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生火围坐成一个圈,跳跃的火苗点亮了因为天色暗沉而陷入昏暗的石阵。
林虞用下山前黄汀汀送的丝帕大大咧咧地擦着半湿不干的头发,还不忘从包袱里掏出一堆给其他人一人塞了一块干净的。
被人就这么塞了丝帕的谢流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往日也不是没有被人送过类似的小物件,虽然他不曾收下,但赠物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含羞带怯、双颊绯红、欲语还休的,哪有像她这般…….坦荡。
看来这姑娘真是江湖儿女,行的端、做的正,不拘小节,连送人丝帕这么温柔缱绻令人遐想的举动都透着一股义薄云天的味道,让人无法心生误会,实属罕见,着实钦佩。
颜辞看她掏出一堆丝巾手帕笑出了声。
“上次说起家乡阿虞就不断地和我打马虎眼,原来你不光是凌霄峰弟子,还是一位好绣娘,家里莫不是开绣房的?”即便他知道这不大可能,还是忍不住逗弄这丫头。
倒是江娉婷没有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对林虞的女红有所怀疑,她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丝帕上的花纹,还不时用手摩挲其质地,弯了弯嘴角。
“这丝帕无论是质地还是刺绣都可以称得上是良品,没想到阿虞不仅剑法好,就连这女红手艺都如此出色,真让人意外。”
林虞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开始求饶:“颜兄,江姐姐,你们就饶过我吧。就我这一天天舞刀弄剑,哪能有这手艺?这是我下山时我师………师妹送的。”
“我们凌霄峰弟子没有掌门命令不得下山,整天就只能窝在山上,这日子不是过得实在无聊么,弟子们就纷纷干点别的打发时间。我这师……师妹,就喜欢这些个针线手艺活,她知道我平日就喜欢丢三落四的,就多塞了点给我,就这么简单,你们就别拿这个打趣我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阿虞凭借着剑法已经够厉害了,不会女红也没什么。”江娉婷掩嘴笑道。
“你放才说凌霄峰上无趣,谢某倒有点好奇阿虞姑娘平时是怎么打发时间的?”谢流云问道。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知道!你平时除了练剑还做些什么?”
小少年直愣愣地盯着她,在他看来,林虞剑法那么好除了平日练习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说不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提升方法,或者特别训练。
寒枫这一叫唤,把原本没怎么听见谢流云发问的颜辞和江娉婷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林虞看着他们纷纷用感兴趣的眼睛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语塞。
“我平日……也没干些什么,除了练剑,就是……就是…….看看话本子。对,看看话本子,然后到我师姐的院子里吃吃糕点……没了。”
“没了?”
寒枫一脸不信,看话本和吃糕点有什么特别的,她肯定还瞒着什么不肯说,对武艺的追求心让他板着脸继续追问:“不可能,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你快说你快说。”
林虞心虚地回答道:“真的没什么了,真的。”
她总不能和比自己小了一个辈分的孩子说她在凌霄峰上成天就不干正事、招猫逗狗、喝酒斗蛐蛐儿、捉弄门内弟子、私自下山、触犯门规、天天挨大师兄训吧。
这样,好像容易带坏小孩子,而且看他这架势估计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武痴了,十有**会自行脑补这些事对武学有益,这要是样样都学那可不得了。
要是被大师兄知道还不得把她拎着跪在祖师爷排位前忏悔,说不定还会动用武罚,狠狠地抽她几大鞭子,边抽边骂:“祸害完门内弟子不够,还要祸害别人家的小孩子吗?败坏门风、有辱门庭!”
这历代优秀的凌霄峰弟子仙逝之后都会有人将生平事迹装订成册,以供后人敬仰,若是出了不肖之人也会单独定一个册子记录,警告后人不要误入歧途。
她目前在门内辈分这么高,百年之后应该也会被人记录在册,不过进哪本册子可就说不准了。
按照她这个不成器的性格,这些小辈们不单独给她树个耻辱柱就谢天谢地了,越想越觉得不能说实话,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寒枫见她迟迟不肯开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不说也行,但你要答应明天和我正式地比一场,不要像以前那样糊弄我,我就不逼问了。”
嘿,这小崽子,会不会尊敬长辈啊,我不和你比试是怕伤了你的自尊心,到时候我林虞在江湖上闯出名气了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凌霄峰剑宗关门弟子以大欺小、欺负后辈那可真的是败坏门风、有辱门庭了。
林虞叹了口气,看来这是这形势所逼,不得不说啊。只见少女正了正神色道:“我说我说,咱们别提比试的事行吗。”
寒枫凑近了些许,一脸期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子天真单纯。
林虞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压低了嗓音:“我平日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劈柴。”
颜辞一听到劈柴忽然就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也不戳破林虞。看这样子,寒枫这傻小子又要被人骗了。
这年头这么单纯的孩子家里人也放心让他出门?幸亏跟着江娉婷,要不然随便一个嘴皮子利落的都能把他给卖了。
谢流云和江娉婷看到颜辞笑了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煞有其事地扯嘴皮子忽悠天真的小少年。
寒枫却毫无察觉,他对这个事情很是不解:“劈柴?劈柴有什么特别的呀。”
林虞昧着良心接着忽悠:“这你可就不懂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劈柴,我们凌霄峰后山的树木和别的地方的树木大不一样,这一棵棵的树外皮十分厚实,坚硬如铁,可难劈了。”
“这不使用内力就能强健体魄,使用内力就可以长年累月地把它加强。所以这劈柴么,就越劈内力越深厚。”
“你想啊,我们凌霄峰用来劈柴的斧子比一般的刀剑都要重,习惯了这个重量,与人动武时使的是剑,那岂不是格外轻松?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寒枫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接着问:“那我以后能去凌霄峰和你们一起劈柴吗?”
真是执着啊,不过林虞对小少年的这股劲十分欣赏,也不想打击他。
“你也听说过,我们凌霄峰深居简出,不怎么又外人上山,不过你也别失望,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只要你每日做负重练习,加强体魄,提升是迟早的事。”
这一次林虞可没说谎,这的确符合各种路数的武功原理,她也是这段时日看着小少年剑法虽小有成就,但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下盘不够稳,影响了出剑的速度。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他以后要按照自己说的练自然就能解决。
寒枫高兴坏了,他决定了,明天,不等待会雨停了就去找合适的石头做举重练习,他的剑法一定能变得更加厉害!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雨声也没有之前那般大了,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不断地从石阵的缝隙处掉落下,落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如同沙漏一般彰显着时间的推移。
“白日那些人可真过分,谢兄也没有拍着拍着胸脯说今日一定会有收获啊,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真想提剑过去给他们都打趴下,这样就不会多嘴多舌了。”
林虞想起白日的事依然愤愤不平。
寒枫也这么觉得,举手应和道:“对!就该把他们都打趴下,这样他们就不敢了。”
江娉婷看着这两个气鼓鼓的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笑了笑,劝说道:
“你们要都把他们打趴下,的确让他们不敢胡言乱语了,但能解决问题吗,只会火上浇油把事情越闹越大,这样让谢公子处于何种境地?”
林虞低头叹了口气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也没打算真的动手。也就放放狠话吓唬一下他们。”
一旁的颜辞乐了,一双桃花眼笑得春色潋滟:“你那还不算搞真的?我看你激得对面那几个歪瓜裂枣一个个怒目圆睁就要拿着大砍刀向我们冲过来了。”
“阿虞你女中豪杰自然不怕。但你也要照顾一下武艺不高的颜兄我啊,你看我这世间少有的容貌,也能称得上是貌若潘安,世间绝色了吧。这万一被那帮野蛮人在混乱之中拿刀划破口子留了疤可如何是好?你要颜兄我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到时候我变成一个丑八怪,美人都不敢靠近我了,岂不是悲惨?呜呼哀哉!”
林虞翻了个白眼,立刻回击颜某人:“你还好意思说?我白日放狠话时你还吹口哨呢!你看热闹的时候可没嫌事大。”
“啊,这……”
颜辞眼神飘忽,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看阿虞你白日十分英勇,英姿飒爽,为你叫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