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景言出征去东楚的前三天,东楚的探子来报,东楚内部发生叛乱,慕容朔蓄力多年,直入东楚皇宫,将东楚皇帝赶下皇位,另立新国,国号“南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正在院子里给景言缝制披风,手却不小心一抖,被针刺破了手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景言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你来了。”我收起针线,想要站起来,却被景言一把按住,“不必起来,坐着就好。”
我点点头。
景言顺势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一点帝王的架子都没有。
“你听到消息了?”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开口。
“刚刚听到。”我抿唇,不知接下去说些什么。
景言望向远方,嗤笑一声,“‘南夏’。”
“这个名字……”我有些不安的开口,“看来慕容朔对南夏……他会不会……”
会不会来把南夏抢回去呢?
“或许会,但是我不会让他这样做。小沁,你能回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可是南夏,却因为我,消失了。”我有些难过,替无辜的南夏难过。
“你怎么知道是你让南夏消失的呢?或许是南夏先一步离开,你才有机会进入这个身体。”景言抓住我的手,认真的说道。
话所如此,可所有的理由不过是活着的人想出来用以安慰自己的,我不知真正的南夏去了哪里,却总是对她心存愧疚。
“慕容朔派人来信,会派使者过来和谈。我尚不清楚他在这个时候赶下东楚皇帝另立国号的原因是什么,所以也不能贸然再挑起战争。只等他派人来谈后再说吧。”景言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分析了当下的局势。
我原本就不想他出征,如此一来,我便能安心了。
只是……
我在南夏的身体里,总归是个问题。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南夏国的使者抵达京城,景言设宴款待,却不让我出席,只派人告诉我,安心在府中待着便可。
今夜的皇宫注定是热闹非凡的,而府中依旧是一片安静。
我吃过晚饭后,便在屋里看书。
因为这夜十分安静,所以门被推开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云初?”我以为是云初进来添茶水,却不想一道意料不到的声音响起,“白景言将你藏得好隐秘。”
“谁?”我惊得抬头,手中的书滑落在地。
“你?”入目的是一身黑衣的慕容朔,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撤去,眼睛里已装满了震惊。
“你是谁?”我拼命地按下狂跳的心脏,面露疑惑的问道。
“南夏呢?”慕容朔彻底收起了笑容,一脸冷峻的问。
“我不知南夏是谁,只是阁下深夜闯入女子的闺房,实属不是君子所为,还请阁下自行离开,小女子不会声张。”我故作镇定的捡起地上的书。
慕容朔却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说!南夏究竟去哪了!”
我惊呼一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慕容朔却恍若未闻,依旧紧紧捏着我的手腕,“南夏去哪了!”
“是谁!”云初匆匆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呼出声,慌忙高声呼喊府中的侍卫,慕容朔这才像是清醒过来,松开我的手从窗户翻出去,施展轻功便离开了院子。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的跌坐在塌上。
“云初姑娘,发生了什么?”侍卫跑进来,看到我安然无恙,便问云初。
云初刚要开口,便被我打断了,“无事,我摔了一下,云初大呼小叫而已,你们下去吧。”
待侍卫走后,云初才一脸不解的问我:“夫人为何要撒谎?”
“他没有认出我来,说明他认为他找错了地方,如果我们这时候告诉侍卫,又让景言知道了,他定会过来的,那时候慕容朔也会明白这里藏得就是南夏了。”我解释道。
云初点点头,“那咱们就这样不管了?”
“暂且不管了,他也许会再去打探,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南夏了,他找不到的。”我苦笑,“云初,我是不是该告诉他实话。”
“万万不可,他这样自负的人,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把夫人你带走的,或者杀了你都有可能,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云初认真道。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晚些时候,景言过来了,带着些许醉意。
“怎么喝这么多?”我替他解下披风。
“可是熏着你了?”他抚了抚我的脸颊。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奇在这样的场合你为何会喝这么多酒。”
“是喝的多了些,但是我还是很清醒的。”景言脱掉外衣,洗了把脸,“今晚出事了?”
我知道他一定会知道的,也就点了点头:“嗯,慕容朔来过,只是如今我的脸与之前不一样了,也就没认出来。”
景言疲倦的笑了笑,“是与之前不一样了,越来越像小沁了。”
我闻言,还是有些低落:“只可惜南夏。”
“没什么好可惜的。”景言突然冷道,“她不过是一个凶手,你不必再愧疚,是她欠你的。”
从前景言从未这样说过,我不解问道:“为什么?”
景言看着我,又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之前安插进东楚的人这次也来了,告诉我许多事。”
我不说话,等着景言继续说。
“小沁,我真的好累。当初背负着责任登上帝位,没想到身边的至亲接二连三的离去,我身居高位却什么也抓不住。连你都护不住,护不住你第一次,后面也让你次次涉险。”景言道,“东楚早就乱透了,所以我派去的人也就轻而易举的查到了很多。我的生母,如今竟然是宁安侯府的夫人,她原就是东楚的人,因为巧遇认识了父皇,又心生爱慕,所以便来到了这里,做了御前宫女。后来便回到了东楚,可是宁安侯确实一直爱着她,她回东楚之后便被宁安侯软禁了,威逼利诱娶了她。”
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不曾想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事。
“宁安侯势力足够大,本想推我上位,借生母来牵制我,让我成为东楚的傀儡,却被老师给生生挡了回去。而老师,也与他有血海深仇。”景言顿了顿,我想要发问,却知道景言还没有说完,便让他继续说:“宁安侯是老师年轻时的朋友,两人曾经政见相同,喜好一致,只是宁安侯太过激进,父皇又生性仁厚,宁安侯原本是有机会与老师一同入朝为官的,可是他不甘心于此,于是便去了东楚,一步步做到了侯爷的位置。”
“仇从何来呢?”我并未听过父亲与宁安侯有什么过节。
景言苦笑,“说来说去,还是个‘情’字。当初宁安侯的妹妹爱慕老师,可是老师一心为国,根本无心于男女之事,父皇不知其中的过节,因为老师才学过人颇为赏识,才选了个京中贵女赐婚于老师。宁安侯的妹妹知道之后心有不甘,约老师去城隍庙将话说清楚。
“可是她去了城东,老师去了城西,就这样错过了。老师在城西城隍庙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他原本也是想让宁安侯妹妹死了这条心,没等到人还以为她放下了。谁知等老师回府之后便见到了等他许久的宁安侯,宁安侯抱着自己妹妹的尸体就站在府门口。他妹妹遭奸人所害,早已没了气息。
“这仇,便是这样结下了。老师知道自己也是有责任的,不停地向宁安侯赔罪道歉,可是宁安侯已经快疯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安葬好自己妹妹之后便去了东楚,一直到现在。”景言一口气说完,令我备受震撼。
我不知父亲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如此宁安侯所做的一切便有理可循了。只是何故牵连我全族呢?
“当初,宁安侯威胁我杀了老师,我自然是不信的,于是便将请老师一同来分析。”景言继续说,“老师虽想继续助我,却也知道宁安侯来势汹汹,势必要取他性命了,于是便同我商议,将苏家的人送出去,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可是还没等动身,宁安侯就派人来了,他先是杀光了苏家的人,连老师在内,全杀了。此时我还不知道消息,只是在安排送你们离开的事情。宁安侯却派人来找我,带着老师的亲笔信,说……”
说到此处,景言突然哽咽,我不知他为何突然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但也着急听接下来的事,便催促道,“说什么?信上写了什么?”
景言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信上写道,宁安侯将全族的人都软禁起来了,只要皇后的性命便能换取全族的命。我自然是不肯,但是老师在信中写到,若不如此,苏家全族被灭,朝廷也会动荡,如此东楚便能趁虚而入。我想赐你假死酒,以此骗过东楚人,没想到被他们换成了真毒酒。在大牢那天,我说的话,也只不过是想伤你的心,让你醒来之后不要再留恋我,去做个寻常老百姓,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可是谁知,那竟然是……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说完,景言终是忍不住落了泪,而我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