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轩此时正身处距离新平郡大约数百里一个叫做雍县的地方,此处原只是扶风郡辖下的一处县城,因正巧位于关中平原中部地带,地势开阔,交通便利,借着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雍县商贸往来兴盛,是扶风郡下第一大县。
沈万年在时曾在此地开设了多加分号,故而当虞敬轩将沈万年的产业收入囊中,开始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情报网时,雍县就成了大睢各地消息传入京中的中转站之一,雍县的分号一但出现问题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岑钦一定要让虞敬轩顶着风险亲临此地的原因之一。
雍县出得问题其实并不算太过严重,只是原先隐蔽在雍县各处的暗探在每一月一次集合交换、传递情报时众人发现,其中有三名暗探无故缺席,寻到三人的住所也只见到锁上落了一层薄灰,而屋内更是丝毫不见人影。
这三人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暗探之所以为暗探,所行之事不光是不可示人,更多的是与之相伴而来的危险,故而暗探有所折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唯一让人觉得不安的是这三名暗探恰好负责的是同一片区域,同一片区域三名暗探同时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如此诡谲,难免让人心生不安。
虞敬轩来到此处前负责雍县的暗探们已经先行调查过一番,暗探隐藏在市井之中都会有不起眼的假身份,众人通过调查其中一名隐藏在官学授课的暗探得知,失踪暗探曾在失踪前向院内告假,理由是要同友人相约去爬城外的清源山采风。
顺着清源山的线索,暗探们在虞敬轩来前已经去山上搜寻过一番,如预料中的那般一无所获,这才一直拖到虞敬轩抵达雍县,虞敬轩抵达雍县后简单地了解了一番情况,既不问三人失踪前的行动轨迹,也不问其余暗探都查探过哪些场所,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清源山附近可有庙宇亦或者是道观之类的?”
“有两座,一座在清源山山顶,是间道观,相传山顶上有奇观,有时雨后天晴能瞧见道光普照,还有座小的庙宇,在半山腰的位置。”
虞敬轩若有所思地点头,继续问道:“那近来这两处地方可有办过什么法会?”
暗探细细地回忆了一番点头道:“小的庙宇好像是没办过什么法会,但道观倒是办过三场。”
问完这两个问题后虞敬轩就没再问些什么,反而命人取了一张雍县城内街巷图和城外的地形图过来,细心钻研起来。
暗探们不明所以地瞧着虞敬轩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执笔在两张地图上勾画多处,最终选中了距离清源山约莫五里的一处带有沼泽的密林,也不说明缘由就带了人往密林去搜寻。
索性暗探不像寻常人那般好奇心重,加上又是由虞敬轩一手培养出来的,对虞敬轩本人十分信任,虞敬轩不多加解释缘由,他们即便是心中觉得困惑也不会多问,二话不说便跟着虞敬轩去了密林深处。
这处密林平常并非是无人问津,但因密林内既有沼泽险地也有猛兽出没,故而平日里即便是有人过来也多止步密林外围,而虞敬轩则同暗探们在黑夜里仅凭头顶上微弱月光在密林中越行越深,最终在沼泽边缘找到了第一具失踪暗探的尸体。
第一具尸体便就是那名官学的先生,被他们发现时下半身都浸泡在泥潭之中,余下的半边身体也被周围倒伏的杂草所掩盖,几名暗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尸体从泥潭中拖直路边,虞敬轩粗粗地站在一旁看了眼尸体的情况,尸体心口的位置插了一支断箭,箭身直接从心口穿透到后背,一箭致命。
找到了第一具尸体剩下的便有了大致的查探方向,虞敬轩多少有些嫌弃这林中泥泞踩下去时粘、软的感觉,便索性站在原地没动,安排了几名暗探沿着沼泽边缘探查,果然一炷香之后余下的两名暗探尸体也被发现,三具尸体相隔不远就连死因也都不尽相同。
其中两人都是被一箭穿胸而过当场死亡,虞敬轩拔出了两根断箭进行对比后发现,这两支箭重量、大小、粗细乃至于材质都一模一样,就连穿透的角度都相同,凶手应当是同一人。
而另一具尸体却有些不大一样,虽然都被丢弃在沼泽中,但虞敬轩观察尸体外表并未发现任何明显的伤害,反倒是在尸体的鼻腔中发现有脑液流出,像是脑部受创后留下的痕迹,虞敬轩顺着这一发现在尸体后脑找到了一根约一指长的透骨钉,透骨钉深深地钉入死者脑后,饶是虞敬轩都费了不少力才将透骨钉从脑后拔出。
虞敬轩眯起眼迎着月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被他用两指捏起的那根透骨钉,透骨钉上没有什么繁琐的花纹,只有凌厉而足以致命的弧度,是最佳的杀人暗器。
找到了失踪暗探的下落,便再没有继续在这边密林中呆下去的必要,等虞敬轩带着人从密林中出来的时候东边的天幕已经渐渐泛白,这一夜竟也就这样过去了。
虞敬轩回到暂时的住处后便立即提笔给岑钦写了信,写信时的表情似乎十分凝重,这让随同虞敬轩在密林里走了一遭的几名暗探都觉得有些不详,待到虞敬轩停笔,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道:“东家,这三人可是死得有什么不妥?”
虞敬轩没抬头,兀自拎起信纸两角对着上头未干的墨迹吹了吹才道:“自然是不妥,先前我验尸时你们也都站在一旁,难道觉得这三人死得很寻常?”
暗探们闻言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那三具尸体死得不太寻常,三人虽不是死于同一人之手,但杀他们三人的都是高手,一个是能一箭致命的神箭手,一个是与之旗鼓相当的暗器高手,那三名暗探武功也不算弱,可这三人在两名凶手手下却没能躲开一招,光这点就足够不寻常了。
只是……
问话的暗探神情复杂地看向虞敬轩,他们之所以觉得不妥,是因为虞敬轩的表现。虞敬轩在他们面前或说是在旁人面前一贯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模样,他们何时见过虞敬轩神情这般凝重又急迫,明明先前在密林时就因为鞋上沾了不少泥泞而面露嫌恶,可回来后甚至来不及更换鞋子就火急火燎地进了书房写信,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实在是不足以让虞敬轩如此对待,可偏偏除了能看出这三人是死于两名高手手下外却再无旁的线索了。
虞敬轩将手中的信纸叠好后放入信封中封好便递给了下首一脸凝重的暗探,示意对方将信传回京中,待到手边紧要的事情全做完了,虞敬轩这才有心思来料理自己这一身泥泞,顺便给下头几名不明就里的暗探答疑解惑。
“你们瞧不出来问题也正常,因为就连岑钦都不知道,这三人是我特意为了盯住雍县的某人而安排的。”
雍县的某人?
暗探在脑中快速地闪过先前虞敬轩刚来时在那两张地图上圈画出的位置,忽然发现失踪的三名暗探不光同属同一片区域,甚至这三人的住所和为了掩饰身份需要经常出没的场所,都紧紧围绕着某个中心,而这个中心恰好是整个雍县传说中风水最佳的位置。
一般风水绝佳的位置都会被一些权贵用以做为家祠或者是宅邸,雍县也不例外,而端坐于雍县风水最盛处的那座高门大宅便就是传闻中昌邑伯仇理致仕后为自己所选的养老之所。
昌邑伯仇理曾历经三朝,在显孝帝在位时为宫中內侍,晋端之乱时因替永康帝开宫门有功,后又劝降了当时在禁中负隅顽抗的神武军统领而得了永康帝的赏识,在永康帝继位后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成了大睢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封爵位的宦官。
虽说如今昌邑伯年事已高,致仕后看起来像是个整日里只会钓鱼遛鸟的普通老大爷,但虞敬轩是亲眼瞧着他从一介宦官初入朝堂遭人白眼到势力庞大到能同当年的刘家分庭抗礼,最后到一步步攀升,地位水涨船高,即便是刘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甚至寻求合作的地步,当年岑钦迟迟未能得封太子,其中便有此人不少功劳。
甚至就连当年宫中那场差点要了他小命的大火,也是他听之任之后的结果。
此人虽说是宦官出身,但却心狠手辣,手段更是雷厉风行,虞敬轩年少时为岑钦同昌邑伯在暗中相争,吃过不少亏,故而即便是多年前昌邑伯自觉其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从而选择致仕从那暗涌中抽身而出,甚至开始修身养性,修习道法,但虞敬轩依然对此人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特别是他在同官珞交心有意无意地开始调查尹尔当年身死的案件并得到了某些线索之后,对这名老人家便愈发忌惮,因此才特意借着雍县的便利,安排了暗探就近监视。
当他刚从岑钦那里了解到情况的时候便怀疑此事同昌邑伯脱不了关系,这三名暗探多日来了无音讯多半是已经遭遇不测,故而当虞敬轩到达后得知失踪暗探曾留下“清源山”的线索,再加上清源山上那间颇有盛名的道观十分符合昌邑伯如今的喜好,便让他愈发笃定之前的猜测,而密林中寻到的尸体便正式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这三人的死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这三人在昌邑伯这里找到了关于当年湟水渠一案的线索,被昌邑伯发现后杀人灭口;二是这三人在查探过程中不慎露了踪迹,昌邑伯为防万一或者说是为了给幕后之人也就是我,一个警告,所以选择杀人灭口,但追根究底这件事的关键还在昌邑伯此人身上。”
虞敬轩推测出昌邑伯仇理是关键后便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三名暗探的死都已经打草惊蛇,再要派遣暗探窥探昌邑伯府情况只怕是难上加难,可湟水渠一案牵连尹尔的死,是官珞的执念,他必须要查,这件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可是……”虞敬轩一通分析下来猛如虎正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可几名暗探在听完虞敬轩的分析后面上露出了为难和古怪的神色,“东家来的时间不巧,同我等先前传回京中的线报错开了,昨日东家过来急着查那三名暗探失踪的事情我也没来得说,故而可能不清楚这件事……”
“何事?”暗探的态度吞吞吐吐,解释了半天却没说到重点,这让虞敬轩不免有些不耐烦起来。
“东家说的昌邑伯前夜坐化于家中,其义子怀中折冲都尉也因悲痛过度随他一起去了。”
鱼块【震惊.jpg】:喵喵喵?没有珞珞的加持,这打脸也太快了……
PS:因为周六要考试,某陌要临时抱一下佛jio,所以之后到周六都暂时没有更新了……周六晚上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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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 17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