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鲲及其妻子很有可能会成为这次案件的重要证人,虽说叶岩庭将人藏得隐蔽但她能找到,难保其他人不会找到李鲲,未防打草惊蛇只能暗中安排人保护李鲲。
虞敬轩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才问道:“你是怎么想到会是叶岩庭将李鲲藏了起来的?”
官珞脚下步子不停,目不斜视地同虞敬轩解释道:“你可能忘了,先前魏安的那起案子,三司会审刑部派遣的官员中就有叶岩庭的名字。”
虞敬轩回忆了一番当时安定县的案子三司会审各部的名单,似乎确实是有叶岩庭的名字在上面的。
官珞顿了顿又接着道:“魏安那起案子审结的草率,叶岩庭到底是当年同我二师兄齐名的青年才俊,我们能瞧出魏安那案子尚有遗漏,他也一样可以。”
虞敬轩对官珞对叶岩庭的夸赞很是不满,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后才道:“所以你是觉得以叶岩庭那愚直又爱管闲事的性子,在发现这次的案子同先前的案子有关联后肯定会插手,而这两起案子之间最明显的关联就是李鲲的妻子。”
官珞听了虞敬轩的推测并没有立即答复,反而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事情,斜睨了虞敬轩一眼,眼中神情黯淡好像是在伤心,语气却很是平淡地纠正虞敬轩话中的错误:“叶岩庭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啊?”虞敬轩没料到官珞会突然这么说,表情有些怀疑地看着官珞,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地带着一股酸味,“我瞧着叶岩庭还挺爱管你的闲事的。”
官珞很是无奈地看了虞敬轩一眼,这酸味儿太重了,可她却并不打算同虞敬轩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官珞明显地岔开了话题接着道:“叶岩庭不想让……我们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所以才故意将李鲲藏了起来,先前李鲲失踪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想避开京兆府给李鲲等人弄来过所是有些困难的,但要想将人藏在京中不被京兆府发现却是可行的。”
“而叶岩庭也很是谨慎,并没有将人直接藏在武安侯府,而是寻了与之相熟的同僚,借了一处闲置的小院安置了李鲲夫妇,就像你先前将我藏在东宫一样。”官珞说着偏头去看虞敬轩,语气诚恳,实际上却是在给表情一脸不爽的虞敬轩顺毛,“还是多亏了师叔提醒,我这才能顺利找到李鲲的藏身之处。”
虞敬轩被官珞一句话夸得身心舒畅,浅浅地勾着嘴角笑得舒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叶岩庭这番操作颇有些画蛇添足的意味:“京兆府本就接了那四具女尸的案子,就算他再怎么藏也总是要查下去的,他为何一定要避着京兆府,而且瞧他的行事,武安侯府和刑部怕是都被蒙在了鼓里。”
孤身一人查案,还这般掩人耳目,生怕被人发现,实在是古怪的很。
官珞也不清楚叶岩庭到底是怎么想的,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叶岩庭的下落,他定下了七日之期未归必然是遇上麻烦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去一趟华阴县,我怕再迟一些就该再多一起案子了。”
幸好到了今日,那堵在去华阴县路上的落石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
为了寻叶岩庭的下落同时也是为了破那无名女尸的案子,虞敬轩等人收拾了一番便上山去了,因为只是探查所以虞敬轩并没有带上府衙的差役,只是带了官珞和小伍,三人一块儿来了华阴县。
小伍被安排着在山下接应,而虞敬轩则同官珞轻装上阵去寻那陆瀛所指的位置。
两人照着陆瀛的指示翻了两座山头又绕着山腰处走了大半段路也没能找到陆瀛所说的那颗老槐树,就这么走了大半日虞敬轩也有些疲了,站到一旁的树荫下叉着腰眯着眼观察四周的景象。
官珞也有些累了,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抬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同虞敬轩一般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前几日山体滑坡,这山上的景象都与原先不同了。”虞敬轩观察了片刻后道。
“但应该就是这儿没错了。”官珞说着指了指前方一处被拦腰折断的枯枝,“那应该就是陆瀛说的老槐树了。”
虞敬轩顺着官珞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一棵被拦腰折断的树,大半棵树都被埋在了泥中,树枝虽然已然枯萎但枝干粗壮应该就是那棵老槐树没错了。
虞敬轩又顺势抬头向上看,上头还是一片密林,其间也有一些树木被折断倾倒。
“再往上走走吧。”虞敬轩看了一阵后伸手将官珞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人继续往上爬去。
又不知道爬了多久,脚下的泥泞愈发难走,坡度也逐渐变陡,人走在上面要小心翼翼地寻着下脚处,以防一个不慎就一脚踩空跌落下去,饶是官珞同虞敬轩两个习武之人都觉得费劲,也不知先前李鲲的妻子是如何走过这段路,更不知叶岩庭若是真上了这儿来多日未归是否已遭了不测。
官珞边走边四处张望,忽地停下了脚步,先前一路爬坡行来这会儿却瞧见前方出现了一段平坦地段,那块空地上似乎藏着一座石塔,被茂密的枝桠掩映着,石塔上还往外冒着青烟,官珞隔着老远嗅了嗅,只闻到一股焦木的臭味。
虞敬轩也瞧见了那座石塔,伸手拉了一把走在后方的官珞,将官珞拉上坡来,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默契地蹑手蹑脚地向着那处石塔靠近,走得进了一些才发现那石塔外头还站着一个做村民扮相的人,正面无表情地往那石塔中扔入包裹,随着他投放的动作,里头的火星忽地冒了个头又很快地隐了进去,只能听到吡啵的烧灼声。
离得近了,官珞愈发清晰的闻到里头传来的味道,类似于烤肉的味道还混着浓重的焦木味儿。
虞敬轩和官珞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一侧蹲下,借着草植来遮掩自己的行踪。
两人蹲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村民也同他们一样蹲在那站着的村民身侧,同样的面无表情,手上拿着一张大剪子剪着脚下竹篮里放着的东西。
那两个村民的脚边放着三四个竹篮,竹篮里都放着用布包裹好的东西,蹲着的那人手上动作看起来十分娴熟,剪子在布包中随意一转便就从里头掏出一个黑乎乎似乎还带着血渍的东西,随手将之放入了另一边的空篮子里,接着便将处理好的包裹递给了另一人投入石塔中焚烧。
负责投放焚烧的村民似乎是有些不满另一人粗暴的手法,沉了声叮嘱道:“老三小心着点,这玩意儿还要拿去换钱呢。”
被唤作“老三”的男人闷闷地点头,面上表情不变手上的动作也没照着那人的吩咐变得轻缓,站着的村民瞧着他那副样子就嫌弃,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又用方言暗骂了两声便也不再去管。
没一会儿篮子里的东西便被处理干净了,两人见事情办完便提着手里的篮子往反方向走去。
虞敬轩和官珞蹲在草丛中看着两人走远了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官珞径直便朝着那石塔走去,石塔中的东西还没燃烧殆尽,官珞只往里头望了一眼便皱着眉撇开了目光,转头看向正蹲在地上查看的虞敬轩。
虞敬轩沾了点地上的血迹,又凑到鼻尖嗅了嗅,面色不免有些沉重地道:“是紫河车。”
“是刚出生的婴儿。”
两人同时出声,互相印证了对方查看到的线索,虞敬轩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随手从一旁折下了一根枝条走到石塔边往里头拨了两下,黑且浓重的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虞敬轩眯着眼睛挑了里头的残骸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道:“似乎……都是女婴。”
同一时间四五个刚出生的婴孩死亡本就不是正常事,更何况还似乎都是女婴,这便很难让人不多想。
官珞同虞敬轩表情都十分凝重,两人站在石塔外看着那从塔中冒出的滚滚黑烟,像是地狱的焰火以焚烧灵魂为代价,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好半天官珞才道:“跟上去看看。”
两人顺着刚才那两个村民离开的方向又走了一阵后就发现了一个村落,这个村落藏在了山谷中,若不是先前遇上了那两个村民官珞和虞敬轩还真的未必能找到此处来,只是这村落藏得深不算还戒备森严,村口处建了两座塔楼,上头有村民把守,远远地望进去里头似乎也村民扮相的人在路上巡逻。
虞敬轩站在树下往村口方向望了一阵后扭头同官珞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官珞仔细地搜寻着脑中关于华阴县的记忆,华阴县虽然隶属京兆府但京兆府内主管户籍的却是张司户,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村落官珞却是一概不知:“不太清楚,回去问一下张司户或许能知道。”
***
京兆府的书房内,虞敬轩摊开着一张地图皱着眉仔细端详,另一边小伍则和官珞一块儿在书架上翻找华阴县的县志。
大睢的户籍制度尚不完善,从三人翻找了许久都未寻到关于那个神秘村落的线索便能够看出,因为就着烛火看着那书上的小字过久,官珞只觉得眼睛又干又酸,实在是难受得紧,索性便放下了手头上的书籍,转而走到了虞敬轩跟前。
“地图上可有发现什么?”官珞揉着眼睛问道。
虞敬轩沉着脸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地图上的某处同官珞说道:“你看这儿就是我们白日里发现的那个村落的位置,我研究了很久,要想进到那个村落里去除了依照我们先前的路以外,还可以从这处豁口进去,只是这豁口隐蔽又狭窄,周围又都是陡崖却也不好上去。”
官珞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虞敬轩指的那处豁口,这出豁口刚好是在山谷的位置,两侧都是山崖既高耸又陡峭,除非长了翅膀不然根本不可能从这儿上去。
“如此看来,我们今日找到的这地方大约是个隐居的村落。”
虞敬轩点了点头:“去把张司户叫来,我有些话想问他。”
张司户是京兆府专门掌管户籍档案的,依照大睢的律法户籍审查三年一制,京兆府每三年会根据各县报送手实和记账来编定地方户籍,待确认无误后留存档案一份再送交户部。
先前官珞同小伍翻看了近二十年来的关于华阴县的户籍档案,都未曾发现该处村落留下的痕迹,再想要往前追溯却发现档案不是遗失便是残缺不全,张司户领司户之职于京兆府二十年有余,虞敬轩这才想招来张司户询问一二。
虞敬轩在书房内等了没多久便等来了张司户,张司户同于大人年纪相仿,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既儒雅又精明,见了虞敬轩便拱手作揖:“虞大人。”
“张司户,我听闻司户您在京兆府任职已有二十余年,也是京兆府的老人了,我想问问您关于华阴县的事儿。”
“华阴县?”张司户表情微微有些诧异。
“张司户似乎有些吃惊?”虞敬轩飞快地捕捉到了张司户面上那一闪而过的讶然,“可是这华阴县有什么特别?”
“大人有所不知,这华阴县是京兆府下属的几个县中的纳税大县,一向是安定又富足,极少出过事儿,不知大人今日为何提及此处?”
“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整理各地户籍档案,却发现华阴县的档案多有缺失,故此一问。”虞敬轩话说得半真半假,三言两句将张司户的问题揭了过去。
张司户摸着自个儿的山羊胡表情若有所思:“虞大人说的丢失的那部分档案可是晋端年间的?”
先前调阅档案的是官珞和小伍,虞敬轩闻言转头看了官珞一眼见对方点头才道:“是。”
张司户闻言叹出了一口气同虞敬轩解释道:“这便是了,虽然过去了有二十多年但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晋端年间曾闹了饥荒,京中涌入了好些暴民,当时有暴民在京兆府放了一把火,不光是华阴县的档案,其他各县甚至多年的卷宗档案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焚毁了。”
晋端年间大睢境内曾有过一次大旱,江淮多地颗粒无收,当时的晋端帝沉迷修道无暇顾及朝中事物,指派下去赈灾的官员贪墨了赈灾的银两,激得各地民怨四起,就连京中都被暴民攻破了城门闯了进来,虽说最后被金吾卫镇压了下去,但城中却死伤惨重,多地府衙、官员的宅邸都被焚毁,也难怪华阴县的户籍档案会缺损。
只是虞敬轩低头看着面前的地图,京兆府一带百姓多以种植稻谷为生,可华阴县地形却多丘陵山地,并不利于种植却不知是如何就成了这京兆府下属的纳税大县。
虞敬轩低头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那这华阴县可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若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华阴县出了个沈万年了。”
显而易见的,这个村子就是个重男轻女的村落…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刚好热门话题就是这类,随手就写了,所以这个故事到后半段基调可能会略沉重【想写沙雕文的梦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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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