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在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易如宏倘若真心不想援手,早已逐客,或者索性闭门不见,他是想帮又不想牵扯太多。刚想问小易怎么看,白影一闪,小易推门而入。
少年清澈的声音朗然道:“爹,我去。”
易如宏大概是错愕了片刻,让他出去。
少年依旧不卑不亢:“你不去,我去。”
易如宏让他滚。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爹!”小易无可奈何地带着一点哭腔:“我不想变成你这样。”
“老子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易如宏怒吼。
江平立即打圆场,易家父子无法避免地僵持起来。
顿时觉得自己不但是坏人还说了坏话。偷听到现在,心里挺不是滋味。父母子女之间,就怕一句为了你。没有什么比这更温暖,没有什么比这更沉重。
不速之客们退了出去,家务事,家人断。
“我有名字。”小易以一种胜利姿态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叫易择栖。”
“走吧,小易。”沈存一马当先。
年轻人备受打击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没想到沈存还有打趣后辈的兴致。
老将换个锐气逼人的小将,倒是并无不可。老爷子拗不过孩子,且虽为恶龙,为了儿子的世界没有恶龙,同意并肩作战是必然。
半退隐状态的老将身份贵重,树大招风,由锐气小将代为联络,也是深思熟虑权衡比较的结果。这孩子的妙处在于直率,直得一目了然,直得显而易见,这副模样别说在易家谁都不防他,闯荡江湖也比别人讨喜。
多了一个小易,可谓满载而归,阿班老远迎了过来,远看神色仓惶,近看失魂落魄,再一看竟挂了彩,沈存劈面问道:“冷君何在。”
阿班一惊:“公子你怎知道……她出事了。”
房间像被洗劫一样,显然经过激烈打斗。
沈存看着地上的断剑:“她这师兄倒还忠心。”
“说不定是她师父来了。”我甚是担忧:“这一捉回去,只怕……”
“如若师父亲自出马,就不是这样了。”江平耐心地指向周遭:“岂容得这般反抗,只怕没有呼救的机会。”
阿班唉声叹气:“来人蒙面,是个高手,我未及抵挡。”
清理门户,还是在两位绝世高手眼皮子底下,确有实力,确也嚣张。
说到底,这是人家师门的事。冷君行刺不成,走投无路被沈家收留,为表忠心一同来到蜀地,尽一份力而已。此事麻烦之处,在于冷君师徒关系尚存。
江平与小易未置一词,阿班心急如焚,沈存闭口不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此事自是棘手,救与不救似乎都说得过去。她既投靠的沈家,只凭沈存一句话,阿班再急也无法左右少爷的决断。
“冷君被擒时,伤得重么。”
阿班叹气:“她师兄掌力浑厚,剑伤,内伤,都有一些。”
“老头子也来了。”沈存淡淡地:“正好会一会。”
“看来是的。”江平点头。
刚才已经显得无知,这会儿绝不能追问,待他们去了,我问小易,他笑嘻嘻地解释:“背叛师门为天地所不容,清理门户一般力毙于掌下了,冒险带走,一定不便走远路,大概是带至跟前,让为师的亲自动手……”
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凶多吉少的意味重些。
无论失手被擒,还是投靠敌营,再忠心的部下身在敌营心在哪,从此说不清道不明。也就是说再不去救,一旦老头子把想问的话问了出来,或是冷君生无可恋,都无可避免地被灭口。
从前或许真的生无可恋,好在我至少是清楚的,她新生的唯一的眷恋……近在眼前。
人家在暗处,这就费思量。按照常理,冷君师徒应该住在易家,本是同盟,躲入大宅一劳永逸,而易家与别家不同,那是个毒窟,邪气得很。管你是内外兼修刀剑无影的绝顶高手,涉足此处往往不顶用。
“按理说先易后难,去外围搜寻无果再去易家方是上策。”沈存断然道:“但我们没有时间,易家无人自是不说,若有便是釜底抽薪,一拼到底。”
好在她的眷恋,尚且眷顾于她。
不知千里之外的冷君是否心怀安慰,奋力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