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被几只无脸妖追着。
男女主在前线一边眉来眼去一边打怪,好像完全忘了她这个人了。
叶惊秋足尖点地,身子轻盈地一跃,凌空将一个石像踢飞了出去。
石像滚落,发出闷响,把几个无脸妖压在了底下。
叶惊秋一个旋身, “林公子?”
没有什么反应。
“林….越….舟!”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回响,但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该死的林越舟。这些人又跑哪去了?
叶惊秋眯起眼,视野突兀地亮了起来,几盏花灯于上方摇曳,在深浓的光影里,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
灯影交错,对面那缠丝青衣上绣着的银蝶,振翅欲飞。
金银丝线交织,熠熠生辉,如此绣工精巧,普通人,普通妖哪能穿这种成色的衣服。
况且这青衣,灯影。
这不是她之前在蝶春最后的幻境中看到的情形吗?
“上官渡?”叶惊秋长睫倏动,往后退了几步,从腰侧摸出把短刃,“你不是死了吗?”
重生了这么久,还没有把趁手的武器,实在可惜。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前面那个人僵硬地转过头来,赫然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如平直铺陈的道路,没有丝毫棱角。
转头便转头了,可他转头的方式,是身子不动,“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把头扭了过来。
他猛地朝这边扑过来,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刀狠劈。
叶惊秋侧身闪过,空中淡淡灵气波动,右手扬刀一挡。
可奈何他力量实在太大,叶惊秋反射性地节节后退,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全身骨头剧痛。
那人却并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挥舞着大刀迎面扑来,招式狠辣。
“报仇…..报仇….”
他喃喃,不知道是用什么部位发的声。
“大哥,我跟你素昧平生。你的仇人又不是我,你打我干什么?”
系统紧张,“完了,你不会死吧。不要啊!”
“不会。”叶惊秋淬出一口血,“哪那么容易死。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她喘了口气,“你没有什么提示吗?”
系统支支吾吾,“我….没有。”
得了,她一条烂命就是干呗。
叶惊秋身子腾空跃起,剑气忽至,手中的刃灵活地缠绕而过,将他拿剑的胳膊划开了几道口子。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流血。
伤口处涌出的是黑色的瘴气,与刀光相撞,发出阵阵轰鸣。
“没有血?”叶惊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不是人,也不是妖,那你是什么?”
“他是人,但是已经死了。”叶惊秋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如同清露,“刺他巨阙穴,他胸腹部曾受过重伤。”
叶惊秋来不及想那么多,刀刃突兀地一转,犹如翻卷残云,刺入对方的小腹。她利落地转身下地,红裙随风而舞,像是夕阳投射在江面的圈圈涟漪。
“林公子?”叶惊秋试探着叫了一声。
同时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怎么办?要是林越舟问起她怎么会武功,她怎么说?
难道说,“哎呀,林公子,你看错了?”
或者 “以前在盛家庄的时候,认过一个师父,教过我几招?”
叶惊秋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这他能信吗?
就在叶惊秋绞尽脑汁之际,她听见有虚弱的足音。
紧接着是一道低哑哑的声线,与刚才完全不同,“嫂嫂,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叶惊秋浑身一僵。
这下可好,来了个更难搞的。
她默默把短刃藏了起来,连刚刚想好的说辞都忘了个精光,只随便扯了一句,“我都没碰到他,他自己倒下的。”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厉害。
叶惊秋有些心虚,又补了一句, “你信吗?”
暗淡下去的光影称的他的面颊更加苍白,他盯着她,乌黑的眸子顿时暗了暗,“嫂嫂当我瞎的吗?”
他的话里有隐忍克制的怒意。
叶惊秋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哪里来的,她刚打了一架,本就累的很,实在不想再与他周旋,于是便冷声道,“哦,就是我干的,怎样?”
宋庭垂下眼睛,不吭声了。
叶惊秋本想再讴他几句,但他这副模样看着着实委屈,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便也没再说什么。
做错事的小孩?
她为什么会那么想?
叶惊秋为她脑子里出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震惊。
系统不合时宜地出声:“注意人设,注意人设。”
叶惊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语气十分不善,“你找骂?”
系统:“好,我闭嘴。”
“宋二少爷,苏姑娘……”男主角林越舟姗姗来迟,他额头上汗水涔涔,“你们没事吧。”
“没事。”叶惊秋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再演那些白莲花的戏,自顾自掠过的他们,走道枯草枝间坐下。
林越舟指尖点起业火,照见这一现场混乱场景,石像被劈了个七零八碎,炉内的香灰也散落了一地。
往角落里望去,还有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一动也不动。
江月眠走过去,饶是她在这世界见过不少长相狰狞恐怖的恶妖,但她看到地上那个人时还是不由得愣了愣。
那的确是个人,还是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
没有了瘴气的滋养,他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光泽,整具身体形如枯槁,缠丝的青衣空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连同那银蝶也似失去了生机一般,死气沉沉。
林越舟讶道,“这是….你打的?”
叶惊秋摆手,“不是不是,本来他正追我们呢他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跟泄了气的球一般,倒了下去。”
江月眠注意到他袖口的祥云鹤纹,不是寻常人家所能用的,除了皇亲贵戚,便只有王公侯爵了。
“他是…..宫里的人?”
“成王上官渡?”林越舟神色也是一惊,“这佩剑我认得,龙鳞纹理繁复饱满,听说是让数百名工匠打造而成,是陛下亲赐。”
林越舟神神秘秘地说,“但据说死的很惨,死后还被扒掉了脸皮。”
“脸皮…..”林越舟后知后觉,将尸体翻了个面,他沉思道,“果然没有脸。难不成与那只画皮妖蝶春有关?”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没有妖力倾注,他恐怕难以维持人形。”
林越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身后的叶惊秋,“苏姑娘,你刚刚问我们时辰也是因为这个?”
“嗯。”叶惊秋枕臂靠着,“林公子忘了?这是个月老庙,我在这些刻了字的祈福木牌里,看到了上官渡的名字。我想既然蝶春都能给我们设下这么大的幻镜,那这个庙里会不会也有她的手笔。”
“或许对她来说,元月十四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叶惊秋笑笑,“但我这也只是猜测,林公子不会怪我做事莽撞叭。”
“怎么会。”林越舟说。
(滴~角色【林越舟】好感度,百分之五。)
江月眠问,“可是这跟这画皮妖有什么关系?我记得成王上官渡最后娶的是那个南芜国的公主。”
“蜜官金翼使,花賊玉腰奴。”林越舟道,“这玉腰奴,便是代指蝴蝶,想必蝶春的名字就是出于此处吧。”
“成王幼时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又有雄才大略,可惜生母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他不避锋芒,高调行事,自然被东宫太子一族所忌惮。当时北诏国战事吃紧,边疆战乱频发,丞相王东野,也就是太子的舅父,就趁机上书皇帝请求停战,与燕交质。于是,十五岁的上官渡就被送往大燕为质。大燕毗邻我朝西南边陲,而近年来,画皮妖一族也基本只在西南山脉活动,鲜少进入中原内陆,所以,他们也许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的。”
“至于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成王虽然是个不受宠的质子,也毕竟是皇子,与南芜国和亲的事怎么能推脱的掉?蝶春得知此事之后十分愤怒,更是在他死后扒了他的脸皮,而云京的这些新人,也因为蝶春的嫉妒心,遭受无妄之灾。”
林越舟叹了口气,“我们遇上的这些无脸妖,兴许就不是妖,是那些被扒了皮的新郎官,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们身上穿的是破旧的喜服。”
“那宋溪堂呢?”叶惊秋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我们家溪堂呢?是被谁杀的?”
林越舟“啊”了一声,“宋大少爷不是被那只画皮妖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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