在鬼妙楼失手杀了人后，他回头却看那带着九星盘的小鬼不见了，这时候的群鹤街便被人乌泱泱地围了起来，当他看到沈忘悦走出来的时候，便立刻意识到这就是一场局，那小鬼是个饵，他就是那条被钓上来的鱼。

若不是因为对傅裴英心有不满，他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被引来这里。

“你那个姘头呢！是你叫他来的吧！他人呢！”旦一大叫，抬首便见傅裴英倚在鬼妙楼之上，目光戏谑。

论穷凶极恶，旦一绝对是噶戈尔里的头几名，在地上猛踏一脚，飞身上楼，而傅裴英只是轻飘飘往旁边一闪，刀鞘一出，击在旦一的肚子上，下一刻，旦一脸色惨白，像是有一股巨流将肚子打穿了，还没能在鬼妙楼上站稳，就被这股巨流击了出去，嘭地一声摔在众人中间，一口污血吐了出来，半死不活地被手下抬了出去。

此时，楼下大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架势，旦一带来的人纷纷拔刀，要齐攻而上。

而当他们急冲冲地上了楼，傅裴英却是轻轻一跃，下一秒便落在了旦一身边，刀鞘抵住他的喉咙。

“忘悦，要杀了他吗？”

旦一瞪大了眼睛，大叫道：“你若敢动我，今夜修罗城必然不可能放过你！连同沈忘悦那贱人也……”

话未说完，只听铮的一声，没人看清傅裴英出刀的动作，却见旦一大叫一声，刀口自他脸颊而起，整张脸被横向贯穿了。

傅裴英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杀气已然跃然于表。

“将军刚刚说什么来着？九爷我没听清。”傅裴英冷冷问，刀鞘挑起旦一的下巴，只见血迹顺着旦一的脸流了下来，顺着刀鞘落在地上，而他只能发出败兽一般的哀嚎，连句完整的话都再难说出口。

等众人反应过来，文姐率先拍手叫好，“早前听闻九爷在摘星阁大挫段干昊仓，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看来忘悦这首曲子又归九爷了！”

旦一再听到此事，瞬间又像疯了一般，先前还如一条死鱼哀嚎，此时突然暴起，抓起手下朝傅裴英的刀上撞去，傅裴英眉头一皱，立刻收刀，旦一退至手下中间，顶着剧痛大叫道：“昊仓将军不过一时失手，又岂是你这样的人能击败的！来人，将那小子给我抢过来！”

这些人今晚既然来了这里，便都是冲着解咒来的，修罗城想把人带回去，他们怎么肯？

谁还不是个亡命之徒？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瘦猴与文姐领着人顶在前头，血气弥漫在空气中，这股腥臭的味道成为他们的兴奋剂，其中一些人早就看不惯旦一在噶戈尔内横行霸道，正巧借着这个机会要与修罗城大战一场。

一场混战爆发。

瘦猴红了眼，“杀了我的人！如今还想把解咒的娃娃带走，先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傅裴英带着沈忘悦退至一边，此时，窥天这小孩已然是吓得六神无主，脸上花的看不清五官，筛糠似的直抖，沈忘悦生出一丝怜悯，替他擦了擦脸。

“抱歉，吓坏你了，这次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

小孩儿点点头，把头埋进他怀里。

此时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傅裴英看向群鹤街的入口。

“大鱼来了，月牙儿，退远一些，切莫伤到你。”

沈忘悦摇摇头，他一边替小孩儿擦擦脸，一边道：“若是伤到了，那才叫好。”

傅裴英看到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不像是因为害怕，反倒像是因为太过兴奋。

时千秋置身事外，耳畔是疯狂的砍杀声，他微微一笑，冲沈忘悦点了点头。如今噶戈尔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聚集在了这群鹤街，要想收拢一群乌合之众的人心，那就必须为他们制造一个共同的敌人。

如今这个敌人已经彻底建立起来了，谁要是站在修罗城的一方，那便是与他们为敌。

震动声越来越近，旦一的眼中爆发出兴奋的神采，此时鬼妙楼上几个持刀的女子翩然而下，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她们落在了战场中央。

为首的青衣女子拔出手中青剑，一道剑气将战场分割开来，“在下摘星阁青铃，见过诸位。”

文姐一刀横在她面前，“怎么，摘星阁是连你们的花魁也不要了，要站在修罗城一边吗？”

青铃一身素雅，清新出尘，与沈忘悦的美大不相同，却也是美得别有一番风情，“在下并非是来阻止大家的，只是这噶戈尔已然安稳多年，何必在此时伤了和气？旦一的确有错，既然有错，不如等到昊仓将军来了再做处置。”

她看向沈忘悦，神情冷淡。

此时吴果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眼看到沈忘悦身边的小叫花，“呀！是你！”

他抬头道：“公子，他……”

“照顾好他。”沈忘悦拍了拍小叫花的背，将其交给果儿照料后，他只身走向青铃，行礼道：“青铃姐姐既然来了，师父也应当来了吧。”

青铃冷哼一声，“忘悦既不要了摘星阁，又何必管姑姑来与不来？”

不等沈忘悦回答，先前那阵震动声便到了跟前，修罗城来势汹汹，几匹黑马瞬间越至眼前，段干昊仓为首，与摘星阁那日不同，他像是一座巨山，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压倒性的实力使得噶戈尔众人后退几步，多年来的统治早让他在噶戈尔人心中树立起了不可撼动的地位，先前叫嚣的众人瞬间哑了火。

旦一连滚带爬地来到他跟前，口齿不清道：“将、将军！那便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指向小叫花，段干昊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嗜血的目光落在小叫花身上，就连吴果儿也吓得打了个哆嗦。

只见他拔出一把大马刀，未等众人反应，旦一目光一滞，血柱瞬间喷薄而出，他的头如同一个皮球，咕噜噜地就滚到了噶戈尔众人面前，很快，他的身体直直倒了下去，只剩下了生理性的颤动。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忘悦心中一惊，他直直看着旦一的头，拳头慢慢捏紧了。

无论如何，他没想到段干昊仓竟会如此果断。

“大家可还有什么话想说？”段干昊仓声如响钟，惊醒了噶戈尔众人，“若是没有，可否让我将其带回去，好好葬了我这兄弟？”

冷笑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投向沈忘悦。

“将军只是带具尸体回去？”

段干昊仓骑在马上，目光如炬，“自然不是。”

他的刀尖对向沈忘悦身后，“那个小子，我也要带回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小叫花与诅咒有关，若是落在修罗城手中，那噶戈尔内便无人再有话语权，自然是没人心甘情愿把人交出去的。

只是现如今，若是谁当这个出头鸟，或许……结果与那旦一如出一辙。

“那……若是忘悦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