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亲手送全家进了监狱。
我大哥涉嫌故意杀人罪,□□判了二十年,而我的父母因为虐待罪则是五年。
姐姐的葬礼是在官司结束后。
我见到了姐姐的父母。
他们和姐姐描述中的样子很像。
父亲是大山,母亲是港湾。不过,如今父亲不再是巍峨的大山,女儿离世,他看起来老了十岁。姐姐的母亲更是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是我……
我忍着心中强烈的愧疚,表达了我的歉意。
姐姐的父母没有怪我,他们说,
“我的女儿是为正义而死,我们虽然悲伤,却仍然为她感到骄傲。”
我泪流满面,在泪水中微笑。
陈信的同学们纷纷来哀悼,大家都说这个女孩子多么的善良,热情,优秀,老师喜爱,同学尊重。她本可以拥有优秀的未来。她本来未来可以帮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可她的身躯已经融入尘土,她的精神不久将要无人所知。只有我和姐姐的父母仍然所记住,直到我们死去。
我离开了,去往姐姐家里搬走了我的一点点东西。
临走前看见姐姐的笔记本。开头写着小坚果,下面署了一句话。
“为小坚果所记录”
我翻开第一页,靠在一边翻看。
五月十号,天气不好。
小坚果总是见外,我对她打招呼,她居然以为我会打她而躲开。看来我不能把手抬得太高。
五月二十号,天气一点也不好。
我见到了小坚果的父母了简直蛮不讲理,不过还好,姐姐来帮你啦!还挨了打,看来姐姐得帮你报个跆拳道怎么样?以后,说不定,换小坚果保护我呢!嘿嘿。
五月二十六号,天气好了一点。
小坚果每天都抢着给我做饭,太懂事了一点也不好。可是怎么办,姐姐也很懒啊。
六月三号,天气特别好。
小坚果受了好多伤,这三个可恶的人。
小坚果吃了很多苦,以后她一定会幸福的。
六月二十号。
官司日。我们一定会赢的。
小坚果在偷偷哭,我想起来一个笑话,要不要讲给她听呢,万一她不笑怎么办?
官司有进度了,我们会赢。
老师说过,一定要相信法律。正义暂时迟到,永不会被杀死。
七月六号,天气,暴雨。
小坚果说也想学习法律,我太高兴了。可我抱出一大摞书以后,她居然说不想学了。
结果偷偷看书。嘻嘻。
小坚果做饭真好吃。我愿意付费学习。
七月十一号,天气晴朗。
官司马上就要赢了。
我打算带小坚果去我们学校看看。
小坚果其实特别优秀,特别好。
小坚果加油,你一定会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道路的。
你一定能行。
这些话会不会被小坚果偷看到。哎呀,不管了,看到就看到吧,大不了以后我也偷看小坚果的日记。
……
……
这个笔记写了太多太多的话,我看了很久,直到泪水模糊,有一颗眼泪掉在书页上。
我连忙合上书,擦擦眼泪。又重新打开书,无比珍视的擦了擦眼泪晕染开的地方。
这是姐姐留给我的东西,它无关财富,无关知识,无关经验,无关一切。
这只是一点肺腑之言。我受益终身。
我开始学习,重新考试。我睡桥洞,再到简陋的单间,我边打工边挣钱边读书。
可我始终忘不掉过去的一切,忘不掉姐姐的笑容。
在我终于到了姐姐的学校,站在姐姐的高度看向远处。
我却没有变得更好。
人生又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无比巨大的玩笑。
在我上课途中,我看见姐姐进了教室。难道说,姐姐复活了?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不,那不是姐姐,那是一个和姐姐穿得差不多的同学。
我开始出现幻觉,过去的一切我都无法忘记,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充满折磨,坚辛,痛苦,绝望,一次又一次,从来没有好过。
如果我奋发向上,我到底是为了遇见谁,我想攀升的地方是因为那里站着我所爱,我所在乎,我所无比珍惜的人。如今的一切,我一无所有。
这戏幻觉太真实了。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大哥就站在身边,又猛然消失。
我的耳畔清晰可见我妈的骂人声。
我老是听见我爸在敲鸡蛋。
我最最最害怕的声音。
某一天,家里开始出现姐姐的身影。
我清楚感觉到这不是幻觉,这太真实了。
姐姐笑着,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则是站着,泪流满面,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有某一天我回家看见姐姐躺在血泊之中,无助地望着我。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绝望,又似乎满怀期待。
我在恐惧中望向着能遇见姐姐,而非我的家人。
我既希望这个梦境真实,又希望这个梦境消失。
终于在无数次幻觉与真实之间折磨下,我开始看见一间老旧的房屋。
而我的父亲站在那里,我的母亲,我的大哥,我二哥也在时候,我只觉我疯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疯狂拿刀追着我,嘴里嘶吼着我的名字,要将我杀死。
不过幸好,我醒了过来。可我脖子上的勒痕却无比清晰。我知道,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
我明白,一个新的,巨大,残忍的地狱又一次降临在我的身边。
而这一次,只有我自己了。
……
……
女人静静地平铺直述,眼神里满是一股悲凉。
屋子内本就冰冷又诡异,这个故事更是无比残酷,猛烈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顾封一拳头砸在墙上,他看似漫不经心的,却有这么大的触动。他靠墙,一时说不出话。
赵渠沉默的站在一边,他蹙紧眉毛,静静地看着地上装在盒子里脏兮兮的布娃娃。
他想,这个姑娘就像卡在盒子的布娃娃,被家人挤在狭小肮脏的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神绝望地望着天花板。
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痛苦,忍受着艰难困苦,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也消失了,如今又陷入梦魇。
偏偏这梦魇又来了。世界本来坏的够可以,少一个梦魇,又能怎么样呢?
老板说过,一个人的梦魇如同一个人的执念,如果无法解决,梦魇会伴随着这个人从生到死,最后,人会分在不清梦境和现实,死在恐惧中。
“李…坚。我叫赵渠。”赵渠拖着声音不确定道。他不知道该叫哪一个名字,李贱妹,还是李坚。
“嗯。你说。”李坚道。
赵渠长舒一口气,“这是顾封。请问你这是第二次进梦魇吗?”
李坚似乎没什么力气,浑身虚弱不堪,她张张嘴没有说话,将目光望向顾封。
顾封立马接话,“小赵啊,忘了给你介绍这姑娘的情况。她第二次梦魇,依我看这个姑娘的经历大概率跟梦魇内的内容差不多,几个该经历的过程必然不少,虽说麻烦了点,不过倒也方便咱们找找线索和安全屋。”他业务十分灵活似的,边说情况,脸上的俊美帅气又让人无法忽视,赵渠默默地听着。
“麻烦你在梦魇中全程听我指挥,别瞎跑别跟怪物动手,”这话是对李坚说的,顾封指了一下赵渠,“还有你小赵也听着,别给我惹麻烦,”
“怪物?”李坚一脸茫然的突然插了句话。
顾封一拍嘴,说:“哦,也不能叫怪物吧,总之这里面要害你的东西,不论是人还是别的,也可以叫NPC?总之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待会该干嘛干嘛,只要在有限时间内找到安全屋姑娘你就安全了,行了,启动吧各位!”
李坚用她那只细瘦的手捋了捋头发,她看起来精神很差,双眼下乌青无神,嘴角干涸惨白,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顾…哥,那我…我能在,能在梦魇中看见姐姐吗?”
赵渠和顾封相视一望。
“你真的有这个姐姐吗?”赵渠突然问。
顾封“啧”一声,用手肘敲了下赵渠,一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背过身去。
顾封问:“你想干嘛,小赵?”
赵渠抿嘴:“没,没干嘛。就想,实话实说。”
顾封一脸懵逼,“说什么?”
赵渠问:“你不知道?你没看出来?”
顾封瞬间收敛了一下神情,俊美的脸上全是高智的表情,然并卵。
为了维护千尺门老大的威风,怎么可以在下属面前露出愚蠢的一面呢?
实在是有辱身份。
“怎么可能,开玩笑呢,我当然知道嘞,不过你先说。”顾封道。
赵渠也没在意,看破不说破是他的一大优良传统美德。
“这个故事有问题。封哥。”
“有问题…额,你说说看。”
“我觉得这个所谓的姐姐是假的。李坚的这个姐姐也许只是捏造出来,这个姐姐帮了她那么多,这是一般非亲非故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善意的友情,无论是叙述还是过程,这个姐姐都像是浓烈的希望在拯救着李坚,这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这更像是一个人的心中最后的光。我虽然不知道李坚为什么要编造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人,可这个谎言不论是骗她自己,还是骗我们,都有好处。”
顾封摩擦着下巴,他下意识觉着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年轻人,觉得这货心思倒是细腻。
赵渠突然严肃起来,“所以封哥,如果是幻想中的人,会不会出现在梦魇之中呢?”
顾封锁紧眉头,扶了扶那银框眼镜,“可以。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他说完,回头对李坚笑了笑,“当然可以见到你姐姐,毕竟那是你很重要的人。”
李坚这才起身站起来,她真的极其瘦弱,一条简单的白裙子挂在她的身子,好像一堆白骨套了一件裙子。
看来这些时日她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而以后还有数不尽的折磨。
赵渠不忍直视,感到一阵不是滋味。
三个人一出门,对着李坚卧室的房门也在暗红色的光下缓缓打开,传出一阵阵的咯吱声。
那是一阵拉拽地曳长的开门声。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面色黝黑,双眼麻木无神,女人老脸蜡黄,下巴削尖,眼神空洞麻木充满凶狠。
这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水果刀。
同时用一种麻木空洞邪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坚。
如同是在看砧板上的一块肥肉,**裸的**,呼之欲出。
“妈老汉……”
李坚脱口而出,她精神本就不好,她一看见这两个人摇着头咬着牙,往后想退回去。
可惜身后站着顾封,赵渠。
顾封将手轻轻搭在李坚的肩上,说:“姑娘,有我们在,这两个老登欺负不了你,别怕啊,大不了小爷跟他们拼命也得保住你。”
赵渠也垂眼看去,李坚的确浑身发抖,眼神躲闪,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这个精神状态和上一次的周诚如出一辙。
想起上一次差点被那个家伙害死了。赵渠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句话。
“有些人从来不值得信任。”
赵渠看着李坚黑发下那张惨白兮兮,受恐若惊的脸,他明白,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评判所有人。
赵渠走上前挡在李坚面前。
那个麻木的男人一看见赵渠眼底激动起来,“儿子你回来了啊!”他又看见了顾封,“老二,你也回来了哇!”
顾封一脸懵逼,怎么回事?怎么还被这个老登占了便宜了。
“我不是你儿子,我是你爹”这句话刚要说出口,赵渠就朝顾封摇摇头。
顾封一脸无奈,她无视了这个黝黑老男人的欣喜,慢慢道:“这是把我们入梦者当成有关系的人了,看来我们得cosplay下这个姑娘的大哥二哥了。哎不对啊,凭什么你是大哥,我是二哥?”
这个问题赵渠无视过去,因为他已经被那个女人拉过去走到桌子边吃饭。
顾封也被老男人拉着往饭桌上去。
李坚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原地,,屋内传来尖锐的声音。
“死丫头,你哥回来了还不快去端菜!”
李坚踉跄着往前走,像是有人在后面拿鞭子抽她似的走向了肮脏的厨房。而男人和女人都直挺挺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麻木着。
赵渠看不下去了,刚想起身去帮忙,顾封就拉住他的手。
“不是,小赵,你又要干嘛?”顾封无奈道。
“我……”
顾封道:“我我我,我知道你是个老好人行了吧,但你不能帮她,你现在的身份是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哥,你帮她也没用。”
赵渠还是坐了回来。心说,你还是她那个不能说话的哑巴二哥。话倒是挺多。
李坚手抖得成了筛子,还是端着筷子碗和鸡蛋走来。她不断吞咽着口水,将碗筷小心翼翼摆好,在这样诡异的红光下,她注意到爸,妈的脸上十分僵硬,眼神漆黑一片,空洞无比。
他们明明在监狱里,为什么还要出来折磨人?
李坚想着,手一滑,筷子掉在地上。
“啪嗒……”
女人暴戾的脸转过来,双眼瞪大,表情撕裂,仿佛早就等到这个机会似的,她抬手给了李坚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生脆,响亮,伴随着无声嘶吼。
有个人的心又烂了一次。
李坚头撇在一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