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消耗让红字上升,灵魂清除让红字下降,埃兰一再坚持,勉强维持住脆弱的平衡。
精神撑不住的时候,这些天的记忆便会自动跳出来,浩渺如天幕的结界闪烁着撑开满目鲜红混沌,让他撑到了最后一个灵魂碎片的彻底消失。
结束了。
埃兰在石滩上缓了缓,倾倒法力,周围三百米范围内的石头瞬间点燃,红字开始平缓下降。直到这时,他才有种法力终于用完了的感觉。
赛特说过,他并不是向什么人借了力量,现在他更加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在使用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被强制传送,剩下的法力被用来清空分数。
在他冥想的漫长时间里,新一轮法力蓄满,所以出去的时候是满状态。
以前也没多大关系,但现在,一想到外面有人等他,这样的规则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他跑去图书馆,翻找关于召唤术的资料。口袋里材料充足,为了节省时间,他就地在书架的空隙画起召唤阵。
画到第四个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从没感受过的异样,有效果?
脑海里刚划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欣喜,他就被一种炽烈的灼痛袭击,攻击力穿过身体,穿透精神,直抵灵魂。
他晕了过去。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路过的死神投影扰动尘埃与光线,偶尔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慢悠悠转醒。
朦胧中看到个蹲着的身影,他还没认清是谁,先问了句外面几月几日了,才翻身坐起来,让残留的眩晕感离开他。
“三月第三日下午三点。”
“三月!”整个二月都被他晕过去了?
埃兰猛地清醒,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没站稳,重重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对面的身影也站起来,虚浮没重量似的单薄,周围空间不断有细小的裂缝撕开又闭合,是个投影,赛特的。
赛特一身低迷失落,声音透着淡淡的死感:“那什么,我走了,最后跟你说声。”
怎么成投影了,还说什么我走了?
埃兰大吃一惊:“你死了?”
死神还真是高危职业,有多厉害不清楚,但只要干涉现实就会死,圣遗物都堆成山了……
赛特一时神情复杂:“倒也没死。”
埃兰打量着他,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问他:“你和谁打架了?连我命匣都受到攻击了!”
“啊?”赛特抬了抬颓丧的单眼皮,“倒也没有。”
没死没伤的,呵。
埃兰活动着僵硬的手脚,没客气地说:“我命匣被攻击,什么情况给个解释。”
“哈?”赛特一脸懵,“和我有关系?”
“你装……”埃兰本想说你装什么装,但今天的赛特有点可怜,临时换了词,“不是装你口袋里了。”
赛特收了收颓丧,像做临终遗言一样带上认真:“你命匣是被契约制定者拿走的,放在绝对妥帖的地方,不可能被攻击。”
埃兰对自己的感受非常确定,没跟他废话:“证据。”
“嘿,你小子还不信。”赛特说着在口袋里翻找,掏出个巴掌大小的水晶球,单手拖着,另一只手在上方翻书似的翻动,“我都没顾上看过放哪了……”
埃兰凑过去,水晶球内光影明明灭灭,定格。
他一眼就看到了绘制着盾牌的纯白小匣子,如安睡的婴儿,静躺在一方深棕色的狭长空间里。
这是他在骑士团总部办公桌的抽屉。
匣子下垫着一打整齐的手稿,旁边几只羽毛笔,几瓶颜色不同的墨水,墨水瓶后放着一枚碎成几瓣的单片眼镜。
索莱妮的单片眼镜,他说他可以帮忙修,暂时放到了抽屉里。他记得后来修好了,妹妹还戴了很长一段时间。
很久之前的事了。
埃兰有些迷茫和疑惑,只听赛特感叹一声:“厉害,放在过去,连我都拿不到,更别说被攻击到了。我说了不可能。”
可能一,有个比赛特还厉害的敌人。
可能二,契约制定者因为某个理由对他出手。
还有没有可能三?
“这个契约制定者是谁,怎么见到他?”无论是哪种可能,得想办法把命匣要回来。
“她?你见不到她,她不在这个世界。”说着赛特用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召唤阵,“这些劣质玩意儿当然也不可能成功。”
埃兰哪里肯轻易放弃:“名字,外貌,能说吗,能说的都告诉我。”
“名字……她叫伊西斯,这个能说吧,哎我已经说出来了……”
伊西斯。
听到这个名字,埃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听过这个名字,但无法准确地回忆起来。
投影虚虚闪烁两下,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我是来道别的。再见,哦,再也不见了,我走了。”
埃兰忙拦住他,徒劳做了个拦的动作,实际碰不到。
“你要去哪?”
赛特又变成了临终遗言的声音:“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埃兰打断他:“不是说没死吗?好好说人能听懂的话可以吗?”
赛特换了正常的语调又说了一遍:“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这话题就说不下去。
埃兰换了个他现在更关心的问题:“里面外面的时间怎么调,你走了我自己怎么调?”
“这个么……找投影帮忙吧,看有没有路过的好心的死神愿意帮你。我再帮你最后一次吧,最多调成三天。”说着他收起水晶球,把他的沙漏拿出来挂在肩头。
三天,比一个月好多了。
埃兰声音轻快起来:“你之前不是说,有人偷石滩的石头吗,我找到那个仪式破坏掉了,现在还有丢失的情况吗?”
赛特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投影加深了一些,喃喃自语:“你,破坏了仪式?你,怎么做到的?”
埃兰托起一团魂火给他看,简单回复:“烧了。”
“烧了。烧了?烧了!”赛特从阴晴不定到走来走去,一面神经质地念叨着什么,看得埃兰莫名其妙。
“所以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还可以是这样吗?”
“啊哈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是这样吗? ”
埃兰几次想插话均已失败告终,干脆静静看着赛特发疯,看他今天的那些颓丧和失落像阳光下的晨雾一样消散干净。
赛特终于结束了他的自我对话,站在埃兰面前郑重地说:“我决定了,暂时不走了。啊哈,怎么样。”
埃兰抱着双臂看他:“什么怎么样?”
赛特笑得神秘兮兮,然后两眼放出奸商的光芒:“帮你调时间了对吧,分数支付一下。”
他挥了把袖子,红色数字刷刷翻了两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下次再见。别问为什么,再见!”
投影啪地消失,茫然的埃兰留在原地。
可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
二月第一日傍晚,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大雨渐渐停了。
天空暗沉苍白,像是大病过后尚未恢复元气的虚弱病人,没一会便陷入夜晚混沌的梦中。
夜半时分,人类防线后方,大帐灯火通明。
大帐外,持剑的骑士整齐安静地分列两侧,火光在他们肃正的金甲上跳跃,令他们胸口光明第一分团的皇冠标志熠熠生辉。
大帐数百米开外,一道光墙将无关人等隔绝在外,这些大臣领主的下属或聚集或分散,低声议论着大帐中正在进行的和谈,随时准备将最新的消息发给自家大人。
大帐中,纯金的谈判桌两侧,分别坐着三个精灵和三个人类。
中间的精灵常规战士指挥官装扮,五官线条分明,面容陈肃。他右边的精灵短发干练,同样的指挥官装扮,负责翻译。
左边那位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繁复的带子扎成一团,系在他垂落腰间的藻绿色长发上,闪亮精美的细链坠在额间,蓝绿色衣袍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看着气度不凡,实则眉宇间压着几分不耐烦。
翻译官将一摞精美的浅粉色文书从谈判桌上推过去,用标准的人类语言说,这是女王陛下拟定的和谈条件,请仔细阅读。
劳里十四绷着脸接过文书,扫完一页便递给近旁的宰相看。
宰相是看着他长大的,外人看来自己受制于他,实则一心护他,帮他承担决策的非议,是母后留给他的可用之人。
两鬓斑白的宰相看了连连摇头,看完了再递给国王另一侧的光明大团长,光明大团长捏紧了拳头放在腿上,面甲遮住了他的表情。
劳里十四心头燃起一把火。
哪里是和谈,这是要他交出军事经济方面大大小小的权利,令他完全不能自主。他越看越恼火,可偏偏不能当场发作,现在再打一场无论如何也吃不消。
他缓缓吸气,吐气,默默咬紧牙关。
对面的随行祭司手指轻轻点着桌子,不耐烦更甚,拿起桌上的纸笔书写起来。
“还没找到吗?”
他写了一行字,草草写下落款“奥金”,把信笼在宽大的袖子里。风信子在袖中开出又凋零,再次开出的时候,他手腕一抖,取出回信。
“没找到啊!到处都找了,感应也感应不到!——贝柠。”
他把回信团在手心里,唉,都怪他。
还有贝柠。
还有女王陛下。
早上的时候,他和二月份出战的战士一起,在王岛的传送阵等待传送,遇到前来插队的大祭司。
他和大祭司打了声招呼,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谁知突然冒出来一个红衣服的小家伙,非要让大祭司带上她不可。
小家伙征得了大祭司的同意,兴奋不已,一拍她光洁的小脑门,说给米耀的礼物忘带了,立马撒丫子跑回去取。
米耀?这个名字不常见,他上前问大祭司,果然是同一个人。说起来他也有一大包礼物准备着,大陆分隔的关系一直没机会送出去,正好可以一起捎上,也着急忙慌的回家取了一趟。
他们两人同时回来的时候,你瞪我我瞪你,大祭司又不见了!
他和贝柠互相认识了,然后对谁的礼物更好这个问题进行了长达数个小时无意义的攀比。
快半夜了大祭司才回来,一脸无语:“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被弥尔茵灌输了一箩筐啰里啰嗦的废话。”
她甩甩耳朵,看着奥金和贝柠拿着的礼物:“还是像你们这样直接点好,为什么要折磨我的耳朵。”
奥金本打算和大祭司还有贝柠一起去见米耀的,结果一传送过来就被派发了和谈任务,只能和她们分开。
结果呢!
根本找不到人,连大祭司都找不到,情况似乎有点严重啊……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他身边的指挥官小声喊他,“他们说现在的条款不能接受,要拿去修改,三天后再来商议。”
奥金回过神:“那就三天后,今天快点结束吧,我先走了。”说完起身就走,给对面的三个人类留下了完美的傲慢印象。
看着三个精灵走出大帐,劳里十四压着声音说:“你们也走。”
光明大团长哐啷一声站起来,迈着哐哐的大步从大帐对侧的门出去了。
宰相闻言收拾起几页散落的文书,对国王鞠了一躬:“您早点休息,属下告退。”说完也起身离开。
外面传来杂乱的说话声,没一会声音小下去,门外的骑士也列队离开,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时间里外都没了声音,落针可闻。
劳里十四快把那些浅粉的文书盯出了窟窿。
视线落在“人质”一词上,他猛吸一口气,站起来抓起桌角的那页纸,用力撕扯,谁知看着纤薄的纸张坚韧无比,连个缺口都弄不出来。
纸张脱手,飘洒在地上,他抬起一脚,凶狠地踩上去:“什么谈判,什么条款,为什么不直接说当奴隶!”
纸张太轻,被他动作带来的气流掀起,贴在了桌腿下侧。
他站定,蓄力猛地朝着桌腿踢了上去。
纯金的谈判桌微微颤动,伴随着骨骼撞击的闷响,一道醒目的殷红浸透了他白底的礼裤,勾织在小腿下侧的太阳花金线崩断,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反观纸页,完好无损,甚至连半点血迹都没沾染。
劳里十四目眦欲裂,蓄力,用同样的姿势,再次猛地抬脚。
这次他没遇到任何阻力。
整张几米长的沉重大桌如同孩童搭建的积木一样哗啦倒塌,金光四散,无数金箔落下,平整的切面仿佛覆盖着透亮的光膜。
文书全被遮住,看不见了。
劳里十四看着满地灿烂,愣了几秒神。
怒火被打断,他揉了一把脸,有气无力地说:“杜卡斯,别管我。”
阴影飞快凝聚成型。
杜卡斯难得穿着黑色正装,金色的绶带整齐挂在肩头,眉眼的色彩更浓烈,比平时张扬了许多。
劳里十四盯着他看,想起来这是他的要求,他想着要是谈判双方一言不合动了手,他不介意让对方看看他的底牌。
突然地,他悲哀的发现,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牌。
见杜卡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下了逐客令:“杜卡斯,你也走。”说完蹲下身,拨开金箔寻找下面的文书。
杜卡斯滚了滚喉咙,开口:“陛下,我是想说……对了,伊丽莎白小姐还在等您。”
他侧头往门的方向看了看,转回视线说:“今天雨刚停,她便从王宫赶过来,一路未停歇,只为见您一面。”
劳里十四胡乱在地上拨动着,直到翻出一页文书,才叹着气问:“谁?”
金箔片片退后,飘向大帐边缘的同时整整齐齐摞起来。
杜卡斯半跪下来,拾起洒落的文书,按页码顺序整理在一起,回答:“伊丽莎白·温莎小姐。您的,未婚妻。”
劳里十四置若罔闻,从杜卡斯手里接过文书,盖在脸上,沉默了一会,哽咽着说:“你也对我很失望吧……”他的肩膀抖着,没一会儿,细细的呜呜声就变成了止不住的大声哭泣。
杜卡斯僵住,手足无措,正巧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模糊的争吵声。
一模一样的分身从夜间无处不在的阴影里幻化出来,他从马车后现身,对着马车前美丽的小姐行礼,礼貌地说:“夜深了,还请温莎小姐,去陛下的寝帐休息吧。”
气鼓鼓的贵族小姐正要发作,听到是国王的寝帐,脸颊泛起红晕。她看了看垂头的杜卡斯,什么也没说,跟着护卫走开了。
杜卡斯抬起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半夜返回王都不现实,除了国王寝帐,还有骑士和士兵的军营。虽说也不是不能腾出来,但论舒适和温暖程度却差远了,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未来的王后,他不能怠慢。
朔风吹过,初春的夜晚可真冷啊。
七岁那年,也是这样寒冷的夜晚。
那天,他讨了一整天饭也没讨到一点吃的,冻得走不动路,晕倒在大街中央。
醒来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周围有十来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人给他们饭吃,他们就吃,还有人打他们,不由分说抡着棍子打,连着打了一星期。
别的孩子哇哇大哭,他想着哭了就没力气逃跑了,愣是没哭一声。
没想到转变来得太快,紧邻的生活舒适豪奢,像个不真实的梦。不,王宫里的情形,做梦都想象不出来。
他从周围人那里弄清楚了自己的角色,简言之,如果王子犯了错,受到惩罚的将是他,除此之外,不需要他特别做什么。
他在留下来和逃跑之间犹豫着,瘦弱的身躯被丰富的营养填补健壮,两个月之后,他第一次见到王子陛下。
他和王子陛下并排站着,听银发骑士长训话。无非是要用功不能偷懒、不能沉迷游戏音乐之类的话,在他听来无关痛痒。
训话完毕,教鞭打在他身上,啪啪作响。
一开始王子不想悔改,教鞭不停挥下来,王子的脸色就不好了。王子不情不愿,用自己没错的语气大喊:“我错了,别打他了。”然后小声和他说对不起,飞快跑开了。
之后他就没想着离开。
那些鞭子只是声音响,骑士长下手很有分寸,落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骑士长帅气威武,还允许他去教会学校旁听。他梦想着成为常驻宫廷的光明骑士,可惜没有天赋。
阴影之路虽然艰难,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阴影永伴光明,没有一秒间断的陪伴,就是最好的。
漆黑的国王寝帐亮了起来,明亮的魔法晶石灯光驱散了一些影子,他不由低落。
杜卡斯收回所有分身,为了确保安全他很少这么做。但现在,他想全心全意地在大帐里停留一小会儿。
国王陛下坐在地上,抱着腿哭泣,小腿的血迹干涸成暗红色,或许应该叫牧师进来治疗。
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国王陛下他崩溃了。
以他对战事的判断,想赢不太可能。
但精灵也是有缺点的,他们太傲慢、太惜命,极其注重伤亡率,人类要是抱着宁死也绝不为奴的决心反抗到底,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算是一个安慰吗?杜卡斯半跪在地上,抬起如同暗潭的双眼,瞳仁中倒映出国王陛下遍布泪痕的狼狈的脸。
如果仔细地、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国王的话,那些狼狈就会生出美丽来,不属于人类的、反而是属于精灵的美丽。
这是只有他知道的事。
“杜卡斯。”劳里十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要是去当人质了,这一次没人赎,再也回不来了,你还会陪我去吗?”
“会。”他说,顿了顿又说,“职责所在。”
劳里十四不说话了,神情苦涩,像是陷入了对未来的想象,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杜卡斯突然想说,即使不是职责他也会去的,但他有什么立场这样说呢。没有立场,连冲动都缺一点勇气。
勇气。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数天前看到的一幕。
那些画面不时在脑海里刷新,每次想起,他的态度都会有一点点转变,从疑惑,到惊讶,到生出莫名的向往。
那个精灵。
似乎是个指挥官,在战火最密集的时候不参战,躲在荒山野岭。
后来,关于间谍密探等种种身份的猜测被他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私奔。
私奔?那个精灵敏锐察觉到他的存在,第一时间去护住的,绝不是什么爱人的遗骨,那是不折不扣的不死生物。
那个精灵大概是在防备他,整夜没睡,靠在椅背上,翘起两根椅子腿,脚搭在桌子上,一手搂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不死生物,一手举着本无聊的册子看。
那晚他的本体和分身来侦查过好几次,每一次来都会被发现。他知道对方抓不到他,没人能抓到影子,对方好像也没有要抓住他的意思。
那个精灵维持同一个姿势抱了一整晚,每次碰到他的视线,都很坦荡。
仿佛再说,无论你是谁,我都无所谓被这样看到,敢动手就试一试。
劳里十四嗫嚅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你怎么还不走。”
杜卡斯屏住呼吸,从某种榜样的力量获得了他所需要的勇气,伸出手臂轻轻搭在了国王的肩膀上:“别放弃,还有希望。”
听了他的话,劳里十四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含糊地说了一声好,侧头,把哭花了的脸蹭在了他的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