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遇宁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该说不说,她很少因为睡懒觉在侍奉帝君这事上耽误,前几次的耽误算是事出有因,可以理解的。
遇宁忙不迭的收拾起来。
玉窠被收拾的声音吵醒了,三瓣嘴嘟嘟囔囔的:“别吵,小爷还没睡够呢。”
“哎呀,快起来吧,太阳都晒屁股了。”遇宁着急忙慌收拾中还分了一个眼神给枕头边的玉窠——然而枕头边空空的,根本没有肥兔子的影子。
嗯?昨晚玉窠明明睡在她枕头边的,怎么不见了?
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玉窠在桌子上,“你什么时候去桌子上睡了?”
“嗯?”玉窠眨巴眨巴眼,围着桌子转了几圈,自己也很奇怪,用两只前脚“洗”着脸,疑惑道,“我怎么来桌子上了?”
遇宁笑它一声:“谁知道你,不管你了,我得赶紧去青浯宫了。”
青浯宫内一片安静。印象中,她每次来殿中时都是这般的安静祥和。火炉上的茶水已经烹好,微弱的火苗温着茶水。偶尔有翻阅公文的声音,狼毫搁案的声音。
遇宁一路小跑的跑进殿里,迈殿门的时候撩了撩裙摆。璟逸听到声音抬头,她尴尬地嘿嘿一笑,颠儿颠儿地跑上前。
砚台里的墨已经磨好,热茶也已经烹好,只是杯盏还是空的。
“帝君,您喝茶。”
“嗯。”
这也没什么活计了,在旁边干站着……她心虚啊。遇宁拿起墨条,寻思着再磨点墨。
“不用磨了。这方没什么事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吧,”璟逸合上手里的一份公文,歪头看着遇宁,眼神中的温柔饶是遇宁这样迟钝的都看出来了。
遇宁心里更虚了。以前她偶因睡懒觉上工晚了的时候也没见璟逸这般温柔,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气疯了?
“不,不用了,帝君,我就在这侍候您。”
璟逸看她紧张不安的样子笑出声:“你怕什么?前几次,你来迟时我可曾责骂过你?”
遇宁摇头。
璟逸:“去吧,若是什么都不想做,也可以写写字,你近几日都忙着练剑,怕是读书习字都生疏了。”
遇宁:“哦。”
遇宁从书架子上随手拿了一册书,在自己的桌案位置上坐好。铺纸,磨墨……这个过程中,遇宁想的不是书中的内容,想的全是璟逸。
今日这只狐狸可太奇怪了。她想。
抬笔正要誊写,一个下意识的抬眸微瞥,让她有些怔住了。
她知道璟逸生的好看,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当日璟逸救她时,她正是因为对方的好模样才在不了解、不知死活的情况下抓着人家的衣裳。
然,她今日发现,璟逸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浓眉根根有序,细长的眸子从侧面看过来时格外勾人,鼻梁挺而直,嘴唇……嘴唇瞧着比她的都红,估摸着肯定特别软。
大抵是察觉到有目光瞧着他,璟逸抬头,对上遇宁那有些痴愣的眼神,他先是嘴角上扬,而后轻挑了挑眉毛。
遇宁一张粉面“唰”的红了,赶紧低头誊写,只是这个内容和字迹实在是不敢恭维。
璟逸起了逗弄的心思,索性放下公文,起身往这边来。
遇宁一直用眼角余光瞅着呢,瞧着璟逸越走越近,直到到她身后。此时她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了,心口也跟藏了只小兔子似的,“砰砰”地跳个不停。
她真是太丢人了,发花痴被抓个正着。
她一直想着璟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誊抄的字迹实在是惨不忍睹,刚要团成团扔掉,哪知身后人比她快,一手按住了那掺了金丝的宣纸一角。
璟逸:“你这字……”
遇宁放下笔,推开按着宣纸的手,将纸团成一团,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做完后,哼哼唧唧给自己辩解:“我……我那是随意写的,没认真。”说完就准备再铺一张,打算重新誊写,给自己雪耻。
“哦。我也有日子没抽查你课业了,让我瞧瞧,几日不练,你这手字退步成何等程度了。”说完,璟逸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她这个桌案不比璟逸的宽敞,璟逸在旁边一坐,瞬间就有些拥挤,偏生他还有意无意的往她身边靠。
遇宁往一边挪了挪,璟逸又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臂:“再挪,你还有地方写字吗?”
遇宁小声地念叨:“您起来我就有地方写了。”
璟逸故意似的,冲她挑衅的笑了笑,道:“不让。”
遇宁这回没再嘀咕,就是撇了撇嘴,抬笔誊写。本着“一遍成功,早早了事”的想法,遇宁强迫自己静心凝神。
抽查课业,不需要写很多,一张宣纸写了过半,遇宁放下笔,自信满满地让璟逸检查。
璟逸:“还算规整,看来方才那张确实是因为不够认真的缘故。”
遇宁有些自得:“我都说了那张是随便写的。”
璟逸不置可否,只是把纸放下后,直直地看着她。直到遇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目光躲闪之时,他问她:“我且问你,你为何不愿我娶湳溪?”
怎么又说这件事?
遇宁:“要是照顾你们……”
璟逸打断她:“不要说是不想侍奉两个人,我说过,倘若成亲,会有其他侍从。况且你是我的书童,即便真让你侍奉两位主子,那也是你分内之事。”
呃……确实。遇宁想了想,沉默了。
璟逸:“所以,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不希望我娶湳溪?”
遇宁看了眼璟逸,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为什么呢?玉窠说湳溪生的貌美,身份也尊贵,与璟逸是门当户对。她知道,她明白,可是她就是不喜欢,不想啊。
可为什么不喜欢,不想呢?
璟逸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看着遇宁攒紧的眉:“那不若,我娶别家仙子好了。”
“不行!”遇宁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
“为何不行?”璟逸一双凤眸望着她,带着探寻,还有些许逼迫,“我教过你,行事前必要思虑周全,判断事情行与否。同样的,不能行之事亦有原因。所以,不行的缘由是什么呢?”
“缘由,缘由是……呃!”遇宁心口猛地一阵抽痛,她捂住心口,忍不住闷哼。
璟逸瞧她一瞬间白了几分的脸色,担心极了:“怎么了?”
那痛楚不过两个呼吸间,转瞬又消失了,遇宁深吸口气又缓吐了出来:“没事,刚刚心口疼,现在好了。”
璟逸还是有些担心,眉头也不觉皱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心口疼?我让乌蕨来给你瞧瞧。”
“没事,我昨日心口又堵闷又酸疼时去找乌蕨瞧了,乌蕨说我身体好得很,刚刚……可能是昨日到今日都没怎么用饭的缘故吧。”
璟逸不是凡人之躯,所以他也不知道凡人身体的那些头疼脑热,但是既然乌蕨看过了说没事,那他还是信的。
璟逸:“那一会儿多用点饭,以后每日的饭准时用。”
遇宁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折腾,璟逸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的小书童迟钝,那他就慢慢来吧,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
午饭时遇宁果真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饭。放下碗筷,遇宁满足地擦了擦嘴,觉得今日的饭菜真是格外的香。
午饭后,青浯宫也没什么差事,遇宁就去菜园给玉窠拔了根萝卜,然后就去练剑了。
璟逸正在殿中小憩,一封金信自殿外而来。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面色不虞地挥了挥袖,金信消逝,下一刻,璟逸也消失在殿中。
九重天,凌霄殿。
璟逸每来一次,内心的厌恶就多一分。
忍着厌恶,璟逸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
“璟逸上神,近来凡间有不少妖兽出没,祸乱人间,百姓请愿,祈求为他们驱散妖兽。按理此等小事本不该让你出马,但五方天将正在操持练兵,四圣兽也在四海出任要务,如今只能让你去处理这些妖兽了。”
天帝睥睨着下方的璟逸,头上的十二行珠冠冕旒纹丝不动。他的头不曾低下过一分,是真真的用眼底瞧着站在下方的人。
即便五方天将和四圣兽无要务在身,他也会派他去的,无甚原因,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璟逸也没有昂首,只是抬了抬眸子,望着高座上的天帝。偌大凌霄殿只有他们两个人,霞光四射,照进了大殿,染指了几分高座上的人,衬得高座上的人熠熠生辉,实打实的神祇。
呵,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神,好一个虚伪阴毒的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