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耀看着悬浮的光团,这是被他召唤出来的灵魂?不对啊,离开森林的时候,曼达拉的灵魂还牢固地埋在地下……
“准确的说,只是一点点灵魂碎片。”埃兰伸手一捞,一个光团被带走,有了重量一般落在他掌心。
完整的灵魂光团在死神试炼中见过,这样的小碎片炼狱里到处都是,不会认错。
米耀在光团上戳了戳:“这些画面是什么。”
埃兰看过去,没看到什么画面。
“这里也有。”那几个位置格外明亮,埃兰疑惑着伸出指骨,淡淡的黑气自发地绕上指尖,他轻轻一扯,亮点居然被扯了下来。
埃兰捏着亮点观察,还是看不到画面。
米耀依样触碰亮点,却只碰到虚无的光芒,神奇,这些虚幻的东西到了埃兰手里居然变成了实物。
他对埃兰眨一下眼睛,摊开掌心,一颗类似钻石的小东西落下,他也能碰到了。
紧接着,小钻石在他手心里碎成了光,朦胧的虚影一闪而过。两人眼神都好,认出是精灵王后的影像。
“幻术?”米耀瞬间警惕,曼达拉不是他们现在能对付的,不能再进她的幻术了。
“不是。”埃兰在光团中打捞出更多的小钻石,解释说:“幻术试图控制感官,但不能改变空间结构,幻境在空间上的不协调很明显。”
经过大量空间解析,对幻境的判断从直觉上升到了技术层面,几种破解幻术的办法应运而出,有机会可以试试。
米耀迷茫、疑惑地看着他,语气还有点不服气:“什么是空间结构?”
空间结构,就是空间组成……该怎么解释呢?
哈哈……埃兰突然在心里笑出了声。
这家伙是个结界天才,好像从来没什么问题能难得住他,从来是自己追着人问问题,没想到也有形势逆转的一天。
“就是对空间的感觉?”糟糕,埃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感觉到底该怎么描述?
米耀别开脸,换了话题:“不是幻术就好。我正调查她,看看画面里是什么。”
总共六十多个小钻石,璀璨闪亮的一把,陆陆续续化成流光呈现在他们前方,像一块幕布徐徐展开。
画面呈现的是一棵大树的内部,长短参差的根须从上方垂落,下面树根盘绕,昏迷的紫色长发精灵被包裹着,仿佛和树根长在了一起。
“看着更年轻,这是精灵王后的记忆?”埃兰略带惊讶,米耀不置可否,拉着他坐到磨坊外新生出来的柔韧草垫上。
埃兰坐好,侧头看了看他的牵挂,心中一片柔软。
这家伙好像又变成了大剧场的小幽灵,静静地不发一语。不同的是,现在会时不时转头瞧一瞧他再移开视线,像是随时在确认他的存在。
埃兰牵起在一旁撑着草垫的手——不用老是看我,专心看画面。
画面静止片刻,一男一女两个精灵出现了,他们衣袍破损,身上有血迹,好像刚从激烈的战斗中退下来。两人靠近,举着染血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割开缠绕着曼达拉的树根。
曼达拉睁开眼,紫发被割得七零八落,被搀扶着出了树洞。
十来人合抱的大树外,是一望无际的花田,漫山遍野的矢车菊盛开在绿意的海洋。
三人夺命奔跑,在他们身后,两个长发舞动、华袍翻飞的精灵,从大树繁盛的枝叶中飞出,长翅闪烁光辉,同时拉开长弓放箭。
眼看箭矢就要命中,周围环境却是一晃,明媚的光线变得晦暗,花田变成沼泽,所有人突然不见,只剩曼达拉一个。
她的脚陷进暗紫色的淤泥中,拔出一只,另一只陷得更深。惊恐出现在她失血过多的脸上,她用力对着四周大喊,奈何声音始终不大。
“她说什么?”埃兰听不懂精灵语,米耀给他翻译,“她说她出不了幻境,喊同伴回来。”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先前的男精灵凭空出现,割开手心,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一口血,拍她的肩膀说了什么,然后消失在原地。
曼达拉呛咳着咽下血,神情反而更慌乱,在空气中胡乱摸索着喊叫。
“她说她这样也无法恢复法力,求他们带她离开幻境。”
泪珠源源不断地从曼达拉淡紫色的眼中滚落,她不停地用破了的袖子擦拭,都快把脸擦破了。
没过多久,男女两个精灵同时出现,曼达拉立刻扑向他们,对他们不断哭诉。
她说了很多话,说花园祭司对她做了什么,换血,洗髓,仪式,总之她再也没有法力了,靠自己根本出不了幻境,求他们不要丢下她。
末了,米耀总结到:“她再也没有法力了。”
埃兰自己大概也能看明白,如果这是过去,那后来一定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再次拥有了法力,强大的法力。
筹谋抹杀骑士团的会是她吗?她有什么目的?一切尚没有明确答案,但不会和她毫无关系,裁判团利用了她的眼睛,这点毫无疑问。
密集的剑光飞来,所过之处,晦暗的沼泽退去,露出明亮的花田,一男一女又不见了。
箭矢落在曼达拉周围,幸运地没有命中她。她提着破碎的裙摆,艰难跋涉,在岸边的朽木上坐下,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幻境被破坏,被修复,再破坏再修复,来来回回,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时间流逝,曼达拉眼里的光渐渐黯淡。
趁着画面的重复,米耀解释:“她叫曼达拉,据说早年加入了犯罪集团,经历过不少恶**件。刚才那两个追杀她的精灵,属于一个叫‘花园’的官方组织。”
米耀看了看他,没隐瞒:“我现在也是‘花园’的成员。”
“你负责追杀她?她不是已经死了?……你在调查死因?”这个问题问出来,埃兰心有触动,好像不认识眼前的米耀了。
大半年过去,他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自己一无所知,看着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不是因为职务关系——”画面里透出一道亮光,两人停止交谈,看向画面。
玲珑的马蹄踏出优雅的步子,所过之处绽开朵朵白莲,不染半点泥尘。马自身比莲花更洁白,眼神温柔,羽翅在身后合拢,止步于曼达拉身前。
埃兰正琢磨着,这马我在哪儿见过,回头看,米耀倒是依旧淡然,只略带一点困惑,还没到困扰的程度。
马背上跳下来一个女精灵,淡粉色的长发精致地盘在脑后,脸庞犹如粉雕玉琢。她身穿银灰色长袍,立领垫肩,板正严肃,或许是那双粉色眼睛的关系,再正统的衣服也难掩她自身温婉的气质。
米耀翻译两人的对话:“她问这是哪里,曼达拉说是幻境,她反驳这里不该有幻境才是。”
见曼达拉不愿意多说,粉眸精灵牵着飞马在附近走动观察。幻境不时被撕开破口,花田便露出一角来。过了会,她来到曼达拉身边,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悦耳如天籁,听到就会不由被吸引,曼达拉低垂的头再次抬起。
“她说她叫弥尔茵,来的时候见过野生传送点,当花田大面积出现的时候跟着她,或许可以离开这里。”
弥尔茵从袖子里拿出墨绿色的小瓶子递给曼达拉,曼达拉摇头没接,但在反复耐心的劝说下,终于愿意站起来,迈开步子。
弥尔茵的话语能让人获得力量,这一点连不通精灵语的埃兰都感觉到了,怪不得已经没有求生意志的曼达拉又燃起了希望。
根据光影变化,时间大概过了一天一夜,弥尔茵找到了一处水草丰满、灵光闪现的池塘,带着飞马,和曼达拉一起跳了进去。
“这是传送点?好漂亮!什么时候看看真的。”埃兰感叹,他最近研究空间结构,研究得上头了。
米耀偏头看他:“你想去?现在就行。”
“不急不急,有机会再说……唉你快看——真的假的!她们居然传送到雪山了!”
画面转换,她们的身影出现在璀璨星辰之下、高耸山巅之上。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包裹,瑟缩着身子,打探起周围。
她们的脚下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碎石滚落,曼达拉噗通一声趴倒在了地上,飞马嘶鸣着,侧身倒地。弥尔茵也像是承受了巨大的重量,弯着腰扶着膝盖,艰难地抬起头。
“有人在干扰重力。”埃兰分析到,“这种能力可以禁止飞行,是种稀有的能力。”
劳里十四非常重视,据说网罗过几个有这种能力的人。
画面中,山石后冒出十来个黑黢黢的轮廓,片片红黄蓝的油光鬼魅般浮动,轮廓显出健硕身形,彩色油光化作这些人脸上的彩印,兴奋贪婪的光芒在他们的眼中闪烁。
这些人同样受到看不见的压力,弯下腰背、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带头的咧着嘴说:“嘿,不要抵抗,缺胳膊少腿就不好看了。”
“有话好说。”弥尔茵蹲在了地上,挺起上半身,视线快速扫过每一个人。
面涂油彩的匪徒面面相觑,场面一瞬安静过后,爆发出欢呼声:“不得了,会说人类语。”
“伙计们,发大财了。”
“愣着干什么,收了武器,别碰坏了!”
握着的刀被收回鞘中,距离曼达拉近的两人从腰上取下绳索,小心翼翼地将曼达拉捆住。
曼达拉动弹不得,冰冷的眼里没有半点害怕,只有深深的厌恶和鄙夷。
一个绳圈抛了过来,套在飞马的脖子上,收紧,飞马挣扎着,白色鬃毛散乱地抖动着。
“别过来!”曼达拉握紧拳头,顶着看不见的沉重压力站起来,威严和不容反抗的字句从齿缝里咬出来。
正在靠近的人弯着腰站定,再也不能往前,脸上惊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悬崖跳下去,你们!”声音清晰明亮,不容质疑的意味更浓,凛冽肃杀。
啊地一声,距离悬崖最近的栽了下去,其余的人要么黑着脸,要么带着惊恐,歪斜地挪到了悬崖边,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惊呼声此起彼伏,偶尔能听到遥远的闷响。
绑匪全不见了踪影,但看不见的压力还在,弥尔茵从腰后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凑到曼达拉身边帮她解开绳子。
弥尔茵用精灵语说着什么,似是在安抚曼达拉,曼达拉仰躺在地,淡紫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弥尔茵往天上看,但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大网落了下来,网用金属丝搅合而成,匕首无法割破,弥尔茵疾呼:“什么人!放开我们!”
大网的边角处笔直地站着一个绿色丝袍的人,脸上涂着一模一样的油彩,耳中塞了布条,不紧不慢地收拢大网。
“停下,放开我们!”
绿衣人置若罔闻,根本没听到。
网面收拢,大网兜将两人一马圈在里面,弥尔茵手忙脚乱,却怎么也挣不破束缚。
正在收网的末尾,一道疾风恰从她们头顶略过,一支羽箭朝着绿衣人袭来!
弥尔茵紧盯着箭,看着箭在命中绿衣人之前突然不堪重负,改变路径,直直砸在绿衣人脚边。
绿衣人咒骂一声,踩断羽箭,望向天空。
空气被划破,这一回射来的是流光,不再受重力影响。绿衣人看都没看清,便被射中眉心,流光瞬间凝成细长锋利的叶片,贯穿了他的头颅。
软绵绵的绿影倒下,不再动弹。
弥尔茵立刻重获自由,轻盈跃起身,飞马扑腾着翅膀四蹄立起,曼达拉也踉跄着站了起来。她们扯着大网,大网纠结成一团,越理越乱,一时半会居然难以解开。
清越的鸣叫划破长空,大网腾空而起,天空铺开金属色泽的幕布,两人抬头,只见幕布的一角被金棕色的狮鹫叼着,一个轻甲骑士从狮鹫背上跳下来,降落在她们身边。
飞马受了狮鹫惊吓,躁动不安,骑士先捋了捋它凌乱的白鬃毛,等马安静下来,他说话了,磕磕绊绊,用的是精灵语。
“哦哦哦,是天空团的人,他说了啥。”埃兰莫名激动,拉着米耀忙问。
米耀看着那人摘下头盔,带着小尖的耳朵从纯正灿烂的金发中露出来,居然也是个精灵。
“他说,抱歉来晚了,稍后送两位回家。”
刚才还激动不已的埃兰突然诡异地安静了,看看画面又看看米耀,看看米耀又看看画面,语无伦次:“唉,不是,他,你觉不觉得,那什么?”
“嘘,听不清了。”
埃兰立马不说话了,两朵魂火在眼眶里跳来跳去。
轻甲骑士被自己蹩脚的精灵语逗乐,揉了揉头发,又揉了揉,又赶紧扒拉整齐,两手两脚比划着:“你们没听明白吧……就是送你们,回家,但要等一阵,现在还不行。”
“对不起,请问,这人是你杀的吗?”流畅标准的人类语打断了他的话。
骑士比划的姿势定格了,呆呆看着弥尔茵,一点一滴的惊奇浮现在他湛蓝的眼中,像是在观看什么奇迹。
画面忽然暗了暗,噗通一声,曼达拉倒在地上。弥尔茵的声音传来:“她冻晕了……”
曼达拉睁开眼,看到的是高耸的山洞顶。
她被包裹在厚实的毛皮中,挨着岩壁,洞口外火光闪动。
模糊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外面有人说话。
“再过十来天,不超过二十天,睡莲星座消失,今年的传送阵就不会出现了。”是那个骑士的声音,清亮的音色和米耀有几分像,语气洒脱,符合埃兰对于天空团的印象。
“今年?这样的事每年都有?”弥尔茵的声音。
“以前也不是每年都有。我师傅捡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呢,后来十多年都没遇到过。最近几年才渐渐多了,今年你们四个,估计还有更多。”
两声清越的鸣叫由远及近,巨大羽翅挥动的声音,外面多了三个人的说话声,有些遥远。
清朗的男声:“弗朗西,我们偷跑出来了,等会帮你守夜啊。”
被叫做弗朗西的骑士吆喝道:“干嘛不下来,介绍你们认识。”
“你们好。”弥尔茵声音不大不小,很有礼貌,清晰悦耳。
“啊你好。”
“等会见,我们去抓些雪兔来吃,饿死了,先和你们打声招呼。”
一阵翅膀拍打的声音,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又离开了。
弗朗西:“到时候这几个一起护送你们,都是我们团的兄弟。前几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们谁有空谁来帮忙,人类可不都是你看到的绑匪那样。”
弗朗西:“我的精灵语就是每年这个时候学的,也打听了不少精灵大陆的事,不过,还是头一次听说精灵也懂人类语,还说的这么好,你之前来过这边?”
弥尔茵:“我去过很多地方,也知道这里,来是头一次。不止人类通用语,我会说很多种语言,几乎都是失传的,我想想,人类古语有好几种,还有矮人语,地精语,兽族语,亡灵语什么的……对了,还有龙语,Drem Yol Lok!”
弗朗西:“厉害,这句什么意思。”
弥尔茵:“表面是‘和平,火,天空’,其实是用来打招呼,你好的意思。”
弗朗西:“你为什么要去那么多地方,学这么多语言?”
弥尔茵:“王选的必修课罢了,我还没出生,课表全都安排好了。”
弗朗西:“王选!嘶,听说过……什么时候选举,在这不会耽误你吧!”
弥尔茵轻轻笑起来,如微风拂过:“还早,半年、一年都有可能,花园还没收到神谕。不过……”
过了会,她有些低落地说:“只看我的话,你感觉是什么风格?”
沉默,接着是爽朗的笑声:“嗯,很可爱。”
弥尔茵没笑,反而轻叹:“这就是问题所在。看到我,民众想给我糖果,祭司想给我祝福,就是没一个想给我选票。”
弗朗西:“别这么悲观,你认真说话的时候,很有气势。这十几天,你帮忙定住那些坏蛋的时候,每次都能把我吓一跳。”
弥尔茵情绪反而更低落:“你说的是言灵天赋。按人类神赐者的标准,只有二阶,在王选中毫无竞争力。不管从哪方面,其实我……打心底已经放弃了。”
弗朗西:“所以,你是一直被逼着,去做明知道没结果的事?”
弥尔茵:“你不会想说什么加油你可以之类的吧,这种还是算了,不想听。”
弗朗西:“那倒不会,我只是希望,不管你选择继续还是放弃,都是你真正想要的。天空骑士格言:自由第一。别被其他人绑架了,忘了自己。”
弥尔茵:“自由……吗。说起这个,我这些天是挺自由,似乎不错。你看那边是什么地方,有亮光,等你同伴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弗朗西:“那边是人类的城镇,现在太晚了,没什么好看的,白天再去吧。”
弥尔茵:“白天要防备那些匪徒。等会去,不乘坐骑,我们飞去。”
弗朗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坦然道:“你知道的吧,七岁的时候有发育关,当时我和师傅什么都不懂,错过了。”
弥尔茵:“哦,对不起。”
弗朗西:“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吹了一声口哨,翅膀拍打的声音呼啸而至。
弗朗西:“我看到他们回来了,乘过狮鹫吗?上来。”
脚步声,翅膀拍打的声音,呼啸而去,山洞外变得安静。
曼达拉翻了个身,声音困顿,迷糊不清:“呼,王选和逃犯……”
天亮了,曼达拉靠在山洞,几乎没挪动过位置,视线也几乎凝固,对周围不闻不问。弥尔茵的话语带来的力量耗尽,她又变回沼泽中无助的自己。
光影变化,十来天过去,她被带出山洞,放在一只狮鹫背上。
队伍总共四个骑士,八个用斗篷裹着全身的精灵,其中四个精灵是小孩,弗朗西和弥尔茵一人带着两个,三个骑士一人带一个成年精灵。
正值夏天,离开雪山后天气炎热,他们夜间飞行,中午落地休息,走得都是人少荒芜的地方。
埃兰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水神之泪,没想到红土山脉出现在视线下方,终点居然在终末之地。
进入地下,曼达拉的视线一直垂落着,眼中尽是向下的土坡,破碎的砖石,发霉的走廊,绕来绕去。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停止,一时兵荒马乱。
视线昏暗,曼达拉也不主动避开刀光剑影,只看着脚下方寸之地。
同行的两个成年精灵来拉她,一左一右,这一刻,曼达拉的记忆突然复苏,终于从梦中惊醒,猛烈地挣脱开不要他们搀扶。
她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泼洒着血迹的地下溶洞。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尸体脸上有的有油彩,有的没有。
骑士们早不见了,弥尔茵一手拿着地图,一手牵着飞马,衣角被四个大小不等的精灵小孩牵着,迈出稳健的步伐,在前面带路。
最后她们到达一处开阔的石室,一路上不见植物的痕迹,这里却有成片的枯草,茂盛得有半人高。
石室最前方有一座残缺的雕像,雕像下方一口圆形的喷泉,里面的水是活的,莹亮闪光,深不见底。
弥尔茵扶着孩子们爬上喷泉,看着他们跳进水里,两个成年精灵闪着泪光,也很快走了。
曼达拉站在喷泉旁,犹豫。
弥尔茵心急催促,曼达拉反而像受惊一样,倒退着往后。
她们短暂地争吵,曼达拉扭头跑开,弥尔茵追了出来,却没有拉她,只看了她一眼,跨上飞马顺着来时的路跑远了。
画面变得昏暗,看不清了。
“精灵大陆有人追杀她,同伴也抛弃了她,曼达拉不想回去了。弥尔茵是去找天空骑士了吗?”埃兰分析着,一转头才发现米耀靠着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大概是那两人说话的时候睡着的,没有画面,只有低低的絮语,是很催眠。
和米耀血缘有关的线索他先记下了 ,有空去天空团打听打听,他和天空团打交道不多,能记住的脸只有现任大团长。铜板了解的多一些,之后问他。
画面断断续续,看不清楚。
后面还有吗?埃兰正疑惑,画面中一些细小的七色光点亮了起来,飘洒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黑色小溪之中。
曼达拉的身影晃晃悠悠,踏进小溪,逆着缓慢蠕动的浑浊河水,缓缓往前走,身影越沉越深。
埃兰的耳边响起呓语,明明法力还没耗尽啊……
曼达拉的身影被完全吞没,画面变成一片灿烂的菊粉色天空,流云卷舒,夕阳仿佛永不沉没。
呓语越来越嘈杂,越来越难以忍受……
……
“在不在。醒醒。”
埃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这会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视线对焦,米耀正轻轻摇晃着自己,疑惑不解。
“我也睡着了?”
“还你为你掉线了。进去看,贝柠有变化。”
两人进了磨坊,贝柠的蛋开了。
小小一团正闭着眼睛,看上去像在做噩梦,脑门都是汗,抱着腿坐在松软的蒲公英里面。
大大小小的亮红色光团包围着她,空气中飘散着带着丝丝甜味的醉酒气味。
“不——”贝柠痛苦地喊叫一声,咬着嘴唇呜呜哭了起来。
埃兰承认自己能做的有限,建议快点送她回家。
“我送她,你呢?”
“一起。你在那边有非常要紧的事吗?”如果米耀在精灵大陆有事要处理,他就去石滩一趟,大概能腾出来一周到两周时间。
米耀想了想,淡淡地说:“没事,送了就回来。之后,暂时把我当召唤灵带着就好。”
埃兰点头。暂时,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因为执念的原因暂时离不开他。
外面闪起亮光,他们出去,看到天空中发光的箭矢流星雨一般落往南方,落往人类防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