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波本的心情。
他和苏格兰因为担心被洗脑,疑神疑鬼了不短的时间,但过去一个星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人紧绷的精神其实不由自主地有所松懈,没想到这次意识消失地防不胜防。
波本只是坐在车里和搭档交流,便是昏昏欲睡过去,等醒来,天色已经黑了,但是时间的问题可以滞后,为什么、为什么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对面还站着琴酒啊!
波本人都傻了。
不过比他的思维更快的是琴酒的行动,三两下被重新套上了衣服的波本勉强中止了自己发散的思维,脸上重新挂起了属于组织成员的危险笑容,他扯了扯衣领,坐直了身体:“琴酒,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黑泽阵神色冷漠:“拿上衣服,滚。”
态度与对待降谷零时的温柔细致天差地别,可以说是非常双标了。
波本没感到双标。
因为他一直面对的就是这样冷酷无情、不近人色的琴酒。
但是即使知道琴酒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没办法容忍琴酒一副用完就丢的模样,他的额头暴起了青筋,勉强保持住了微笑:“琴酒,我觉得同样作为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就算我做错了,你好歹也要让我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黑泽阵不说话,只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波本,波本从中读出了一句话: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清楚?
他就是一点儿记忆也没有啊掀桌!
波本脸上的笑容基本维持不住,他委婉地介绍了自己的状况:“我最近记忆出了点问题,可能会做出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所以如果如果有冒犯的话,你最好还是让我知道,让我能有所预防。”
黑泽阵:“不要讳疾忌医。”
波本:“……”这天没法聊了!
黑泽阵微微侧头,因为降谷零离开的气稍微在逗弄几下波本之后消除,他的语气显得正常了许多:“别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
从黑泽阵的话语中,降谷零暂时弄清楚了黑泽阵口中事情的原委。
简单来说,就是波本偶遇琴酒,就和琴酒一起合作出了任务,任务的结局是让波本负责招揽的那个炸弹犯失去了进入组织的资格,而在任务结束之后,两人为了节省经费开了一间房休息,结果波本睡着睡着就开始脱衣服,等琴酒意识到的时候,波本已经脱完了,他觉得辣眼睛,才想给波本蒙被子。
知道自己有果睡习惯的波本:“……”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琴酒的话来看,责任主要在波本自己,但是波本感到不可理喻。
他完全没有自己做这些事的记忆。
而且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和琴酒同床共枕?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吗?就算组织缺钱缺到这种地步他也不可能缺钱!
“现在可以走了?”黑泽阵把衣服摞成一块丢到了波本的怀里,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拿上你的衣服,滚。”
波本深深看了一眼黑泽阵,把衣服三两下叠好抱在了自己怀里,踩上拖鞋离开了房间。
而黑泽阵看着房间的门被关上,摇了摇头,收拾了一下被褥,直接躺在床上,没有任何负担地睡了过去。
全然不管另一边的波本是如何地忧心忡忡。
因为酒店距离之前的商场不远,所以波本很快找到了自己停放的车子,他坐上驾驶座,拉上车门,指尖移动手机屏幕。
手机有被打开过,里面他不知情的讯息交流也没有被删除,他看到降谷零和组织成员的联络信息,看到了炸弹的图片拆弹的流程图,以及一些关于炸弹犯的零碎的情报。
所以说,琴酒有部分话没说谎。
自己和他的确因为任务坐上了摩天轮,然后解决了炸弹犯的事端。
这部分的真相,也可以通过做任务时那个自己联络的组织成员来确认。
丝毫没有想过只是因为“自己”贪玩所以拉着黑泽阵坐上了摩天轮的波本如是想到。
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摩挲。
前半部分的记忆被勉强地填补,那后半部分的话,按照自己和琴酒当时的状态,两人除了睡在一个房间也没有其他解释可以来解释两人的状况了。
但是,还是有违和感。
不过,没关系。
波本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他溃散的瞳孔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恢复最初的清明,冰冷的结晶在虹膜处凝结,倒映出握住方向盘的双手。
单脚抬高离合,车子飞驰而去。
东京街道的灯下,映照出一闪而过的白色车影。
波本一路到达了安全屋。
自从成为代号成员之后,波本和苏格兰相处的时间更少,再加上今天并不是他们聚会的日子,苏格兰也不可能提前预知他的出事,所以波本并不意外苏格兰并不在场。
他也庆幸苏格兰不在场。
他有预感,接下来看到的东西,不会太合乎他的心意。
波本往安全屋里面走。
他讨厌不可把控。
所以,他需要尽力地把不可把控变成可以把控。
他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窃听器,时时刻刻记录着自己的动静,为的就是以防这种突发状态出现。
不过波本也知道,自己的状况特殊,他可能被洗脑了,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可能是被洗脑的他占据着这具身体,所以他就必须想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时候被撞了窃听器的办法,以免另一个自己行动的时候,识破现在自己的做法。
听上去可能有些绕口。
简而言之,就是,瞒着自己在自己身上安装窃听器。
那就只能委托别人帮忙了。
而这个人还是自己亲密的绝对不会怀疑的人。
那就只有同为卧底的苏格兰了。
波本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全身,找到了光明正大挂在自己脖颈上一直没有摘下来的项链,这是苏格兰近期送自己的唯一东西。
他也送了苏格兰,那是一个耳钉,不过他希望那东西别派上用场,而苏格兰送他项链的时候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
波本拆开了项链的吊饰,在里面翻找出了窃听器,他一番操作,把接收器连接到了自己的电脑上,然后重点查找今天所收获的声音。
从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开始……
波本按着键盘,将声音不断地前进。
本来一切如常。
然后在他昏迷的时间点——
波本抬手看了看手表,一边继续如常地推进时间。
他听到了脚步声,降谷零那时候应该是告别了搭档的组织成员往外走,又给琴酒打了电话号码。
“按键很熟练。”波本敲着耳机喃喃自语,“看来这个疑似洗脑后的人格和对面的人很熟悉。对面的,是琴酒啊——唔!”
波本差点同样被降谷零猛地拔高的声音震聋。
他按住耳机,低下了头,把声音调小了点,听着黑泽阵和降谷零的交流。
“琴酒果然知道我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不说别的,那个人,也知道他不是我本人。”波本的神色晦暗不明,因为他听到了降谷零对自己的称呼,是“波本”,而不是其他,“洗脑的可能性降低了。”
毕竟如果是洗脑的话,降谷零应该坚定他就是本人才对。
波本是开始怀疑降谷零是什么脏东西的了。
因为他无法想象降谷零竟然在用自己的声音对琴酒撒!娇!
琴酒竟然还一副宠溺的态度?
什么叫“我接下来的时间属于你”……
这种让人脚趾扣底的话语究竟是怎么说出来的!
忽然觉得他和琴酒盖被子睡一张床也不是一件不可以理解的事情了啊……
个鬼啊!
波本一副扭曲的表情。
但是很快他就没心情想这么多了。
因为……
“你真的没有看出阵平和hagi也在场吗?”
波本:“……”
那是琴酒的声音。
为什么琴酒会知道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还这么一副熟络的口吻?
相比之下,降谷零对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态度就显得冷漠许多,更是让波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他听到了降谷零的下一句话。
“同位体”……
“同位体”是什么?
搜索引擎上浮现出这个专有名词的词条。
异时空同位体,即平行世界拥有不同或相同人生经历的同一个人。
异时空,平行世界?
波本的瞳孔在荧幕前放大。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继续播放窃听器录下来的声音,中间的无效信息过滤之后,就是两人被困在摩天轮上发现炸弹的事件了。
在此之前,波本已经接受了琴酒和自己异世界同位体的亲近,努力接受另一个世界的缩小版自己占据自己身体的设定。
但是当降谷零傲慢口吐人类一词,自言自身是吸血鬼的时候,波本还是感觉到了世界观的破碎。
好在,琴酒——不,准确来说,是黑泽阵,他能够管住降谷零。
尽管波本仍不知道黑泽阵的真实姓名,但是他从降谷零的态度中已经得知了黑泽阵也可能不是原来的琴酒,并且能够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远比他们要长,和琴酒之间也达成了协议。
这竟然成为波本现在唯一庆幸的事情。
黑泽阵显然比琴酒理智,更比降谷零亲近人类。
虽然不知道黑泽阵是个什么种族,但是,总比吸血鬼好吧。
波本的眼眸垂下,张开五指。
——那个同位体穿越过来之后,似乎能露出尖牙和利爪?
当波本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看向了装饰在不远处的镜子。
镜中倒映出他的俊秀的容颜。
那双紫灰色的双眸,已经被赤红的颜色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