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遥收到短信第一时间是想打过去问问情况,但手指悬在空中,她突然犹豫了。
救命。
直接打电话显然比发短信更快捷,但偏偏是短信。
这说明电话那头的人,此时此刻是没办法接电话的。
情况很危急。
蒋遥飞快思考,随即快速敲击几下键盘,找到了距离黎港家最近的派出所电话。
电话拨通,她一边从密室里出来,一边对警方说明情况。
与此同时,接到求救电话的派出所民警夺门而出,伴随着警笛声,警车疾驰而去。
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发现门是打开的,客厅里没人。
他们进到卧室仔细搜查,就在这时,卧室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止不住颤抖。
民警问:“你是报警人?”
黎港摇头,民警问报警人在哪儿。
黎港翻出那条求救短信,跟民警说明了情况。
民警搜查了现场并未发现什么,因为黎港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没有丢失任何东西,虽然他们进来时发现大门是开着的,但门锁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接着,民警又去物业调了监控,回来之后告诉黎港:“这两天楼道里的监控刚好坏了,我们会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要是发现了你说的那些人,之后会联系你的。”
黎港点点头,手里还攥着手机不放,见民警要走,赶忙追了出去:“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查到那些人的下落?”
民警皱着眉头打量他:“你是南城中学的学生啊,你家大人呢?”
说完这话,旁边的民警扯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他别问。
那位民警一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说:“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同学,上次来我们所里报案的就是你吧?”
黎港没吭声,那位民警更加确定自己没认错,他拍了拍黎港的肩膀说:“你去市局报案了吗?那边怎么说?”
黎勇自杀后那几天,黎港没少去派出所大闹,鉴于他是学生,又是高三的,所以每次警察都只是劝诫几句就放人了,黎港最后一次去派出所闹,声称自己会去市局报案,说他们一定会查出他爸不是自杀。
后面连着快一个月都没来过,派出所这边的民警都快把他这事给忘了,没曾想今天突然接到报案,来了一看,竟然是熟人。
黎港沉着脸,摇了摇头。
两位民警并不意外这个答案,毕竟他们早就查过了这个案子,不论怎么看,明显就是自杀没错。
他们都觉得是父亲死了,儿子接受不了,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所以才一直咬死父亲不是自杀这件事不放。
临走前,民警跟黎港叮嘱了几句,让他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住学校去,因为按照他的说法,今天来的那些人连家里的钥匙都有,显然是有备而来。
警察一走,黎港把门关上,给蒋遥打了个电话。
电话还未接通,黎港就发现门外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动静,随即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冷淡的嗓音:“开门。”
黎港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蒋老师,张口便问:“蒋老师,你什么时候到的?”
蒋遥走进门:“刚才。”
黎港指着楼道:“刚才警察来……”
蒋遥:“我看到了。”
黎港问:“蒋老师,是你帮我报的警吧?”
黎港猜测蒋老师大概是觉得自己过来可能会来不及,所以才帮忙报了警,但很奇怪,蒋老师为什么会知道他家住在哪儿?
蒋遥点头,目光扫过四周,问黎港:“你在短信里说‘救命’是什么情况?”
黎港按照刚才跟警察说的,又跟蒋遥说了一遍,说完,开门见山地问道:“蒋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我家住哪儿?”
蒋遥说:“我查了你的学籍信息。”
那上面的地址精确到门牌号。
黎港哦了一声,疑惑顿时打消。
蒋遥听过了他刚说的那些情况,沉吟片刻,问道:“所以,你不认识那几个人?”
黎港:“当然不认识了,不,应该说是压根就没见过他们。”
蒋遥的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遍,径自走到沙发坐下:“你家有备用钥匙吗?”
黎港跟过去,站在蒋遥面前:“我家总共就只有两把钥匙,我一把,我爸一把,没有备用钥匙。”
蒋遥又问:“钥匙曾经遗失过吗?”
黎港坐到沙发上:“当然没有了!”
随即眉头一皱:“蒋老师,你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是在怀疑那些人手头的钥匙,是偷偷配的?”
蒋遥看着他,点了点头。
家里的钥匙其实都没怎么用过,因为黎港大部分时间都住校,只有周末才会回家,每次回家都是直接敲门,他爸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
黎港也曾问过他爸,平时待在家里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些什么,他爸每次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现在想想,疑惑更深。
黎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总觉得他爸瞒着他的事情,可能还不止一件两件。
关于那三人手上的钥匙来源,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想或许真像蒋老师所猜测的那样,是那三人自己趁他们不曾察觉的时候偷偷配到的钥匙。
黎港正想着会是什么时候,却听蒋遥开了口:“等会你就回学校,这段时间你都不要回家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暂时帮你保管家里的钥匙。”
黎港对蒋遥谈不上信任。
如果不算上今早发生的事,他们根本都谈不上有多熟悉。
但不知为何,黎港就是对眼前这个表情寡淡的女人,怀揣着一种莫名的信任。
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早上的那场雨。
当时他想从天台下来的时候一时脚滑,蒋老师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他直接拽下楼,因此才受了伤。
“好。”
十五分钟后,蒋遥送走了黎港,重新回到小区。
打开门,蒋遥走进了黎港家的客厅,轻车熟路地走到电视墙边,后背紧贴在墙上,伸出手臂,手指一点点探向电视背后,摸索片刻,手再拿出来时,指尖捏住了一个小小的黑色金属方块。
蒋遥拉上客厅的窗帘,从包里掏出笔电和一个读卡器,随即从小黑块里取出一张小卡,放进读卡器,插上接口,电脑屏幕跳出来一个加载条。
进度21%
蒋遥仔细盯着屏幕,等待加载的过程中,抬头看向电视。
电视尺寸很小,屏幕蒙着一层淡淡的灰,电视上方有个横条黑边,中间是摄像头,一般人大概会以为那只是电视自带的摄像头,就像现在很多常见的型号都会自带的镜头,小小一颗,一点儿不起眼,黎港家里的电视也一样。
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那颗摄像头其实一直都开着。
加载完毕,屏幕里跳出一个文件夹,点开,接着又跳出很多按照年月日命名的视频文件,蒋遥点开今天的,随后将时间直接拖到黎港发来短信之前。
蒋遥看到前面两个黑西装男走进来,在客厅里到处翻找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紧接着看到了走在后头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时,她的身体不自觉前倾,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画面中的人,跟她不久前在密室里看到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那张脸,蒋遥看过太多次了,不可能认错。
是他。
他竟然会亲自找上门。
蒋遥不知道这人想找什么,但她很清楚,他要找的东西,一定关乎这个男人最担忧的东西——他的命。
她恨不得现在就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十年她都等过来了,现在的她,足够耐心。
收拾好所有东西,清理掉自己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蒋遥锁好门,离开了黎港家。
另一边,南城市局。
一记重拳用力打在郑珣脸上,他头一偏,往后踉跄半步,随即转头看去,眼神冷淡,嘴角裂开,豆大的血珠滚落,染红了衣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身材偏胖的中年男人,那是刑警支队的现任队长黄凯,郑珣的撤职处分没下来之前,他还只是副队。
黄凯拳头见了红,那是沾了血的缘故。
郑珣一声不吭,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嘴角血渍,随后继续背着手稳稳地站在黄凯面前。
隔着门,外面的人听得心惊肉跳,好像刚才挨了打的人不是郑珣,而是他们,一个个龇牙咧嘴的低声议论,又生怕错过什么,努力将耳朵贴近房门。
黄凯的声音从门里隐隐传来:“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叫杨岳的不是你手底下的线人?你会不知道他的行踪?”黄凯的食指对着他点了又点。
郑珣依旧不吭声。
黄凯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低声道:“郑珣,你放走的是一个杀人犯,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郑珣眼睫微颤。
黄凯无奈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一甩手,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要真不想干了,你就趁早滚!别在我这碍眼!”
办公室的门打开,堆在门外听墙角的一帮人全都作鸟兽散,郑珣反手关门,站在原地抬手动了动下巴,眉头微蹙,手指擦过嘴角,瞬间染红了指尖。
他笑了笑,低声喃喃:“这个老黄,下手还真重。”
他一边往洗手间走去,一边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妈,有事啊?”
电话那头,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儿子!妈已经帮你约好时间了,就这周六,你必须得去!妈保证,这次的姑娘你肯定喜欢!”
一听这话,郑珣立马就明白了。
“又相亲?妈,这都第几回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郑妈说:“去年你王阿姨家的儿子都生二胎了,你单身,今年陈阿姨家的旺财都下两窝狗崽子了,你还单身,你妈我真是命苦啊,儿子,抱孙子妈就不奢望了,你赶紧给妈带个乖儿媳回来行不行?”
紧接着又说:“我警告你啊,你小子这回可千万别再给我搞砸了,不然回来我真的揍死你!”
得。
去就去。
挂了电话,郑珣看着镜子里肿着半边脸,嘴角带血的自己,想着,正好,那这次索性就装个有暴力倾向的大男子主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