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司法被官珞伙同隋主事等人下了套,吃了那一桌子“好菜”之后便忙着在茅房来回奔波,早没了继续同官珞等人周旋的力气。
成功拜托孙司法的纠缠官珞不免有些得意,抬手猛捶了一下叶岩庭的肩膀夸赞道:“老叶可真有你的,竟然想出要在府衙用午膳这招,你是早就料到他们会用这种‘佳肴’来招待我们做面子工程?”
叶岩庭听着官珞称赞的话,心里却生不出一丝喜悦,反倒是满腔无奈。
要知道,他可是从坐上饭桌那一刻起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之后的结果全是官珞同隋主事等人自由发挥得来的。
可到了官珞这边,全成了他未卜先知神机妙算了。
叶岩庭长叹出一口气,想要开口解释:“我本意只是想借午饭拖延……”
叶岩庭刚一开口说话,肩膀上就又挨了官珞一下猛捶,原本要说的话也被官珞一拳捶没:“要我说呀,就老叶你这本事,以后就是不做刑部侍郎摆摊算卦也能成。”
“我家世子就算是不做刑部侍郎,那也是回家继承家业啊,怎么会跑去摆摊算卦。”
官珞这话刚一出口就遭到了叶放的强烈驳斥。
官珞这才想起来叶岩庭是个“若是刑部差事干不好就要回家继承爵位”的家伙,将堂堂武安侯世子同街边摆摊算卦的江湖人士相提并论确有不妥。
官珞听了叶放一通驳斥,刚要为自己先前的胡言乱语向叶岩庭道歉,一旁隋主事又插了话头进来。
“不对不对,我家侍郎大人青年才俊,可是六部票选出的‘大睢杰出青年’前十名,未来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有落魄的一天!”
“大睢杰出青年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六部居然还搞这些?”官珞忽然就对隋主事说的这“大睢杰出青年”排行榜生出了不少兴趣,在回驿站的路上还不忘拉着隋主事追问,“你们这评定的范围是仅限六部还是囊括了整个大睢朝堂?第一名是谁,前十名都有谁?诶,我家大人在不在榜上?”
“虞大人可不在榜上,排这个榜的时候虞大人都还没就任京兆尹一职呢!”隋主事一脸骄傲地道。
“那我二师兄呢?他虽然挂了许多年,但你先前也说了,这个榜都排了好几届了,他就没入选过一回?”
隋主事摇头:“有这排行榜的时候,尹捕头已经去了一年有余了。”
如此一来,回去的一路上官珞、隋主事、叶放三人之间的话题紧绕着“大睢杰出青年”排行榜的事情议论不休,而叶岩庭只能在一旁看着不住叹气。
等走到驿馆门口,官珞被这一路谈话彻底激起了好胜心,撸了一把袖子道:“我京兆府府衙也是卧虎藏龙,怎能没一个上榜,你们下回再投票时支会我一声,我带上府衙众兄弟去投票!”
等这边跟隋主事约定好了,官珞这才想起来先前叶岩庭似乎有话还未说完,连忙询问:“叶大人你先前想说什么来着?”
叶岩庭之前是想同官珞解释一番他留在新平郡府衙用午膳的本意,可等这一路走下来早已失了解释的时机,加之虽说他本意并非如此,但也意外达成了目的。
殊途同归,不解释也罢。
“无事,总之孙司法是暂时被牵制住了,官珞,你也该告诉我们你的打算了。”
官珞本也没打算要瞒着众人,回了驿站众人便如昨日那般聚到了叶岩庭房中商议案情。
验尸的情况官珞事先已经告知叶岩庭,这次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郡守夫妇是自相残杀。”
这个猜测可以说十分大胆,但却并非毫无根据。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杀害甄郡守的人绝不是獬豸。”
“我们之前为了抓捕獬豸有做过推论,獬豸的身量大约在七尺,同叶大人身高差不多,而从甄郡守致命伤的角度可以看出,凶手的身高要比甄郡守矮上一些,甄郡守的身高又还要比叶大人略矮上一截,由此可以看出,凶手的身高不足七尺。”
“大睢男子普遍身高七尺左右,加上甄郡守身上刀伤较浅,可见凶手力气不大,杀人的如果不是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那就该是个女子了。”
“再看甄夫人的情况。”官珞怕说不明白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光亮处,以自己身体为画板比划着解释,“甄夫人身上的刀伤不及甄郡守的多,但两相对比伤口却要深得多,致命伤更是可怖,是一刀自左腹部横穿右腹部。”
官珞说着在自己腹部比划了一下刀口长度:“就这种捅法,若是换把兵刃再用些劲儿,将这人一分为二都是正常,可见杀害甄夫人的凶手力气不小甚至还懂点武艺。”
官珞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向做沉思状的叶岩庭开口询问他的意见:“叶大人以为如何?”
“我认同你的分析,但是,就算杀害甄郡守夫妇的凶手刚好是一男一女,那又如何认定这一男一女刚好就是甄郡守夫妇?”
“甄夫人的断手。”官珞抬起自己的右手,左手成刃在右手腕部比划着道,“我的推测是,如果说甄郡守胸口致命伤处被人在死后添加上去的刀伤是为了破坏致命伤上留下的痕迹,那么甄夫人的手在死后被人沿着手腕切下是不是也是同一种目的?”
“再假设,这两者确实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掩盖某种痕迹,那有没有可能是凶器上的花纹之类的存在?”官珞凝眉从腰上取下佩刀,右手握住刀柄片刻后松开,摊开掌心展示给众人看。
只见官珞掌心处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圆形印痕,就是官珞腰间佩刀上的花纹。
“我这佩刀原先为了防磨手刀柄上绑着一小块鹿皮,前两日发现鹿皮破损故而拆了下来,如今捏着刀柄时间久了手上就会留下印子,我们习武之人尚且如此,若是平常不善用兵刃之人,很有可能会因为抓握的姿势不对,导致掌心受伤,而这种伤痕十分好辨认。”
叶岩庭的目光落在官珞的掌心,因为常年习武练剑,官珞的手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先前为了让印子在掌心更明显方便大家看清而用了几分力,犹是如此这印子也没能在官珞手上逗留多久。
官珞解释完便收回了手,叶岩庭却不由自主地在桌下尝试这握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抠入掌心,过了片刻后松手低头去看,果然瞧见自己掌心有四道指甲抠出的深坑。
连他都是如此,更不用说是常年呆在深闺之中的贵妇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为了掩盖郡守夫妇互相残杀的真相,所以砍去了郡守夫人留有凶器痕迹的右手?”
叶岩庭沉声发问,见官珞点头,细想了一阵后才道:“确实能够说通,但这只是你的猜测,一切不能当做证据的推测都是无用的。”
“所以,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佐证。”这也是之前官珞一见到叶岩庭就提出要拖出孙司法的缘由。
“我记得先前有说过甄郡守夫妇被害时他们年仅六岁的幼子就在现场,这次去郡守府你们可有见到这名孩子?”
这次不用叶岩庭来回答,隋主事抢先一步替他答了话:“见是见着了,可这孩子受惊过度,我们都靠不进他,更不用说是问话了,原本六岁孩童的蒸词就不可信,如今这条线索也只能作罢了。”
隋主事这般说官珞却没完全放弃希望,将目光投向叶岩庭询问:“当真如此?”
叶岩庭没有立即回答,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
原本对这六岁孩童的证词叶岩庭就没报太大希望,更何况刚才瞧过一眼那孩子的情况后便越发失望。
那孩子受惊之后几乎不认人,一直缩在奶娘怀中惶恐哭泣,就连本该熟识的孙司法说话也全然不理。
可叶岩庭一直记着他们临走,他听见的那声孩子的嘟囔声,同之前听过的惶恐不同,是强行压抑恐惧后做出的保证。
可这么小一个孩子为何要做出如此认真的保证?保证的对象还是他的奶娘。
等等。
叶岩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原本低垂着做沉思状的脑袋猛地抬起,看向官珞忽而发问:“你六岁的时候晚上睡觉是同何人一块儿?”
叶岩庭这一问问得实在是没头没脑,官珞短暂地愣了片刻后才答道:“大概是小周婶陪我睡的吧,记不太清了。”
官珞无父无母从小被郁渡散养着长大,实在是没什么参考性,叶岩庭意识到这点后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隋主事。
“我……我记得是我娘陪我睡的。”
得了隋主事的回答,叶岩庭这才接着道:“我是奶娘和丫鬟陪着睡的。”
虽然叶岩庭不管是这问题还是答案都让人觉得没头没尾,可官珞稍一联系前后话题便有了些猜测:“你是觉得当晚可能还有第二个目击证人?”
叶岩庭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只是需要证实。”
证实一个逻辑思维在线,语言功能健全的成年人的证词,可比证实一个六岁小孩的证词要容易多了,官珞当下便拍着胸脯应下了这桩差事。
“这事好办,我来处理。”
商量出了下一步计划,众人终于有空闲时间来解决个人的温饱问题,叶放原本想要拉上隋主事二人出门买些熟食回来,可却被叶岩庭拦住。
“既然来了总不好一直闷在屋子里,这新平郡的真实情况也该抽空了解一番,我们四人一同出门去吧。”
叶岩庭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收拾妥当后就出了驿站,谁知人还能跨出驿站十米就挨了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