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是夜,旧城,某处藏污纳垢的深巷里,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地走快步进一家犄角旮旯里的酒店,紧紧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两人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
这破酒店宰客成性,专门宰那些远道而来的落魄人,老板正坐在柜台后,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影。听见有人进来,十分吝啬地扫了二人一眼,估计是两个穷酸,没什么油水可捞,一斜眼,打算赶客:“先给钱后住店。”
“两个人一间房。”女人把声线压得低低的,生怕别人听出来她原本的声音,“打听个事儿,这附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那是另外的价钱,付不起别瞎打听!”老板嫌弃地摆摆手,一撩眼,仓促间发觉这女人长得居然不错,动起了歪心思,只要把人留在自己这,剩下的,那不都是他说了算吗?此人当即换上一张谄媚的面孔,改口道:“不过那些都好商量,先说说,你想打听什么?”
“也没什么,我想给妹妹治病,听说这附近有医生能治。”
老板一听就明白了,呸出两片瓜子壳,示意她附耳过来,故作为难地说:“有是有,可那群人平常都跟疯狗似的,今天咬了人明天就不知道在哪。要不二位先住着,我给打听打听去?钱好说,先不用付了。”
“我们就是为着这事来的,如果找不到……”女人皱了皱眉头,像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担忧地看了身后的女孩一眼,身后好像有阎王爷在催命,她们争分夺秒,准备另寻他法,作势,便要走。
“你就放心吧!”老板上手想抓住女人的胳膊,被她躲开,“我跟你说,外面都传只有方舟能治这病,你听他们胡扯,他们要有那么大本事还用在方舟里面缩着吗?那位周医生你知道吗?最近可有人见过他!我看你也是听说了这事才来这,肯定是打算在这把病治了,不然,你还真找到方舟里去?外面满街乱跑的混小子,知道的多着呢,既然有人说,那就有人能找到。我给你问问不就知道了,就一晚上的事,又不收你钱!”
“那……”女人迟疑道,“你真能一晚上找到?”
“放心吧。”老板推搡着人,把人一路赶进房里去。
互助组织里,霍成昭被钟彦“就地解散”,打算抓一个幸运的路人聊天。一转身,发现路人们大都不是很想和他聊天,和他对视的一瞬间,要么转头、要么翻白眼,不配合的态度溢于言表。
霍成昭无所谓地一耸肩,抓了个态度稍微平和一点的小姑娘,她和另一个小朋友一起坐在角落里,霍成昭十分不见外地凑过去,盘腿坐在她们身边,掐出此生最亲切柔和的声音问:
“好无聊啊,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小姑娘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回答说:“不知道,他们不爱带我们玩。”
“他们”显然指的是那些仇视新型基因的极端分子。
屁大点儿地方,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个人,居然还搞小团体。
“那……你们是怎么到知道这里的?总不会是在这里出生的吧?”
“不是。姐姐听说,这里的医生能治病,就把我送过来了,让我听周叔的话。”
“听说这里能治病?”霍成昭觉出不对,反问回去:“听谁说的?”
“不知道,不认识。”
三流媒体是从“第一个死者”出现之后才开始以此为噱头博人眼球的,谣言更是扩散于两个月后,但这个组织显然不是从那时才建起的。
那“这里能治病”是谁、从什么时候起散布出去的?
时间似乎说不通。
霍成昭想,要么时间不对,要么“第一个死者”不对——他们知道的“第一个死者”就是真的第一个死者吗?在这之前,有没有谁是他们没发现的?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一年半。”
霍成昭站起身,弯腰揉了揉小女孩的额发,在心里记了一笔,从身上摸出两块巧克力分给她们。
“前两天,有没有哪个哥哥腿受伤了呀?”
“有!”小女孩吃到巧克力高兴得很,一手捏着霍成昭的衣摆,一手指向某个房间,“他断了一条腿,在那边躺着呢!”
跟小朋友要和颜悦色,跟这家伙可就没必要了。霍成昭哄走两个小朋友,准备跟放火那人算算账。
扎他一针的事,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放火烧公寓楼、差点烧到钟彦老李和巧克力、破坏了方舟原本的调查计划、组团报复行凶……桩桩件件叠起来,那就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嗨~伤养得怎么样了?噢,有力气朝我扔水杯,那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成钊侧头,躲过一个塑料水杯,丝毫不以为忤,附身捡起来放回桌上,翘着二郎腿在病床旁坐下,“我没想杀你,你却是真的想烧死我先生。我只断你一条腿,你居然还有脸记恨我?”
这话纯属偷换概念,硬掰扯起来,那把火说不好究竟烧的是谁,周先生没被烧死,纵火人腿却是真断了。反正两方都说不清,成钊恶人先告状。
“我腿也断了、也被周叔压着道过歉了,你还来干什么?”
“当然是关心你啊。”
霍成昭好大的脸,这话说出来脸不红心不跳。
“哈?”躺着的人像是被他的脸皮之厚震惊了,周叔交待过让他们做事客气一点,此刻只好拐弯抹角道:“被上等人关心我可真是受宠若惊,成钊大人,我需不需要谢主隆恩啊?”
“上等人还不是一样在旧城讨生活。你干嘛那么仇视我们?我们不是来救你们的吗?”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周叔这么说,我们暂且先这么信,如果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我绝对会再放一把火。”
“哈,好紧张的医患关系。”霍成昭有意激他,这人易怒、报复心重,冲动之下说不定会透露出什么来,“何必呢?我们扔下原本的日子不过,大老远施舍善心,热脸贴人冷屁股。你最好对我们放尊重一点,万一我先生不高兴了,你们就自生自灭吧。”
“用不着你们惺惺作态!自己推别人送死,现在又在这里扮什么救世主?”
“行,我现在就跟先生说,这群死人给脸不要,活路都送到面前了,还想拉着全天下一起下地狱。不如我也向你学习,一把火烧了这里?”
“你凭什么?!当初如果不是我们,你们还能有今天?还能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嚯,听起来可真厉害。枕头底下是什么?枪还是刀,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人死之前就爱夸大自己的功绩,来,跟我炫耀炫耀?”
越听越不是人话,霍成昭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心理负担。不过鉴于这群人杀人放火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心理负担,他便借过来一点底气,怎么难听怎么说。
半躺的人被霍成昭气得怒目圆睁,恨不得扑过来跟他扭打在一起,一只手摸进枕头下,上次的一针不痛不痒,这回总得叫他见见血。
成钊眯着眼,等着他的动作。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工厂已经日吹日晒许多年,墙体老化严重。大门外不知聚集一帮什么人,大吵大嚷着把所有的出口全部把守起来。一个肌肉男嘴里不知道骂骂咧咧些什么,对着工厂外墙又捶又踹,泥瓦在他手里竟跟塑料一般脆,本就是危房,遭此黑手,当即跟着簌簌掉渣。
屋里大大小小一帮病号被吓得各自应激,年纪小的抱在一团瑟瑟发抖,年纪大的显得游刃有余一些,一部分人强装镇定去交涉,另一部分人摸出武器去蹲墙角。
“哎哎哎,谁允许你们在这住的?给钱了吗就住,反了天了!”
肌肉男一脚踹开大门,两扇内开门直接飞出去,在地面擦出呲呲火星,险些砸到人身上。众人连连闪避,被他这“一力降十会”的一脚踢翻了所有布置,蹲墙角的无墙可倚,纷纷暴露在这伙人眼前。
有些不怕事的摸出武器,想正面硬刚,当即被肌肉男身后冲出来的人按趴在地上,被一群枪口指着脑袋,就地成了只“出头鸟”。
肌肉男趾高气昂一扬下巴,周围几个谄媚的地痞站出来,替他控制住局面。众人一时不敢动作,他就这么绕场一周,这面墙上给一枪、那块布上划一刀,表情不加遮掩,觉得这地方狗屁不如。
就地,呸了一口唾沫。
“一帮穷酸……要么给钱,要么滚蛋!”说完,又觉得自己句废话,改口,“他大爷的,这耗子洞里能搜刮出什么油水……地盘和东西留下,人滚蛋!”
俨然是一伙打家劫舍的熟练工。
黑吃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偏偏被他们赶上了。
房间里,断了条腿的人被霍成昭掐着脖子拎下床,都快翻白眼了,嘴里还在咒骂。
“你相信这是巧合吗?”成钊把人摁在墙上,脸上皆是怒意,摸出一把匕首,作势就要抹人脖子,“那可真是巧,我和先生刚来,你们就被打家劫舍?我刚刚还在想你们怎么这么好说话呢,让道歉就道歉、让磕头就磕头,敢情是有人替你们当清道夫啊?就那么怕先生救活你们?那么想死,我成全你!”
成钊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要害他家先生。周先生刚跟着周叔离开,莫名奇妙就混进来一股势力,不由分说就开始疑心这是谁下的套。
先把他们虏来,好声好气地一通安抚,谁能想到遇到强盗了呢?强盗杀人哪管你是主是客,周先生要是死于强盗之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至于工厂里的人?不也都是受害者吗?
好一副卖惨白莲的嘴脸。
成钊气极,拖着人就往实验室的方向去,临死也准备多拉一个垫背的。
“不是,等等……”
“等什么?你早晚要死,我送你一程啊?”
“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哈哈哈哈!你相信这是巧合吗?”成钊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又问了一遍,然后自问自答说:“我、不、信。”
工厂不是他的地盘,成钊几次险些认错路,动作越发急躁,堪称粗鲁地蹬开每一扇门,墙壁一次又一次发出震颤,好好的几条通路被他拆积木一般一一打穿。
动作越来越大,外面对峙的两伙人纷纷发现异常。肌肉男把外面的场子扔给一群地痞,留下一句“鼹鼠打洞呢?往哪去啊?”就拎着枪追了进去。
趁着众人一时混乱,有几个瘦小的身影从窗子爬进来——肌肉男之前几拳震碎了玻璃,几人悄无声息地落地二楼,接着护栏掩护,蜉蝣一般倏地消失。
“你还想狡辩什么?还敢说不是冲着先生来的?”
狭长走廊里,肌肉男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脚程极快,目标明确,不到十秒便追了上来。成钊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认定了他们是里应外合,冲着围剿他们来的。
“哟,你在这儿呢?”
肌肉男这开场白,简直坐实了成钊的猜测。两人夹着一个瘸子,各自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来杀我?还是来救他?”
成钊嘴上问话,实则根本没打算听谁回答。
眼瞅着周先生就在他不远处的房间里,成钊极快地一发力,把手里的瘸子当肉盾一般甩出去,人一出手,脚下猛地蹬地,一眨眼便没了影子。
肌肉男把人往地上一扔,一把匕首直奔他面门飞来!
成钊这一手暗器,是奔着要人命来的。肌肉男劈手打掉,匕首噌一声斜插进墙体里,他看着没入墙壁的匕首,一时有些后怕。
匕首下,扔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顺着窗子爬进来的瘦小身影极为灵活,霍成昭早就给他们开好了通路,他们一路绕行,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比霍成昭本人提早赶到实验室。
三五个人搭成人梯,飞速拆开天花板,爬进屋顶管道,在实验室头顶监控着屋内一切动向。
“……看法倒是新奇,就连我家那个小流氓都知道,从来没有过新型基因与基因病同时出现的案例。”
周先生气定神闲地站在仪器旁,随手拿起一个试管晃着玩,悠闲得丝毫没有身处敌营的自觉,嘴上说着“新奇”,语气没有一点儿觉得新奇的意思,好像他早就知道,只是给对方机会,留个台阶让人顺着往下解释。
“既然您给我面子,我就班门弄斧两句。欸,往前倒五十年,哪有什么这基因那基因的?分个血型就了不得了。灾变以后,才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我说句不好听的,真要算起来,什么上等、劣质的,都得管灾变叫祖宗,大家都是辐射生出来的,都是变异,谁也别看不起谁。后来灾变结束了,辐射没了,谁也动不了了,两边这才掐起架来。”
周先生像是听了什么幼童不着边际的想象,冲老周一扬试管,做了个敬酒的动作,他笑起来:“怎么,你打算制造下一场末日?我欣赏你的野心。”
“哎哟不敢不敢,灾变我是不敢再经历了,这不是有实验室吗……”
“哦,所以你跟我在这里东拉西扯拖这么久的时间,其实是打算用实验室的辐射暗杀我?”
“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们是真的敬仰您,希望您能加入我们。”
“不是我不想加入,”周先生放下试管,抱胸而立,某一瞬间的身形看上去居然有点像他身边那个保镖,“我也说了,方舟认第一,我认第二。这些东西现在在方舟都是机密,九个区里知道这些秘密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至于普通人,如果不是自己或者身边人是,几乎都没有人知道‘基因型’是什么东西。更遑论旧城?我孑然一身惯了,无所谓谁来灭我的口。你倒好,搞出这么个庞然大物来……”
周先生往周围一扬手,示意他看看他居身的大型工厂,略一倾身,在他耳边嘲弄地说:“第十区已经盯上你了吧?还想拉我一起上贼船?”
别白日做梦了。
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跟他们合作!
老周为着周先生的才华,陪着笑脸低三下四地献媚,盘算着周先生要是能加入,那他也不算亏。
可他老周“能屈能伸”这老半天,人家居然猫抓耗子似的逗着他玩。
“你也不想想这是在谁的地方!”
一把枪抵在周先生额头,老周气得青筋直跳,认定这个黑医是给脸不要。
周医生一点也没被枪口吓到,站姿依旧优雅从容,只是稍微低了低头,额头竟离枪口更近。老周反而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开始忌惮起来。
“可真厉害啊……”周先生呢喃道,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疯癫的笑,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你这么厉害,应该早就把一切都解决了,还留个我做什么呢?舍不得吗?”
老周没见过这种阴仄仄的疯子,握枪的手开始发抖。
——砰。
一声枪响。
霍成昭和袁濯——戏剧社抛媚眼的那位,两人一前一后奔进实验室,袁濯冲在前面,余光里黑影一闪,他大喝一声:“谁?!”
黑影眨眼间消失,霍成昭向袁濯摇摇头,示意这不是他的人。
袁濯反应极快,立刻追了上去。
枪响之后,霍成昭心跳噪如擂鼓,奔跑时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搅和在一起,烦得他有些想骂人,脚底下步伐跟着慌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撞开实验室的门。
周先生——钟彦在屋里被谁推了一把,跌撞着与霍成昭撞了个满怀。
血腥气和着一点柑橘信息素涌上来,霍成昭被这一下撞得发懵,手掌里,一点黏糊糊的血迹正从钟彦的外衣里渗出来,他一时甚至怀疑自己的五感是不是集体失灵了。
短暂的理智出走之后,霍成昭不敢发愣,强行聚拢意识,背起钟彦,指挥着一群少年人把地上的瘸子运出去,终于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你有病吧?!”
袁濯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趁乱摸进来的黑影还不知所踪,背后的实验室里,隐约传来隆隆闷响。
哪里爆炸了?
声响越来越近,裹挟着火光、硝烟和难以言喻的化工制品味道,叫嚣着向他们扑来。工厂深处,像是有什么人为饲养的魔物盘踞,在自以为是的人类手里蛰伏几百天,悄然壮大,此时终于露出了嗜人的獠牙。
幸亏提前打开了所有的通路。
顾不上担心袁濯他们,霍成昭要是真把钟彦折在这么个鬼地方,他回到方舟之后恐怕只能自裁谢罪。
而硬吃了颗枪子儿、连信息素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钟彦本人,居然还有空提醒霍成昭:“巧克力,他还在里面……”
霍成昭气结,笑不出来,满腔怒火烧得他忘了什么叫礼义廉耻,仓促间欺师灭祖骂了一句:“闭嘴吧你,他比你知道怎么活下来!”
火舌与浓烟逼近,死神挥舞着镰刀,准备收割几个腿脚慢的。
袁濯的战友们训练有素,从工厂深处的第一声爆炸起就意识到不对,迅速从地痞切换到作战模式,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工厂里的成员,一批带着人提前撤离,另一批从工厂不同方向接应。
“兄弟,上车!”
一辆军车往霍成昭的方向冲过来,在他面前一个急刹车,车门几乎要甩出去,还没停利索,又是一脚油门下去,毫不担心他们来不及上车或者躲闪不及把谁直接撞死。
“你倒是信任我。”霍成昭带着钟彦跳上车,余光瞥见同行的人都已经被接应,这才合上车门。
又一声爆炸巨响,工厂上方,火焰腾空而起,黑烟弥漫。
一个小小的绝症病人救助站,化作了一片火海。
又一股热浪凶猛袭来,开车的士兵不敢再做停留,接到人,油门踩到最底,直接撤出工厂园区。
军车可没有什么坐稳扶好的提醒,怎么高效怎么来,霍成昭在一路颠簸中护着钟彦,放慢了呼吸频率,努力让心跳落回正常水平。
“钟老师,你为人师表之前好歹先掂量掂量。巧克力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热化了不成?”
钟彦没回答他,他体温高于正常状态,暂时没有意识,面部肌肉偶有拉扯,仿佛是要质问些什么,像是落入梦魇。
霍成昭心率回落,气性却没消——他看出钟彦身上没有致命伤,判断钟彦纯属发疯。
车辆停稳,开车的士兵去紧急联系医护,霍成昭帮忙把钟彦送去治疗,而后站在原地,和那个开车的士兵一起,望向火场。
如果巧克力真的热化在火场里……
巧克力在旧城混了十几年,也不是白莲一朵,如果真的交代在这里,那也是罪有应得。
临死前救了钟彦,假使钟彦以后真找到了基因病的治疗方案,那钟彦的功德估计能分给巧克力一些。
怎么想都是巧克力赚了。
“出来了。”
身边的士兵看到人影,跑去汇报。
“你看到什么了?”
霍成昭不明所以,他看不清,只看到最后一辆接应的车动了。他心脏像是被装了引擎,心率跟着车速一起飙上去。
匆忙回到车里,霍成昭军用翻出望远镜,恨不得眼睛能用力,使劲望向工厂。
火场里,袁濯一只手负伤,另一只手提着个鸡崽一样的人。袁濯身边,有另一个高大身影,那人蓬头垢面,短发被烧得不成形了,肩上正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巧克力。
隔着望远镜,霍成昭死死盯着远方,感觉眼眶生疼。
他认出来了。
那是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