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鱼死网破的决心,紧绷的精神反而松弛下来,芙蕾雅靠坐在墙边,陷入无梦睡眠。
她是被药水呛醒的。
咳嗽着睁开眼皮,花花绿绿的衣袍闯进视线,是个包着绿头巾的消瘦男人,正把空了的玻璃试管塞进衣袍内侧的口袋。
“说话,你的名字。”男人拧着两道浓眉,上下打量她。
你老娘。
呸。
我可没这绿屎虫子样的儿子。
芙蕾雅用地下城住民的口吻骂着,让自己被斗志填充,她的目光扫到栅栏外的火堆,新木柴堆高了,烛台看不到。
绿虫子被激怒了,他研制的强化吐真药水看来毫无效果,价值万金的材料打了水漂,想想都要发疯。
他抓起芙蕾雅盘成圆形的金色发髻,将人提起来往墙上撞,临撞上的时候又堪堪忍住了。
最后,他只狠狠拽了一把头发,把漂亮的发髻抓散了。
芙蕾雅趁机站直,不明显地活动了着睡僵硬的身体。
绿虫子骂了两句不堪入耳的话,推开栅栏出去,让她跟上。
外面候着另外一个人,深红条纹的宽大衣袍也遮不住他那肥大的肚子。两人交换了眼神,一前一后压着芙蕾雅,准备离开。
芙蕾雅磨磨蹭蹭不肯好好走,后面的红虫子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芙蕾雅左脚绊右脚,重重摔倒在火堆旁边,一只胳膊扫过堆叠的木柴,胳膊上的布料立刻被点燃了。
惊慌失措地尖叫声响起,芙蕾雅禁言状态发不出声音,反而是两只虫子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一个连忙卸下厚实的外袍盖住火,一个抽出瓶子,从小小的瓶子里面泼出了一大盆水,把火熄灭了。
没了光源,四下陷入漆黑,他们各自摸出发着荧光的试管,掀开袍子,把芙蕾雅从地上拉起来查看伤势。
右手侧面和小臂烧伤,赤红肿胀,但没流血。
面色苍白的两人对视一眼,惊魂甫定,推着她往前走。
芙蕾雅在暗中勾了勾嘴角。
身上的护符散发出清凉的气息,极大地缓和了她的灼痛,不好受得反而是怀里,硌得慌。
走出不大的地下室,他们沿着弯曲的走廊前进,两侧是或封闭或敞开的门,门后看不清楚。
弯弯绕绕了一阵,她被带进一个有光的地下室。
法术光团浮在房顶中央,是她最常用的那种,但颜色要暗沉些,像被蒙了层遮罩。
这样的光团,只能属于光明神赐者。只要是光明神赐者,圣物就能发挥出极致的效果。
光团下面是一张长方形石台,石台后的人正握笔书写,见他们进来,抬起了阴沉的脸。
芙蕾雅心头一突,屏住呼吸,亲手把她抓住的人果然没走!
太好了,这一点正和她心意。
红虫子裂开大嘴笑:“法比昂,不介意我们在里面吧。”
法比昂捏了捏领口的裁判团小标记,神情阴郁:“我说介意,你们就肯出去吗。”
“当然不行。诸位大人手段高明,万一把我们宝贵的材料弄出血来,我们可担不起。”绿虫子瞟着芙蕾雅右手的伤,表情扭曲,好像真的心疼似的。
材料。
原来是这样才没直接杀了她,不仅是为了套情报。
帕斯卡说敌人最终都是为了要她的命,没提过拿她当材料的事,他也不知道这些虫子的存在吗?
嗯……追杀他的人没有这种试管风格的……
她被推到墙边,两个虫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手腕上套上锁链。
墙上凿开的孔洞看着是新的,墙是干净的,原来这里是专为她定制的审讯室。
两个虫子各自退开几步,沉默地看着。法比昂放下笔,拿起法杖,随意往芙蕾雅身上丢了几个光团。
她法力被锁,只能用意志力吃下技能,几下就眼前发虚,冷汗淋漓,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和之前受到的攻击一样,光团只制造痛苦,不流血。
“你不会想知道裁判团的手段的。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法比昂放下法杖,重新握笔,一边说话一边写。
“名字,芙蕾雅。”
点头。
“国王劳里十三是你父亲。”
点头。
“……”
仅剩的思考能力都用来想对策了,她根本没仔细听问题,只咬着牙胡乱点头摇头。
法比昂突然停下笔,看到同一个问题出现了是和否两个答案。
红绿虫子对视一眼,发出暗戳戳的嗤笑声。
法杖的末端重重敲在石台上,光团快得看不清,芙蕾雅挨了一击,猛地撞在墙上,耳边嗡地一声,热流从左边的耳洞里淌出来。
红绿虫子脸色巨变,立刻围过来,一个用空试管接她的血,另一个给她灌治疗药剂。
“法比昂,这样不行。到此为止,人我们要带走了。”绿虫子说着扯了扯锁链。
审判官交叉双手放在石台上,静静看着两人,礼貌道歉:“失误。没有下次。”
绿虫子狠狠盯着法比昂,放下锁链,不情愿地挪了两步,红虫子脸上扭成一团,也退开了。
治疗药剂让芙蕾雅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立刻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紧紧看着石台上的纸笔,眼眶蓄满疼痛带来的泪水,两手扯着锁链哐哐撞击墙壁。
法比昂见得多了,知道她这是承受不住,打算招了。
他挥了挥法杖,锁链哗啦一下断了,芙蕾雅跌在地上,没让人扶,自己用胳膊肘支撑在石台边上。
她伸出烧伤的右手,从笔筒里取出羽毛笔,用完好的三根指头夹着。纸上有一些写好的问题,她认真看,但没有落笔,扭头咳嗽的时候左手抚上胸口。
两只虫子盯着她的后背,审判官盯着她的笔。
她开始写了,一笔一划,写着写着,她写不下去了,往纸上掉了两颗眼泪。
毫无预兆地,她用极快的速度掏出烛台,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刺进了自己的左胸。
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头一点,趴在了石台上。
红绿虫子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看人跌下去,立刻冲过来,却被绕过来的法比昂喝止在原地。
“没血。交给我。”见多识广的审判官说。
这是逃避审判,他最知道该如何将人唤醒。他站在芙蕾雅身侧,拉起她的肩膀。
被上半身遮挡的烛台正吸取着她的心血,没有浪费一滴沾到衣服。
她不痛,只是越来越冷。
审判官几乎是贴了上来,芙蕾雅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她双手拖住烛台调转方向,圣器接触到光明神赐者的气息,爆发出遮天蔽日的白光。
她猛得起身快速出击,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刺进敌人前胸。
极致高温的微粒从圣器顶端爆发,将法比昂彻底浸透。
随着轻微沉闷的响声,人形被拆成了粉末,粉末又被明光融化,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转瞬的光明后是彻底的黑暗,芙蕾雅虚弱地倒在地上,她手一松,圣器咕噜噜滚远了。
芙蕾雅闭着眼睛,提起嘴角。
帕斯卡,你后不后悔,告诉了我圣器和血脉的事……
圣器只对光明神赐者发挥作用,两个虫子没受到影响,甚至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珍贵的材料自尽了?跟本来不及阻止。
“法比昂,给点光!”红虫子慌张的摸索衣袋,刚才收好的荧光药剂哪里去了?
他摸索到石台上,胡乱抓了一把羊皮纸扔在地上,摸出粉末撒了上去。灼热的气流升起,焦灼的气味弥漫开,他的手甚至因为被烫到而缩了回来。
黑暗中传来神经质地自语:“完了,我瞎了。”
绿虫子连忙抬手泼水,一连泼了好几遍:“混蛋,瞎了还点火!换个眼球的事,大惊小怪什么!”
泼完水,他摸到芙蕾雅脸上身上:“血血……奇怪了,没流血?”
“还活着么?”红虫子凑过来。
“快没气了。”
“咋办。”
“死就死了,没流血就行,发信号。”
“法比昂怎么跑了?到底什么情况——”红虫子的声音被压在了喉咙里,黑暗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谁,谁在那里!”绿虫子从头到脚哆嗦了一下,黑暗中出现了不可名状的可怕事物。
他身手拨开贴身的小瓶,略带刺激的毒气立刻充满了整间审讯室,接着一个东西将他扑倒在地,又重又硬,死死压着他。
绿虫子毛骨悚然地惊觉,这东西正是他的同伴!他挣扎着抽出手来,狠狠咬下一口手掌的血肉吞进肚子里,整个人化成一团粘稠的绿色液体,趁着重物轰然塌下,快速蠕动着滑出了门。
看得一清二楚的埃兰放弃追击,操纵着红袍人的尸体把芙蕾雅背起来。空气的味道不对,他出来后踢上门,沿着走廊往前。
光明神庙群的地下被封锁着,强行突破不进来,他是从地面的入口进来的,现在要原路返回。
整个神庙建筑群,包括这片废弃的地下空间,在感知中全都被纯净的金色海洋包裹着,他很难受,像是被包进了粗糙的砂纸里,每一秒都是折磨。
地下空间很大,迷宫一样弯弯绕绕,芙蕾雅的小太阳被纯金遮蔽,根本定位不到。他找了至少有半个小时,突然感到剧烈的灵性波动,这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芙蕾雅右手烧伤,手腕上还有灵性封印,除此之外没别的伤口,气息和心跳微弱,不知是中毒还是中了法术。
必须立刻离开。
返程比来的时候顺利,埃兰记得路线。
为了对抗净化,背着芙蕾雅的红袍活尸消耗着他巨大的法力,但没办法,他自己路都走不稳,实在背不动另一个人。
漫长的一路终于走完,出了金色海洋的范围,埃兰终于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一团略显人形的黑雾靠了过来,将芙蕾雅从活尸背上接过,给她盖落在大雨中的防水斗篷,斗篷系带上安洁洛斯家的标记小小一个,闪闪发光。
搬动过程中,心口被扯到的剧痛让芙蕾雅恢复了清醒,她眼皮动了动,艰难地说了什么。
埃兰立刻凑过去听。
“圣器……圣器还在……”说完她就没动了。
埃兰锤了锤头,到处都不安全,更多的敌人不知道多久会赶过来,唯一可以放心的地方……
“普罗城地下密室。按照你的最快速度,三十五分钟能到,法力够吗?”
黑气晃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行也得行了。”
埃兰没有任何质疑和犹豫:“不死生物会暗中跟着你们,有追兵能拖一拖,我找到圣器去追你们,现在出发吧。”
“是。”
简短果决而又熟悉的回答。
埃兰感到一瞬的时空错位。
没什么好矫情的,他不多想,再次忍受着光明海洋的侵蚀,返回地下。
十几分钟后,他在地上散落的羊皮纸下找到了烛台。
拾起来的时候,他感到烛台平凡的外观下,有种高层次的力量正在内部鼓动翻滚,这种力量和金色海洋一样,在排斥他。
他把圣器收进口袋,力量感觉不到了。
正要离开,散落羊皮纸下的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顺手掀开纸,一支镶嵌着紫水晶的雕花法杖露了出来。
埃兰一怔,猝不及防,那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又来了。
眼前闪现过鲜花广场的画面,高柱之上,左手第二人,拿的正是这支法杖。
但,在这里见到的两个人,不像是裁判团的人啊。
埃兰取出在新年集市收集的魔法材料,将通灵阵画在地上,召唤出了红袍人的亡灵。
亡灵无知无觉,问什么说什么,消失地也很快。
这家伙是个炼金术士,任务是把人质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这里本来有个审判官在,人质突然用匕首还是什么刺了自己一刀,白光一闪,审判官消失了。
消失的审判官,刺向自己的芙蕾雅,充斥着力量的烛台。
线索串在一起,埃兰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可思议,还有震撼。她不是被锁了法力吗,可能吗?
是不是真的,通灵就可以验证。
埃兰用法杖作媒介通灵它的主人,如果它的主人在不久前死在这里,应该可以连接到亡灵。
咒文吟唱完毕,法杖在魔法阵中央抖动不止,有希望。
埃兰不管红字的跳动,把无形消散的东西强行凝聚在一起。
法杖在地面上敲击出越来越快的笃笃声,埃兰觉得越来越吃力。
敲击声突然停止,几秒空白之后,咔嚓一声,法杖上的水晶碎了。
暗金的半透明亡灵虚虚地浮现在召唤阵中,看上去还残留着一些情绪,面容阴鸷。
芙蕾雅杀了一个审判官!埃兰的震惊落了地。
埃兰打量着这张不认识的脸,鲜花广场上审判官遮着脸,但那种目空一切的审视一切的感觉居然被亡灵完美继承了。
黑袍的不死生物如今成了审判的一方。
“名字。”
亡灵挣动了几秒,紧闭着嘴没有说话,紧紧盯着黑衣人脸上那团看不透的黑气。
埃兰继续往召唤阵中灌法力,亡灵挣扎不过,被迫开口:“巴蒂斯特·法比昂。”
根据埃兰后来对审判官的调查,这个名字没错。
“追杀芙蕾雅的目的。”
亡灵不说只是抖,埃兰持续加法力,直到他说为止。
“为了……中断王家血脉。”
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劳里十四不是王家血脉?”
“不是。”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血脉有什么要紧?”
亡灵不稳定了,忽明忽暗,忽显忽隐,埃兰跳法力和它对抗。
“关系到光明——啊呃——”幽灵突然扭曲地变了形,颜色倏地变淡。
直觉告诉埃兰,想要问出这个问题非常麻烦。他转换了话题,声音变得沉重。
“诬陷第三骑士团是谁的指令,目的。”
亡灵不再闪烁,变形的地方缓慢归位,好像一下子轻松下来,认为这是一个无关紧要、不值一提,不值得反抗不答的蠢问题。
“裁判团接的任务,谁的指令、目的,我都不知道。”
埃兰挥开黑气,让幽灵光明正大地看自己,沉声问:“不知道?”
亡灵冷哼一声:“原来真的是你……你问错人了,那件事和我无关。”
和“我”无关。
理论上和印象中,死后的召唤灵没有自我意识才对。
幽蓝的火焰突兀地在召唤阵爆开,亡灵大惊失措,刚才的镇静一扫而空,奋力拍打烧过来的火,尖啸声让墙上和地上的锁链哗啦作响。
“知道多少回答多少,哪些人参与了,哪些人默许了,统统说出来。”
法比昂仅在水晶中保留下这一点点灵魂碎片,再被烧了,就真的没有复活的希望了。亡灵立刻什么都招了,埃兰收了魂火听他说。
“大审判官接的任务,他们准备了好几年,但我没参加过,真的没有!”
“裁判团在几年内换了血,新进来的都是直接参与者。他们有秘法,刻录在左眼或右眼,能让人进入幻术。几年之内,这些人从未公开使用过秘法,就等一声令下。”
“我知道的就这些,全说了,参与者的名字,让我想想……”
亡灵缓慢地念出名字,拖延时间,自身颜色一点点转淡。
除了开头几个,后面的名字埃兰没听过。
光明侵蚀的力量难以忍受,他不想听了,重新点起魂火,在亡灵突然爆发又很快小下去的尖啸里,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房间。
魂火熄灭,对裁判团的愤怒逐渐回落,另外一种难言的、冰冷的、对自己的愤怒却越烧越旺。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本来就曲折的走廊出现重影,一模一样的路怎么会有两个……
埃兰停下,环抱双臂靠住一侧墙壁,关闭视觉休息。是被净化和情绪波动影响了吗?专心,先出去……
再睁眼,两道重影晃晃悠悠地合二为一,仿佛虚假与真实终于重叠在一起。
虚假。
埃兰猛地站直,心中警铃大作。他一直注意着,一路没有接触过可疑的眼球或者紫色光团,幻术是怎么触发的!
这个幻术很高明,重叠在真实之上,他在幻术里再怎么走,本体也只会停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埃兰冷静下来,回忆着上一次新年舞会的幻境是怎么出来的。当时他沉溺了一阵,然后和现在一样变得清醒了,然后呢?
……再沉溺下去,会死的。
会死的。
这就是答案?当时,对死亡真实的恐惧将他从幻镜中拉了出来。
上一次,他是人类形态,也把自己当成了过去的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清晰而真实。现在,无论怎么刻意想象,他总知道自己是能复活的。
就算被光明净化掉,或者被裁判团的人带走折磨,然后呢,就会复活的吧,会的吧,灵魂还好好的……
关闭视觉以后,其他感官变得灵敏,空气中的气味变得清晰。埃兰突然想到,幻术的触发条件,会不会是气味?在地下墓穴的时候,那些紫色的光团带着奇异的香味,那个味道他现在还记得清楚。
他专注而用力地嗅着,没有闻到当时的那种味道,反而闻到一丝雨水打在花苞上的清香,等下,这个气味……
心里的警铃发出成百上千倍的爆响。
不是说了有危险吗?不是叫你回家了吗?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到处都是净化魔法,哪有幽灵敢过来!
他的手都在抖了,啊这,真实的死亡恐惧……
再打开视觉,重影没了,他的位置变了,往走廊回退了几米,幻术的感觉彻底消失。
他跌跌撞撞扶着墙壁往出口走去,人没见着,空气中也再没出现那个气味,但愿是他想多了……
主神庙建筑群的中心庭院,宽大的黑伞隔开雨幕,撑着伞的格莱门特闭上眼睛,单手捏额角。
他左眼周围蔓延开的紫色线条,脸发紫,脖子也是,甚至黑色的法袍都染上了深紫色,布满了扭曲的暗纹。
从死里逃生的炼金术士那里,格莱门特获悉了法比昂失踪、王裔被人救走的消息。作为王裔任务的一把手,他亲自赶往现场,不惜血本封锁了旧贮藏室的整片区域。
王裔不在幻境中,要么死了,算任务完成;要么跑了,他的手下正在四处搜捕。
倒是幻镜中的意外收获不小,他打算先收下这个意外惊喜。
他的脚步顿住了,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光明主神庙什么时候藏了一个活的圣者?
前方几十米,那道身影被柔和的亮光包裹,就像是从年代悠远的秘藏壁画中走出来的一样,银色的法袍轻舞着,滴雨不沾。
光明圣者出于保护王裔的目的,前来阻止自己?
大雨模糊了对方的面容,清晰的目光穿透雨幕投了过来,格莱门特两脚虚浮,好像脚下坚实的地面突然成了棉花。
在这战栗的一刻,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平生头一次感觉到对毁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