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的时候,百乐门刚开门,霍飞鸿带着几名警探手下就赶到了。
门口的门童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迎宾。
大厅里有两名保洁大姐正在擦拭灰尘。
谢经理倚靠在吧台处,刚准备从烟盒里掏出烟,看到霍飞鸿带着警探们过来,赶忙站直了身子,朝着门口处走来。
走近了,谢经理打量了下穿着警探衣服的霍飞鸿:“霍警探,您今天这是?”
“今天过来是要带走嫌疑犯的,不耽误你们营业。”
谢经理有些懵然。“嫌疑犯?”难道是小蝶吗?
霍飞鸿抬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跟着他来的几个警探朝着后台走去。
霍飞鸿冲谢经理点头示意后,他也去了后台。
谢经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赶忙也跟着过去了。
后台处的化妆间和换衣区,聚集了几十名舞女、歌女在这化妆和换衣服。她们看见几名警探突然过来,各自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警探们突然过来干什么。
霍飞鸿走到人前,打量着一众舞女。
舞后小蝶透过化妆镜的影像,看着霍飞鸿,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几秒,便都撤了眼神。
霍飞鸿告诉众人:“我今天过来,是要带走杀害恋儿的嫌疑犯的。”
舞女们、歌女们的目光纷纷看向小蝶。
小蝶不动声色的拿起化妆桌上的耳环,戴在了耳朵上。
霍飞鸿径直走到舞女小水的身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霍飞鸿的脚步,看着霍飞鸿和舞女小水四目而对。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小水女士和我们去警局吧。”
“为什么?”小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霍飞鸿,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你涉嫌杀害了恋儿。”
小水浅笑:“哦?有证据吗?”
“我会拿给你的。”
跟着来的警探们都有些狐疑,毕竟之前从来没听说舞女小水和这个案子有关。百乐门的歌女和舞女们也都有些疑惑,原想着警探们过来,是来抓捕小蝶的,没想到居然是小水?
站在最边上的两个舞女看到此情景,忍不住交头接耳:“该不会是霍飞鸿为了给小蝶开脱,所以拉着小水给小蝶顶罪吧?”,另一名舞女担心惹祸上身,胳膊肘推了下她,两人都静默不说话了。
小水为自己辩解:“案发那天我有证人,证明我没有到过案发现场。”
霍飞鸿一副看透她心事的样子:“跟我回警局,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说着,他给手下比划了一个手势。
过来两名警探,押解着小水出门。
就在霍飞鸿也准备走时,谢经理朝着他走了过来。“霍警探,这事会不会有误会啊?小水才来了半年,平时她和恋儿没什么交集,更别提矛盾了。”
“谢经理放心,我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霍飞鸿拍拍谢经理的肩膀,潇洒离去。
小水从百乐门被带到警局的审讯室。双手、双脚被锁住,头顶上的白炽灯似乎要将昏暗的审讯室照成白天一般。
霍飞鸿坐在小水的对面,桌子上放着他刚给自己泡好的茶。茶杯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的密封袋子。
馒头和花卷坐在霍飞鸿的身边,做着此次审问的会议记录。
“你认识恋儿吗?”霍飞鸿问小水。
“认识,我们同在百乐门当舞女,能不认识么?”
“我是说,在进入百乐门之前。”
小水抬眼看着霍飞鸿,神色稍微有些慌张:“之前不认识。”
霍飞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放下后,拿起密封着的文件袋子,打开来,取出里面的病例。“这份病例,是我在李振声医生的诊所找到的,你之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叫小水,而是叫小清。”
小清愣住了,她没想到,霍飞鸿居然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只见她眼神慌乱,迅速想着对策。“就算我是小清又怎么了?这些年因为我的外貌不出众,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所以让李医生帮我整容,整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霍飞鸿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燃上,抽了一口。
馒头和花卷余光看着霍飞鸿,等着看霍飞鸿如何审问小水。
霍飞鸿将烟捏在手里,缓缓吐出一缕烟圈。“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水看着霍飞鸿,不知道他要给自己讲什么故事。
“很多年前,你和你的好闺蜜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王志。王志喜欢的人是你,所以你俩谈起了恋爱,快要毕业时,不知道你俩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你和王志分了手,所以你并没有出现在毕业的那顿同学饭局上,甚至和所有的同学都断了联系。大概就是一年前,王志突然找到你,告诉你当年一些事情的真相,你也知道了当初导致你俩分手的原因竟然是恋儿在中间作梗,你和王志分手后,王志和恋儿结了婚。当你俩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后,王志和恋儿离了婚,想和你复合,但你觉得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曾经的爱人已经不再是爱人,但是恋儿给你造成的伤害,你一定要选择报仇。而就在此时,你听说恋儿离婚后,自暴自弃,选择了下海到百乐门当舞女,所以你找了许多医生想为自己整容,想的是整容后接近恋儿,从而报仇,所以你找到了号称画皮医师的李振声,整了容,恢复了几个月后,大概也就是半年前,你进入百乐门,和恋儿成了同事。恋儿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肯定不会对你加以提防。你利用对恋儿的了解,很快就和恋儿处成了好朋友。”
霍飞鸿抬起手,又吸了一口烟。
“霍警探不去报社当编辑,都有点屈才了,讲故事的能力可以出版小说了。”小清漠然的看着霍飞鸿。
霍飞鸿吐出一缕烟圈,冲小清笑了笑。
馒头小声提醒霍飞鸿:“头儿,我们调查舞女们的动向时,恋儿死的时候,小水,哦,小清正在和其他三个舞女打麻将呢,她怎么会是杀害恋儿的凶手呢?”
霍飞鸿瞥了眼馒头:“你还记得李振声那个案子么?”
“这才过去多久,肯定记得啊?”
“那你还记得那条狗么?”
馒头努力回忆着当初“画皮医师”案中的狗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案子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
“我记得你说过,恋儿出事的时候,你和其他三个舞女,在后台的化妆间里打麻将?”
“霍警探没有记错。”
花卷小声提醒霍飞鸿:“头儿,刚才把那三个和她打麻将的舞女关押在了旁边的审讯室。”
霍飞鸿站起身,带着花卷去了隔壁审讯室,留馒头在这里看着小清。
审问和小清一起打麻将的三位证人的时候,她们的证词和以前一样,都是说,恋儿遇害的时候,她们四个在打麻将。
霍飞鸿环抱着胳膊在她们三个面前慢慢的踱步。
三名舞女稍有些紧张。
“霍警探,我们可没有说假话啊。”
霍飞鸿站住脚步,看着她们。“你们三个再努力的回想下,小水真的没有离开过你们的视线吗?”
舞女小枣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霍警探,我记得小水好像中间去了一次厕所。不过,是我俩一起去的。”
“确定吗?和我讲讲那天的情况。”
“嗯。因为她刚起身,我看反正我们三个也打不了,所以也起身去了厕所,结果看到她站在电话旁边,对着听筒学了几声狗叫,但随即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我俩一起去的厕所。我问过她为什么对着听筒学狗叫,她说想试试电话是不是好的,想打电话来着,但想想还是算了。霍警探,那晚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作案的时间。”
馒头看着霍飞鸿。
霍飞鸿却从舞女小枣嘴里,越发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想。
和小清打麻将的三名舞女留下证词后,霍飞鸿让馒头亲自开车送她们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
选择了几乎同样的时间,霍飞鸿带着铐着手铐的小清回去了百乐门。案发那天所有的人,都按照当时大家所做的事情,进行一遍“重演训练”。
当时和小清一起打麻将的三个舞女坐在麻将桌旁,全然没了打麻将的心思,她三人看着戴着手铐的小清,心中不免暗想,小清戴着手铐要怎么打牌呢?
霍飞鸿走到她们身边。“现在重演一遍那天去厕所的经过吧。”
小清先站起身,来到外面,走到电话跟前,对着听筒学了几声狗叫。这时,小枣从房间里出来,小清放下电话,两人一起去了厕所。片刻后,小清和小枣一起回到了打麻将的屋子。
馒头和花卷站在霍飞鸿身边,他俩丝毫没有看出端倪。
霍飞鸿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只见阿泰抱着咬死恋儿的那只狗从外面走进了打麻将的化妆间。
小清看见狗的刹那,故意躲避开了目光。
霍飞鸿走近了小清:“麻烦你再学一下狗叫。”
小清眼神慌乱,苦笑出了眼泪。“没错,是我指使狗狗咬死了恋儿,但是我不后悔,她抢走了我的爱人,我痛苦了十年,这是对她的惩罚。”
在小清的配合“演示”下,阿泰将狗狗放到了恋儿的房间里,房间的床上放着一个假人。
案发那天:小清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利用化妆间外面的电话给恋儿的屋子打去电话,只是打通电话后没说话。小清冲电话里学了几声狗叫,狗狗受到了指示,疯狂的撕咬恋儿,活生生将恋儿咬死了。
现在案件重演:狗狗“得到指示”,不停的撕咬床上的假人。
自从小蝶将狗狗退还富商不成,这只狗狗就一直养在百乐门里。小清见恋儿时常抱着狗狗,所以动了“借狗杀人”的心思,她趁着没人的时候,经常投喂狗狗,然后利用狗叫声,指挥狗狗做事情。这只狗久而久之已经被小清给驯化了。小清想着,就算被人查出有人指使狗咬死人,也只会想到小蝶身上,因为毕竟这只狗之前是小蝶养的。
小清因为犯了故意杀人罪,被霍飞鸿带到警局关押了起来。根据她所犯下的罪行,很有可能面临着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得知小清出事,王志特地来看守所看望她。
王志等候在接待室,好一会儿,女狱警才押解着小清前来。此时的小清穿着囚服,头发已经剪短。
两人对面而坐,瞬间潸然泪下。
“对不起。”王志哭的痛不欲生,看着小清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
“自从一年前从你嘴里得知当年的真相,我就在策划报仇的事情。王志,我不后悔杀了她。”
“当年的事情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坚守自己的本心,绝对不会怀疑你的。”
小清抹了下眼泪:“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会遇到一个你心爱的人。”
“小清,这些年我一直试图打听你的消息,但一直没有打听到。我要早知道你会找恋儿报仇,这件事情我宁可是我来做。”
小清哭泣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没有被判死刑,我会等着你出来的那一天,哪怕到了六七十岁,七八十岁,我都会等着你。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我不想我的人生再有遗憾。”
由于见面的时间已经到了,狱警提醒小清该回去牢房了。
王志突然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小清,我爱你。”
小清哭着点点头:“如果我能活着出来,我一定嫁给你。”
王志为了帮小清赎罪,回到老家,将老家的房子卖了。拿着卖房的两根金条,以及这些年自己攒下的工资,去找恋儿的妈妈。
恋儿的妈妈自从知道恋儿被狗狗咬死,大病了一场,这两天才刚刚好。
看到王志登门,拿着扫把想把他打出去。
王志跪在门口,恳求恋儿妈妈听自己说完。
恋儿妈妈只好让王志说。
王志将十年前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讲给了恋儿妈妈。
恋儿妈妈这才知道,为什么女儿和女婿这些年看起来貌合神离的状态,竟然是这样。
王志和恋儿妈妈保证,以后他会像孝敬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孝敬她。
恋儿妈妈念及当年的事情是恋儿的错,所以愿意出一份谅解书。
鉴于得到受害者恋儿家属的谅解,小清被判处十年的有期徒刑。吴老师的意外惨死也是小清所为,所以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数罪并罚,判处小清无期徒刑。
随着“玫瑰的战争”案子告破,霍飞鸿受到曹局长的嘉奖。除了三等的勋章,还奖励他半个月的假期。
从曹局长的办公室出来,霍飞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有件事情,霍飞鸿心里一直存疑,如今案子了结,他也想弄弄清楚。所以将勋章放在办公室后,去了法医室,他知道,阿泰此刻在法医室看思宛。
中午的时候,霍飞鸿请阿泰和思宛在警局附近的粤菜馆吃饭。
阿泰看着菜单,脸上难掩笑意:“飞鸿,你这得了奖章,怎么也得请我们吃点好的吧。”
“随便点。”
阿泰指着菜单上的两道大菜告诉服务员。
服务员记下。
霍飞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阿泰又点了三道硬菜,服务员拿着下菜的单子和店里的菜单去通知后厨。
如今房间只剩下他们三个了,霍飞鸿问阿泰:“阿泰,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冯宝的中风,和你有关系吗?”
阿泰看了眼思宛,又看了眼霍飞鸿,略微有些局促:“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只是疑惑,曹局长刚把案子给了他,他就中风了,岂不是太巧了么?”
“案子现在都破完了,你才想起来问,你这有点后知后觉了啊。”
霍飞鸿叹了口气:“果然我猜的不错,当时我太着急破案了...也怪我没有老早就问你。”
思宛终于听明白他们说的,“冯宝中风是你弄的?”
阿泰赶忙解释:“他现在也快没事了。”阿泰见霍飞鸿和思宛都看着自己,“我那晚就是拿石头砸破了他家的玻璃,真没干别的。”
霍飞鸿苦笑了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等吃完饭,你陪我去看看冯宝。不过,好人需要你来当,你和冯宝的家人说,给他找了个好的医生,钱,你来出。”他怕阿泰误会,赶忙解释,“这个钱,实际我来出,医生我来找。”
“飞鸿,有这个必要么?再说了,你干嘛不自己跟他说呢?”
“第一,人是你弄伤的,需要你来弥补,第二,我和冯宝矛盾很深,我担心说是我找的医生,他家会十分忌惮,不肯接受治疗。”
听霍飞鸿这么解释,阿泰终于同意他的提议。
霍飞鸿不放心恋儿的妈妈,去了恋儿家。看到恋儿家被收拾的一尘不染,之前好多的旧家具也换成了新的。
恋儿妈妈告诉霍飞鸿,王志每周会过来看望自己三次,每次不是收拾屋子、洗衣服、拖地,就是给自己做饭。为了让霍飞鸿安心,恋儿妈妈还拿出一个存折,告诉霍飞鸿,存折里的钱是王志每个月开了工资之后存的,王志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吃饭,这些钱都存下给她养老用的。
解决完冯宝的事情,看望完恋儿的妈妈,霍飞鸿带着阿泰去给死去的吴老师送上了一束花。
在吴老师的墓碑前,霍飞鸿将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她......“玫瑰的战争”一案彻底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