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桁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身上所受的伤也逐渐恢复如初,而棠樾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许是伤的太深。
在此期间,沧桁有几次也去看过棠樾,看着床上的人儿静静的躺着,脸色也不再是那日般苍白已然有了一抹血色,他才放下心来。可自责感还是瞬间溢满心头,如若他能保护好棠樾,就不会是现在这般。
只是说再多也无用·······
棠瑛看着迟迟不醒的人又想起宗主的话,她的妹妹应当是伤了根本才导致的不醒。师父也保证过棠樾终究会有醒的那日,时间长短而已。
但自己还是心慌意乱的。
照顾棠樾的棠瑛,这个月来面容也是憔悴了不少,却也一直安慰着沧桁。自己妹妹的修为是何样,她也知晓,怪不得任何人。
这段时间来邪魔倒也安分了不少,不再频繁的出现。可也没人敢掉以轻心,宗门照样严防死守。
寒枝今日不再是纯青衣长裙,而是一身青花点缀的白色素纱衣,青丝被玉笄简单挽起。单手握着木质圆杯,气定神闲的抿了口茶水,摆动时之际不时有几缕青丝垂下。
她的眼神却始终落于膝前的古书上。
正前方的书桌前,是潇惊浔。他一身白锦袍,衣上绣有白鹤,腰间系有朱红色腰带。五官清晰而立体,身形清瘦,腰背却直挺。
紧握笔杆的手,骨节分明的执笔书写。
许是常年握剑,指腹上有一层淡淡的茧子,可却不影响这双手的美感。手指间的笔,一笔一捺稳稳落于书上。不难看出潇惊浔内心的悠静。
他已经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字了,薄唇轻抿间依旧是乐此不疲。
书写着的少年不知怎么分了心,想着什么,唇角微微的弯成了月牙。满是少年感,不再似刚刚那般清冷。
少年笑时如阳春三月,不笑则是清冷高傲,也不知是不是和寒枝待得久,沾染了些许,还是本来就如此。
少年轻轻抬眸,却未抬头随即偷偷瞄了寒枝一眼。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于炽热,让人无法忽视。她缓缓抬眸,刚好与之对视。
偷瞄被发现,习字手一顿,少年的脸唰的一下就漫上一层薄红,他急忙垂下眼眸,手都不知道摆在那,越是手忙脚乱越是难掩心中那份悸动。
寒枝微怔。
没人知道刚刚对视的那眼,对于潇惊浔来说是何感觉,只有他自己知晓。
沉吟片刻,温和又平静的问潇惊浔何事。
潇惊浔的脸虽然恢复了正常肤色,可他仍能发觉自己的耳廓微微烫起,不知道怎么回答眼前人。
微颤的手指急忙小心放下手中的毛笔,嘴上说着无事,而未握笔的手在下面也因刚刚的对视,紧张得而握起了拳。
他答:“无事师姐。”
寒枝看了看,嗯了一声眼神还停留在潇惊浔的脸上。
她再想莫不是自己的眼神太过于直勾勾,神情平淡地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目光也落在了古书上。
她长睫微颤悠悠然的开口,“你习字后便继续修习你的仙法。”
潇惊浔辨不清她的语气中的情绪。在他思索间,又听到,“待会我得看看你这段时间以来有何长进。”
闻言,他眼底染上失望,“是师姐。”话音刚落,潇惊浔便回答了她,可少年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她怎么会没卡没看到那抹失望,即使被他掩饰的很好。因为沧桁受伤的原因,一直都是自己独自在教潇惊浔修习仙法。
幸好潇惊浔底一心向道,每日都是刻苦修习,底子也不是太差,教起来自然不费时,不费力,这也给她省掉了一大半时间。
但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时候还是会时不时掺杂着几分怪异。
她思考着过几日宗门的仙法比试,这些事倒是与自己无关,但这次的比试也至关重要,或许能借牵引出她一直怀疑私养邪魔之事,吸引出这仙宗之内的邪魔。
这件事也有待于跟她师父商量,自己不能贸然行动。
中午时分。
潇惊浔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堆起来的书纸,是他习半天的字,手都有些酸麻了,另一只手遮天给自己的右手轻轻捶了几下。
他知道,与其说是习字不如说是让他静心且有耐心。
潇惊浔也知晓师姐的用心,可他始终不明白整个仙宗那么多人,为什么就是他。
在其它师兄师姐眼里他是踩了狗屎运。可他能明白沧桁师兄和师姐对他这般重视,必定是有原因的。
潇惊浔喝了口水便盘腿坐起,口中开始念起法诀,不时仙法便淡淡笼罩起来。
金发笼罩之间,少年眉头不自觉蹙起,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整个室内只听见潇惊浔不停地平复呼吸。
……
潇惊浔拜别了自己,就出了梧涯阁。洒在他身上,他便踏着洒在他身上的余辉,向着清尘峰而去。
不知怎么今天的一路上,他也能听到三两个同门对他的议论,但同时他也想了许多。
少年刚回到清尘峰,便又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春半又坐在台阶上睡着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春半他只能用古灵精怪来形容,这个形容也是十分贴切。
他走到台阶前,弯腰轻声喊道:“小师姐。”见人没反应,他不耐其烦的又喊了一遍。
春半听到有人喊自己,睁开朦胧的双眼,见到眼前人,立马清醒了过来,赶忙起身,“潇师弟你可终于回来了,叫我好等。”她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袖角,不等少年开口,便又听到,“我想问你借借师兄给你的那本修仙册。”春半一脸真诚的望着潇惊浔。
“你想要参加仙法比试?还是准备拜师?”少年把自己的疑惑全问了出来。
春半连忙点头又摇头,这种操作看得潇惊浔一懵。
“不是拜师。”春半放下衣袖,摇手解释,“就是想单纯的想去参加仙法比试。”她才不要去拜什么师傅呢,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只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如何了。
潇惊浔没管她想做什么,就点了点头,说了个好。
随即他就进屋把修仙册拿了出来,递到了春半的手中,看着手中的修仙册,春半欢快得不行。
等潇惊浔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就只能听到余音,“谢谢你潇师弟,我很快就归还的。”
潇惊浔不由得又想,师姐那般清冷疏离,怎么就受得住,小师姐这般活泼灵动呢?
两人在一起可谓是一动一静的表现了。
拿到修仙册的人儿,迫不及待就翻了起来。
可不等一会,就抱着修仙册呼呼大睡了。
潇惊浔离开后,寒枝自己就来到了大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两人一直谈到了现在。
承觉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他也曾怀疑,这仙宗内空有邪魔魔内应,如若大动干戈必然引起恐慌和发现。
所以自己一直在私底下探查,许是那日过后,那人也收敛了不少,一时根本探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道:“你尽管去做就好。”
承觉是相信面前人的办事能力,看着她的时候,他目光闪了闪本能地想起了沧桁,他那徒儿自从那日后,整日查看医术,心思全然不在修行上。
他叹了口气,“劝劝你沧师弟吧!寒枝。”他不希望这件事困住了沧桁。
自己倒是知道这件事,不过忙着潇惊浔的事,也只去看过沧师弟一次。
“是,师父!”她回复的很果断。
夏暑未退,可夜晚还是有了雨意,渐渐的从细雨到大雨,滴滴答答的落下,雨滴打在竹叶上,似乎能把它压弯腰一般。
寒枝回来便呆在屋里,便只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敲门?
春半还是潇惊浔?
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人是她未曾想到的。
来人面容憔悴且苍白,他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紧握着伞柄,雨水沿着伞缘而滴落,淡蓝色的衣角也被打湿沾染了不少。
那人也因为听到开门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
“师姐。”这声低沉沙哑的叫声也随着雨水声而消散。
她没料到会上沧桁,看着他眼底复杂的情绪,率先把人领进了屋内。
沧桁看着满地都是自己带来的雨渍,一时的懊恼,更加无以言说。
不用说,她也知道她那意气风发的沧师弟,是因何原因变成现在这样沧桑憔悴似乎一折就断。
才短短月余不见,再见时给人的落差实在太大。
最重要的是他的仙识似乎消失了。
寒枝率先开口,一语点明,“沧师弟可是为棠樾的事而来。”沧桁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你不妨说说那日的事,我才能有效帮你。”说着是手也不闲着,端起一杯热茶递给沧桁。
他头一扬,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淌直至肚中,瞬间暖了一大截,冷气也消散了大半。
沧桁有些贪恋这点儿温暖。
“那日我与棠樾师妹到达凌霄村,寻找师父嘱托之物,却不曾想遇到了妖物。”
“妖物不敌,自毁时,她以自身献祭,以血催化我,可却被棠樾师妹挡下了。”
可那日她见过受伤的棠樾,并未被催化。
沧桁也猜到了寒枝准备问什么,他就继续说道,“我用自己的仙识,替她消除了这催化之术。”
仙识?她果然没看错,仙识确实消失了。她却也想得通,那时确实只有仙识能救棠樾。
她抬眸对着沧桁,眼神他在脸上扫了又扫,她自小同沧师弟一起长大,师弟的秉性她是懂的。
“你可曾想过,你无仙识意味着什么?”
他自然知道,如今自己仙识一已灭,成神对于他而言是再也不可能之事。
可他来的目的不是和寒枝讨论仙识的。
“我就想问问师姐可有办法救救棠樾。”这便是沧桁来的目的,他思来想去,也许师姐能救!
“有。”干脆利落。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听到有,瞬间恢复了光亮,他早该来找师姐了。
他感激道:“多谢师姐。”
师父早就给棠樾看过,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她自己这番说辞不过是叫他不要担心。
她回想起刚刚沧桁口中的妖物,不免出声,“妖物横出?”
沧桁目光一怔,事无巨细道:“那凌霄村以前是被仙气笼绕的。我虽然修为不算最高,可那日进去时,依旧能感到那里妖气横生,剩下的仙气快要被消耗殆尽。”
那凌霄村可是仙气十足的地方。
他一顿接着说:“那里的妖物似乎是靠着吸收仙气,本不伤人性命,可有妖却别注入了邪魔之气,导致妖物变成了妖邪。”
她想怕就是这幕后之人的手笔,“她抬头:“”师父师叔可知?”
“我已告知。”他神色清朗。
“好。”难怪师叔那段时间不在宗内,回来时还带了一颗未完成化成魔的妖丹。
“你……,你也不要再为棠樾的事而懊恼。”寒枝安慰道:“不久便是旭泽仙宗,一年一度的仙法比试了,这期间得注意好各项。”
“好,师姐。”沧桁动了一下麻木的身子,轻轻的站了起来。
她眸底的平静竟然涌上些许波澜,长久以来疏离的心毫无意识的软了软。
“你早些休息。”
他垂眸遮盖住里面的缕缕伤感情绪,淡淡的‘嗯’了一声。
星月微垂,夜色也越发的浓重,那人身形单调落寞在夜色中站立良久,最后逐渐消失在黑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