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鸳 第4章 岚姬

好在天遂人愿，不过半个多时辰，一个小乞丐回来说见那女子穿着他的锦袍，进了益州城最大的客栈不思蜀中去了。

林南风片刻也不等，一口气跑到了不思蜀的门前。他一时着急，忘记了自己这一身乞丐打扮，正要往里冲，却被门口的小二拦了下来。

“哪里来的破烂叫花子，也敢往这不思蜀里闯，是瞎了你这狗眼！给小爷滚！”林南风被这一句话骂得哑口无言，正看着那女子稍是转头，瞄了一眼这门口的情形，便进了这住店的深处。

林南风有些恨恨地望着她的背影，转身撤到住店的后巷，翻身进了这几乎一丈高的围墙。找到第七间客房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包袱，才敢确定这是那女子的房间。“真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疼，还是最好的房间！”他气愤地抱怨了一句，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急忙闪进帘幔后头。

想的不错，进来的人只是那穿着自己上好衣衫的女子，她身后跟着小二，端进来的是上好酒菜。待小二出门，林南风瞬时闪出身，从她背后出手，左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右手制住了她的欲反抗的动作，低声道：“别出声！你这么白的脖子，扭断了多可惜！”

“你想怎样？”女子左手欲掰开脖子上的禁锢，不过是徒劳，“偷了你的衣服而已，就为这个杀人，不像你的做法！”

林南风的脸颊正贴在她浓密的鬓发边，低声笑着威胁道：“你说得对。不值得，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相信你已经买好了自己的女装。你要是不换，那我帮你换。”说着，他放开了女子，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好笑。

她的模样清秀，这一身上等男装的映衬下，格外俊美。这一双凤眼长眉，有说不出的感觉，想让人亲近，又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要换衣服，你是不是该出去？”

“去床上换，否则，我就看着。”林南风坐在桌边喝酒吃菜，装作色眯眯地朝她全身扫了一眼。但他意外的是，女子并没有因为他这一举动而生气，反而是平静地爬上了床，放下床帐。

林南风多日不曾喝酒，喝了面前这一杯，真当是琼浆玉液般的味道，他不时转头看到这隐隐晃动的床帐，曼妙暧昧的气息，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低头不再看。

而床帐之中的女子，换下了林南风的锦袍，气上心来，正想撕烂这手中的袍子，却听到林南风在外喊道：“你要是撕了我的衣裳，我就去撕了你的，看谁更尴尬！”

林南风刚说完话，便见自己的衣衫被她从床帐之间扔了出来，只慢悠悠道：“好妹子，就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子故意道：“我姓万，单名一个岚字！”

“万岚？”林南风自己默念了几遍，才想明白过来，见她从床下穿戴好了下来，没好气道，“你就是想压我一头！千霞庄非得来个万岚是不是？”不过他还是略有意外，这一身普通的女装倒是衬得她犹如普通的少女，充满活力与这个年纪的神采。

那自称万岚的女子坏笑道：“名字是父母定的！我怎么就是故意的了？”

林南风只有无奈，只从座位上起来，从地上捡起衣裳，道：“万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早早去了的好，这包中的钱，你想拿多少拿多少就是了。”

这下换到万岚坐到桌边享受这酒菜，道：“我才不走，难不成回乞丐窝去么？”

林南风无奈地耸耸肩，也不避嫌，只背对着她换好这一身锦袍，“不过是等下有人来，怕你在此不便而已。”

万岚正是埋头风卷残云，好不容易抽出空来道：“又不是你的红颜知己来，你怕什么？”

林南风上前一手按在她额头上，半是关切半是无奈道：“好在是退烧了！”

万岚推开他的手，嫌弃他拦了自己吃东西，略有怒意道：“你干什么！”

门外响起明诚询问林南风的声音。林南风暗自叹道这速度来得快，一下拉起万岚，自己坐在这位置上，伸手一搂，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他怕万岚在怀里挣扎，看着她刚想低声说别动，却见她坦然自得的模样，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安排。“明诚面前，你知道怎么做么？”

万岚抬手举起酒盅，给他喂酒，边道：“你运气好，正好我讨厌他！”

林南风饮着酒杯里的酒，抬眼看着她挑衅又自负的笑意，思考着她究竟是谁。

她话音方落，明诚已是推门进来，看到这面前的一幕，一时间语塞，随后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找了林兄这么久，原来你在这里享此艳福！当乞丐过了瘾，又做起色中恶鬼来了？”

林南风只当轻声温柔道：“岚姬，你先起来。”他由怀中万岚抽去，看着明诚满意的神情，隐忍道：“我当然比不了明兄的好算计。”

明诚打量着一侧执壶倒酒的女子，心下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什么。他只知道林南风原非这好色之徒，三年来他为其父林绍远守孝而杜门谢客，想是更远酒色，殊不知今日是饿鬼出笼了？“林兄听说了？说起来，江南武林三公子，萧侍宴一心剑道，无意男女姻缘；我如今也算是与剑仙定了婚事；这江湖人士所瞩目的，可是落到你身上了！不知道这位姑娘系出何门？”

林南风慢条斯理地抬杯喝酒，一手又搂上了万岚的柳腰儿，笑道：“家中仆婢，蒲柳之姿，不入明兄的眼。一妾而已，比不得明兄要为一个女子守身如玉！”

“眉飞翠简，眼若凤形，玲珑风流，有此美色，乐不思蜀应当的！”明诚上下打量着那女子，这等姿色放在哪里都当属上乘，只可惜这江湖之中的婚姻之事，除了美貌，还有门第二字。

林南风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明诚对万岚的审视，问道：“明兄今日来，不会是为了我的岚姬！”

明诚颇有些不舍得的意味，有女色在前总是赏心悦目之事，他转头向林南风答道：“当然不是，这云霞派的弃徒是林兄搭救的，即是如此，回头这骆滂问起我此事如何，我也只好推了你身上！你可别介意！”

“无妨，燕北还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兄若无事，我可不留你了！”林南风又顺势将万岚揽进怀里，笑道，“这江湖，唯侠义与岚姬，不可负！”

“只是下次，可别做叫花子了！你丢得起这个脸面，我可丢不起！”明诚见此自也乐得开心，起身大笑出门而去。他本以为自己与慕鸳时婚约，林南风会是最大劲敌，如此一看，这担忧也已尽解。

这明诚起身离去，林南风原以为万岚会即刻起身，却不想她倚在自己怀里失了神，正看上她婉婉哀怨的眼神，自己连声音都柔了下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刹那之间，万岚的目光恢复了冷峻与凶狠，再也不复方才的温柔。她一把推开林南风，道：“明诚这般得意，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林南风冷哼了一声，笑道：“这一句话里还不够清楚么？他是怕我坏了他的姻缘，见你在我身边，自然不会再去跟他抢这蝶舞门门主了！”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去抢上一抢？明家若是多了长江的助力，你千霞庄的日子，只能更不好过！”

林南风不想道出心中所想，只坏而笑道：“我不是说了？唯侠义与你不可负。”

万岚脸上一沉，不知道应什么话才好，只坐在一边的榻上，垂头望着地板出神。“林南风，益州的事完了，尽快回杭州。”

“好。你和我一起回去，只要你愿意。”林南风没去注意她认真的神色，依旧是半开玩笑的口吻，却又夹带着讨好的意味，他已是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拢过她耳边的碎发。这一张精致的脸庞，让他越来越有兴趣。“我说真的！”

万岚下意识躲开，冷道，“我要出去一趟。”

只这一句话，林南风见她随手那了几百钱就出了门去，他只得叹了一句道：“还真是个好性子的娘子！”他只唤来外头跑堂，准备了热水。跑堂得了赏钱自然乐意，只嘟囔了一句不是就一个公子哥儿么，啥时候冒出来的小娘子啊？

这又是大半个月不洗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松泛松泛，林南风一时半刻哪里肯起来。他在这澡盆子里一泡便是半个时辰，一时出浴，却透过屏风隐约见得桌边坐着的万岚。他下意识反应缩回这澡盆子里，半是惊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