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尺门 第26章 美梦

赵渠三两步跟上宋命进了电梯，他关了电梯，有些不安地闪烁着目光。

空气又重归沉默。

赵渠试探性问：“老板，我们现在干嘛？”

一边传来声音：“回你家。”

“哦……啊？！”赵渠吓得直接扭头看着宋命。

哪知道宋命一直看着赵渠似的，一动不动，盯着。

“老板…你去…我家干…嘛？”

“睡觉。”

“这么快！”

赵渠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赶紧扭开头闭嘴。宋命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简直坚定的像入党。

宋命此时却伸手来，他说：“别动，你的眼镜上有脏东西。”

赵渠激灵一下，赶紧摘下眼镜往衣服上擦擦，然后熟练的垂头遮掩住脸颊上的泛红。

宋命没看见那一抹不自然的颜色，神色平平转身去，直到电梯门打开宋命出去，赵渠也跟着出门。

上了车，宋命开着车往赵渠的方向而去。赵渠平息了许久，才问：“老板，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眸子一转，“入梦的事，我好像已经麻烦了你两次。”

“不止两次，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宋命开着车，突然接了话。

“那老板，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虽说一起工作了几年，不过，你……”赵渠试着问出些深究的问题，可是他却不敢自己亲自说出口，他很害怕老板说出一些公私分明的话，说着说着就小声下去。

“你是我的员工，对你负责有什么问题吗？况且，你的入梦很有特色，在梦魇中表现还行，也算是是个可塑之才，帮你，我不会损失什么。”

这样一番简单的话，赵渠听着忽然有点想哭。怎么办，老板居然说要对他负责这种话。

赵渠心底才渐渐踏实下来。他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老板，至于什么梦魇奇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他是个游戏菜狗，除了心思敏感一些，抗揍抗操血量大条，他似乎没别的优点。

正在神游天外，宋命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开了车门。

赵渠也赶紧下车。赵渠住在一栋老旧的小区，小区有些年头了，没有什么灯，晚上四周黑漆漆的，也没电梯和监控，总之也没什么住户，除了赵渠看见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和赵渠一样的租户。

现在还是白天，两个人跟着上楼。其实开了门那一刹那，赵渠心底多少不自在。毕竟这是他的家里，又小又窄，换句话来说，他家徒四壁，况且家还不是他的。

以前老板从来没有来过赵渠家，现在看见赵渠的家里不嫌弃反而还要来，真是奇怪。

“老板，你自己有家，干嘛来我家…睡觉？”赵渠望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宋命。难道说，老板不喜欢自己的家吗？

那个家里的确有些拉冰冰的，又宽又冷，没有人气。难道老板是不想回家，才来这里的？

可惜宋命没有回答。

赵渠发觉，宋命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坦然自若坐得跟个领导似的。

赵渠已经不自觉的端上了水杯。

宋命似乎有些疲惫，他揉揉眉心，十分倦意的闭上双眼，再转移了话题，“赵渠，你的入梦最近可能会反复，我不知道你会进入哪一个梦魇中，虽说每一次我都可以通过触碰找到你，可是有些人的梦魇十分危险，如果不小心闯入会十分危险，所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真的累了，放下手，睁开眼，疲倦不堪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入睡。”

“啊……老板，我不睡觉，那我岂不是……”

宋命不等赵渠说出来，又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减少睡眠时间，至少得找个东西强制叫醒你。”

“啊……哦，所以老板你就是那个强制叫醒我的…东西。”赵渠诚实道。

宋命眉头一皱，睁开沉重的眼皮扫一眼赵渠，似乎不打算生气，他轻轻的点点头，“嗯。”一声。

随即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老板睡了过去，赵渠站在原地仿佛石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老板的睡颜。

“老板？”

“老板……？”

赵渠试着叫了几声，可是宋命毫无反应，依旧沉沉地睡着。

赵渠缓缓走过去，他蹑手蹑脚坐在宋命的身旁，听着那轻缓的呼吸声回荡在安静窄小的屋内。赵渠最近一点也没睡好，经历了两次梦魇让他变得小心起来，毕竟一睡觉就容易进入莫名其妙的梦魇中，面对未知的梦魇还是十分可怕的。

可是老板就在一边睡觉，赵渠也忍不住将后脑勺枕靠在一边，顺便将宋命的话完全忘记。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渠一直小心翼翼的靠在老板旁边，最后实在是撑不住，睡衣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来袭，他的头狠狠地往宋命的额角砸去，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渠再一睁开眼时候，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唉……我怎么又进入了梦魇。”

赵渠叹了口气，同时他又注意到这里很奇怪。

这里是一片极度的白色空间。

上下左右，四下空荡，眺望极白，仿佛没有尽头。

赵渠忍不住打量周围，想在这附近找一个参照物，可惜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梦魇吗？

赵渠忍不住想。

如果这里不是梦魇，那这里又是哪里？

如果这里是梦魇，那这里似乎又和以往遇见过的梦魇丝毫不同。

这里没有阴暗又满目凄惨的红光，也没有无情冷漠暴戾的怪物。

赵渠四下缓缓环视一圈。

当他刚想说“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时，一个黑衣的男人从远处步步缓行而来。

那个人身形高挑，在这毫无具体事物的间内极其显眼，他一直往前走，似乎是早就在对面发现了赵渠，每一步都坚定不移。

直到赵渠认出那个人是谁。

“老板……？”赵渠梦呓般喃喃道。

他心中思索，老板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来这里，明明老板似乎累到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程度，可是，老板居然到了梦魇。

难道说，老板是他的精准追踪器，只要他一入梦，老板就会自动跟着来？

赵渠胡思乱想之际，宋命已经拖着一身难以掩饰的疲惫来到了赵渠眼前。

“老板你……”赵渠踌躇开口，“老板，你怎么也入梦了？”

宋命闷闷的从发出一声叹息，他揉着眉心的手放下，显然是刚才睡醒。

宋命说：“还不是某人砸了我的头，再一碰到某人就已经入梦了。”

“哈哈……对不起哈，老板。”赵渠垂头，歉意道。

宋命收了方才那股子疲倦的神情，他提提好看的眉，显得故作精神，说：“看来你的入梦真的是没办法克制，必须得快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赵渠忽然想到老板之前说过，放任入梦不管的下场会死得很惨，不由得心领神会，点点头。

可是在解决入梦失控的问题之前，赵渠更想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他问：“老板，这个地方也是梦魇吗，可是这里似乎和以前的梦魇不太一样啊。”

宋命似乎毫不在意周围，他自然是见过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梦魇，他自然的用手拉过一边的‘空气’随即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给赵渠看呆了，还不等赵渠以为宋命会当即睡个狗吃屎，宋命就突然坐子一根凳子上。

“这……老板你……？”赵渠完全呆在原地，他不明白怎么凳子就突然变了出来，又是何时宋命就这么踏踏实实的给坐下来了。

“怎么，很奇怪？”宋命坐在凳子上，靠着背，似乎这样会舒服一些。大概是疲倦，他脸色温和了一些，说话也柔和了一些。

“梦魇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噩梦的形式出现在梦魇，你前面遇见的就是噩梦形式，那里黑暗又可怕，一般会有逃亡和追杀，有安全屋可以躲避。而这里叫美梦。”

“美梦？”赵渠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看来他还不太了解梦魇的结构。

“对。”宋命轻轻的点头，目光垂平，声音不悲不喜：“美梦，顾名思义，是一种柔和，绝望，残忍，无力的梦魇形式。出现这种梦魇的人大多数是没有攻击力的人群，他们之中大部分是老人，或者是小孩子，以及一些情感危机等等复杂而又温和的事故导致一些委托人长期将某部分记忆留在梦魇美梦中。不过，美梦没有攻击性和怪物，不需要寻找安全屋，没有黑暗和恐惧感，虽说安全系数高，可美梦比噩梦更加难以破解，往往到了最后沉浸在美梦最后也会渐渐深陷梦魇中，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死于非命，而处于美梦中也大多数是一些求而不得的人才会来到这里。”

静静地听完宋命说完关于美梦，赵渠心底忽然尖锐的疼了一下，他捂住心口，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美梦岂不是比噩梦还要让人绝望。”

宋命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赵渠又一次彻底怀疑梦魇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明明已经很苦了，为什么梦魇还会来到这些倒霉的人的心里，给他们有一次蒙上一层阴影？

这句话很蠢，赵渠第一次这么觉得。他知道这么想，不亚于是在说，地球上的人们活得已经够痛苦了，又为什么要有战争和种族歧视？

人类已经活的够辛苦了，又为什么要有瘟疫和病毒？

那么他们存在又和梦魇有什么意义呢。没有意义，从来没有意义，也没有真相。世界残酷无情，从来没有真相，也没答案。

宋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梦魇，是为你而存在的。”

这句话似乎就在耳边，久久的还在飘荡，可一瞬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赵渠猛然看向宋命时，对方毫无察觉，这句话也不像是宋命会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