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岩庭刚一走远官珞便立马从虞敬轩怀里窜了出来,一边向着叶岩庭远去的方向张望一边长吁出一口气,明明逃过一劫心里却还是扑通扑通地直跳个不停,眼神更是四下飘忽不敢同虞敬轩再对视。
官珞一从虞敬轩的怀中离开就恢复了以往清冷的模样,只是那双飘忽的双眼泄漏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虞敬轩几不可见地挑起了嘴角,看着官珞好心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安山是不能回了,叶岩庭肯定派了人守在上面等她自投罗网,为今之计只能像先前打算的那般扮作乞丐混迹一段时日避避风头了,只是……
“你该不会是想着扮成乞丐躲上几日吧?”虞敬轩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官珞忽然发问道。
官珞被虞敬轩问得神情一愣,看向虞敬轩的眼神中透露这费解,心中不由腹诽猜测虞敬轩是不是会读心术,这都能被他猜中。
虞敬轩看着官珞略显惊讶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忍着笑冲着官珞摇了摇头道:“这可算不得是个好方法,叶岩庭这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你能想到的他也一样能想得到,更何况难道你不想查明真相么?”
官珞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气馁的神情,她当然想查明真相,先不说这凶手胆大包天竟然嫁祸于她,便就是为了于大人也要将这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以告慰于大人的在天之灵。她也知道,混迹于市井之中并算不得什么好法子,虽能保得一时平安,但要想探明真相却实非易事。
只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除非……
官珞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虞敬轩,京兆府尹被害,案件直接移交刑部受理,刑部不似安定县衙说翻墙进去就能进去的,她藏身市井之中实在是力有不逮,除非有人能从中给她提供消息。虞敬轩虽说身上并无功名,但仅凭他常绥侯次子的身份便能在京中大行方便,若是有虞敬轩帮忙她自然是可以……
只是……当初明明是她将话说得决绝,即已经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话,如今却要求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忙,实在是有些厚颜了。
虞敬轩看着官珞紧蹙着的眉头,眉间高高地隆起,再看她悄然望过来时那若有所思又略显犹疑的神色哪里还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虞敬轩再见官珞心中本就有着自己的考量,当下便做出了判断,佯装做替官珞思索的样子沉吟了片刻后提议道:“俗话说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我倒是有个暂时容你藏身的好去处,保证比你能想到的地方都好,你来是不来?”
虞敬轩的神情不似说假,官珞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下来,反正再差也不会差过刑部大牢了。
官珞本是怀抱着一种类似于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跟着虞敬轩走的,走时搭上了太子的马车也只是想着虞敬轩倒真是安排妥当,谅他叶岩庭再聪明才不会猜到她会藏在太子的车上,三人同坐一车相顾无言倒也不显得尴尬,等马车一路过了朱雀门又过了承天门最后停在了东宫门外,她被虞敬轩牵着从后门进去时,也只是猜着大抵是刚才太子同虞敬轩话未说完现下回了府中继续相商,可等到虞敬轩摊着手笑得一脸自得地看着她开口道——
“我替你选的这藏身之处可还满意?”
官珞被问得先是脑袋一懵随即反应过来虞敬轩话中的含义,面上的惊讶是怎么都藏不住了,看着虞敬轩摇着折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还有站在虞敬轩身侧冲她笑得一脸温煦只是眼中的无奈却怎么都藏不住的太子,官珞心情有些复杂看着虞敬轩好半天没应声。
来的路上她也曾猜过虞敬轩可能会带她藏去何处,甚至还想过常绥侯府,常绥侯在京中地位非同一般,叶岩庭就是再怎么搜查也不可能搜到常绥侯府上来,加之常绥侯府是虞敬轩的大本营,她藏身其间虞敬轩也能便于掌控。
倒不是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先前在赵家村时虞敬轩故意瞒了她许多,又刻意引导就是为了能借她的手将魏安拉下马。
她原先也没想明白这些,那日愤懑之下同虞敬轩决断,事后却怎么也不明白虞敬轩为何要将他此行目的隐瞒至此,之后在安山上养伤的那两个月得了好些消息,比如说魏安落马后接任泾州刺史一职的人名叫钟禹,出身寒门本是工部一小小员外郎,却不知是怎么从一堆人中脱颖而出,再比如说,魏安落马还牵扯出好些官场龌龊,同魏安有牵扯的大小官员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虽说没有祸及京中,但像江南、淮南好些世家大族都牵扯其间,一时间士族元气大伤,因此而空缺出的官职被太子同诸皇子的人填上,虽也有世家子弟出任的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多了好些寒门学子。
至此官珞才能猜出些许大概来,赵家村的案子乍看之下不过是起手段有些残忍其间涉及了大睢禁药的命案,而虞敬轩表面上是为了查清阿芙蓉来源而被迫牵涉其中,事实上却是同太子一起借着这案子的东风做了一场博弈。
官珞甚至有时会想,会不会虞敬轩早就料到魏安事败后会为了毁尸灭迹而下令屠村,只是为了这些原因而没有制止。
她情感上告诉自己虞敬轩虽然骗了她但也帮了她,所以应该相信他不会这般不择手段,但是理智却又时不时地提醒着她虞敬轩的刻意隐瞒和居心不良,她脑中的小人整日吵架扰得她也是神思郁结,明明也没多重的伤却生生养了两月才好,自此之后再有关于此的消息传上来她便一概置之不理。
所以这次虞敬轩前后态度变化这般大,又主动说要帮她,难免她会多想,只是饶她想得再多,也没料到虞敬轩会将她藏在了东宫。不过相对于被藏在常绥侯府,官珞倒是宁愿呆在太子府上。
只是她虽对虞敬轩有颇多成见亦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但如今却是因着对方的照拂得以避开刑部的搜查藏身在宫内,不管虞敬轩是怎么想的,这份协助之情她总是会记下心上日后有机会了再还与他。
想通了这些官珞面上的神情略松,大大方方地冲着虞敬轩同岑钦作揖行礼道谢:“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同……虞二公子相助。”
虞敬轩看着官珞站在对面弯着腰拱着手认真却又疏离地同他道谢,眼中的神情不由得暗了几分,咬着后槽牙轻哼了一声而后挑着眉看着官珞悠悠地道:“我可没说白帮你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师侄不会不懂吧?”
虞敬轩看官珞神色如常地冲他点了点头,便借着说道:“今日我帮你躲开了刑部的搜查,又给你找了个藏身的好去处,同师侄你收些报酬总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师叔想要什么?”
虞敬轩听着官珞改了称呼笑得咧开了嘴角,看得一旁站在的岑钦摇着头小声警告道:“谨言,你适可而止些……”
虞敬轩充耳不闻,一把打开手中的折扇掩住自己面上的笑意道:“一瓶化青丹。”
一瓶化青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到底是自家师父炼的药,官珞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下来:“好,等我查清了于大人被害的案子便回玄武宗取药。”
虞敬轩见官珞应得爽快,笑着摇了摇折扇:“师侄果真是爽快人,那么这些日子在府上的开销……”
岑钦见虞敬轩非但没见好就收还顺杆子往上爬,张口就又要诓骗人家姑娘忙打断了虞敬轩的话冲着官珞一脸歉意地道:“谨言向来爱开玩笑,官姑娘别听他瞎说,这东宫还不是他来做主,这几日官姑娘就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吩咐管家便是,权当是还了官姑娘之前在赵家村时的照拂之情。”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虞敬轩虽有些不满岑钦窜出来做了个顺水人情但也没在说些什么,就此官珞便在东宫暂时住下了。
官珞被安顿着在东宫住下,之后一连几日都没再见到虞敬轩,就连太子都极少有见到的时候,反倒是太子妃大约是得了太子的嘱咐怕她呆得闷了沉不住气私下溜出去,每日都会抽空来陪她说说话。她本也是个沉静的性子,唯有在面对虞敬轩时容易失了冷静,她自入了京兆府当差便鲜少有遇挫的时候,先时有她二师兄照拂,她二师兄去后于大人也对她多有担待,今次还是头一回竟被逼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头两日还觉得心中憋闷,折了院中的花枝舞剑,发泄一通后反倒想开了许多,她一路行来确实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正因为这份顺风顺水造就了她如今的性子,虽说面上看着沉稳淡然,但实际上却有些少年人的浮躁,对自己不喜的人更是丝毫不愿忍耐,一如在赵家村时面对崔昊那般。
也不怪那时虞敬轩说她妄言了,这次倒也是给她敲了个警钟,日后行事更需谨言慎行。
这般又过了几日,官珞照例在园中同太子妃闲聊,说来这太子妃付瑶也是个妙人,官珞鲜少同京中的大家闺秀们来往,因而不知道别人家的闺秀是个什么样子,只是想来不会是像付瑶这般。都说这些大家闺秀们娇弱,平时便是瞧见什么蛇虫鼠蚁都要惊叫着怯生生地晕上一晕,可哪像这太子妃付瑶,自打第一日听她说了赵家村的案子后便每日缠着她说些她平日见过的凶案。
还力求细节到位,有时自己一人听还不够还要拉上太子一道,官珞都觉得再讲上几日她若是日后不做捕快倒是能去天桥说书谋生。
今日太子妃倒是没再缠着官珞说书,穿着一身仙鹤祥云纹的留仙裙端坐在园中同官珞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只是眼神却总是飘向院外,看神情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太子妃这般神情惹得官珞也没了闲聊的心思,眼神随着太子妃的视线一道望向院外,直到一个穿着鸦青色锦衣的身影出现在了院中。
太子妃笑着抬头看了看日头冲着虞敬轩招手道:“你倒是难得有一日来得这般准时的,今日可还顺利?”
待虞敬轩走进了官珞才回过神来倒是没想到太子妃等得人会是他,只是却不知虞敬轩先前去了哪里身上竟隐隐带着血腥味,惹得官珞不由得皱了眉。
虞敬轩走到二人跟前站定先冲着太子妃见了礼才笑嘻嘻地道:“忙了几日终于将魏安给斩了,可算是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官珞闻言手中端着的茶杯一顿,她回京后便一直在山上养伤没再关注魏安的案子,只晓得魏安跟崔昊都被判了腰斩,却不知今日是他二人行刑的日子,更不知道监斩的竟会是虞敬轩,难怪回来时身上带着一阵血腥味儿。
太子妃伸手给虞敬轩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歇歇:“沾了一身的血腥就来了,喝杯清荷茶去去腥气。”
虞敬轩嬉皮笑脸地接过太子妃手中的茶卖乖道:“还是嫂子你体贴。”
虞敬轩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投向坐在一旁自顾自喝着茶的官珞,神情似有所指,官珞被虞敬轩看得一阵心虚,先不说虞敬轩之前还帮了她,论辈分虞敬轩是她师叔,长辈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作为小辈非但没给长辈倒杯茶还自顾自地吃着喝着确实有些不妥,官珞忙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了桌上,随手将桌上摆着的一碟糕点推到了虞敬轩跟前小声道:“师叔用点心。”
虞敬轩满意地伸手从碟中拿起一块儿糕点:“翠微楼的明月酥,是我喜欢的。”
官珞倒是不认得明月酥的长相,唯有一次同这糕点近距离接触还是被虞敬轩糊了一脸的那次,故而并不知道自己随意推到虞敬轩跟前的糕点便就是那曾糊了自己一脸的明月酥,随着虞敬轩的话官珞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往事,看着那碟糕点出了神。
太子妃看着虞敬轩逐渐缓和的神情笑道:“知道你今日要来便特意吩咐了人做的,说来太子同你一道去监刑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回是回了,不过门口遇见了宁王殿下,现在估计在会客厅。”虞敬轩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微妙,顿了顿才意有所指地道,“嫂子要不去瞧瞧?”
太子妃听到是宁王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点了点头起身同官珞和虞敬轩道:“有客人到访,我便也不在此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便是。”
官珞起身将太子妃送出了院子回来时便瞧见虞敬轩正倚着院中的那棵紫藤树浅笑着看向她:“看来这几日你同太子妃相处的不错。”
官珞走到虞敬轩跟前冲他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刚才他同太子妃说起宁王时那微妙的表情有些不解,看着虞敬轩一脸欲言又止,倒是虞敬轩看出了官珞面上的迟疑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仔细想想又不由得一阵叹息,若是换做赵家村出事前官珞早就已经开口问他,哪里会像现在这般顾虑许多,他既欣慰于官珞这些时日的成长,又对她的犹疑和不信任感到心酸。
“宁王这人风评不太好。”官珞不问虞敬轩便主动替她解释,只是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话点到为止。
官珞对宁王了解不多只知道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生母只是个美人又死得早从小便被养在无子的淑妃膝下,虞敬轩说他风评不好,只是坊间流传甚多就连虞敬轩自己风评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仅是如此何至于让虞敬轩同太子妃都露出这般微妙的神色。
虞敬轩见官珞脸上依旧带着困惑,又小声地提了一句:“宁王有些……特殊的爱好。”
“什么特殊爱好?”
虞敬轩轻咳了一声,显然对官珞的不开窍有些头疼,索性同她直说道:“断袖分桃之痞,而且喜爱俊雅清秀的男子,前年除夕的宫宴上宁王曾借着酒意嗯……调戏了一把太子……之后被皇上贬去了雍州两年,今年才刚得了召回,所以……你懂得。”
昨天一天都在外面,设置的更新时间到了就自动发表了,结果等发布了新章节一看才发现章节内容还是之前第二版存稿有些设定没更新,所以这次修改主要是把太子府的设定换成了东宫,比较符合历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