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被梦魇缠绕的两年多,尚有几天神志清楚的日子。
他麻木地奔走于白事,处理琐碎的事情。手机常常关机,偶尔温影帮他充上电后,电话又累积了几十个才接其中一个。
他不想和任何人交流,脑海里多了另一个小人在不断指责他的所作所为,而他只是和意识中诞生的念头对抗都没有力气。
但父母的寿衣需要他亲自去准备,骨灰盒需要他亲自去确认,安葬的墓地需要他去挑选,来往的亲邻好友一个接着一个来到殡仪馆,大多数人见到他的状态低迷,不愿打扰他,没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谢迟的工作进度陷入了停滞,温影替他办理了离职手续,老板几经挽留,不想眼睁睁地失去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那个时候谢迟的确没有办法从伤痛中走出来,于是老板说永远会为谢迟留着位置,最后让谢迟回家好好养病。
是的,老板说的并没有错,他病了,是很严重的病,从此一病不起。
谢迟也忘记了那段时间,没有丝毫印象,他不知道后来温影是怎么细致地照顾他的起居,只记得父母头七那天凌晨,天色很暗,他坐在面包车上跟着驶入羊肠小道,弯曲的道路两旁有着微弱的路灯和腰高的杂草,五点左右挡风玻璃上滴落了毛毛细雨,耳边充斥着刺耳的雨刮器摩擦音,灰蒙蒙的天际爬上了压抑阴沉的深红色。
灰白帆织系在后视镜被风吹动了一路,他就这么坐在副驾看了一路。
他蹲在水泥地,目送着父母的遗体被平车推入火化炉,入目的熊熊烈火不断跳跃仿佛当场吞噬了他的灵魂。
记忆消失的最后一幕,工作人员捧着骨灰盒向他确认,他盯着盒子里装着的尘灰和碎骨,精神无法控制地陷入恍惚。
后来的葬礼是温影带着他参加的,从头到尾的流程由温影帮忙主持,他坐在轮椅上双目空洞,看不见别人向他投去的怜悯目光。温影站在他的身前挡去他人所有视线,手背负在后轻轻捏住他的手指,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放开。
医生说谢迟的精神受到了极大重创,为了保护自己躲进了自我构建的假想世界,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恢复时间是多久,短则一月,长则数年,一切皆有可能。
温影什么也没说,但他用了实际行动告诉其他人,他会照顾好谢迟,且永不放弃地帮助谢迟恢复如初。
不知不觉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谢迟是见过尸体七日腐烂过程的,在殡仪馆为父母守灵的一周,他目睹了至亲曾鲜活的容貌再无法掩饰沉沉死气,父母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他一遍又一遍刻在脑海里如留下灰暗灼人的烙印,深夜回想时总是痛得他窒息。
但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如果肯定尸体被调换,那么被调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谢迟从那些既往回过神,看向贺洲:“贺先生,请问你可以确认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吗?”
贺洲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谢迟点名,瞥了眼谢迟后走向尸体,接过钱曲步递来的手电筒,按下开关对准尸体的面容。
然而俯身后的瞬间,贺洲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