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他又要搞事，巫妖表示头骨疼 第4章 鲜花广场

埃兰回忆着处刑时间地点的情报，根据以往解救魔女的经验，按照正常流程，正午之前，裁判团将宣读罪行，呈现证据；正午一到，洗清罪恶的圣火将被点燃。

他自身的形态是一副骨架，骨头是实物，不能像幽灵一样穿过障碍，也不能漂浮、飞行。要从囚塔去往鲜花广场，只能靠两条腿跑过去。

以正常人类的奔跑速度计算，在路上至少要耗费一个小时，好在他的身子骨比以往轻灵，速度可以快上许多。

考虑到营救计划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他必须争分夺秒，赶在正午之前抵达广场。

埃兰徒手翻出塔顶的缺口，仔细查看召唤仪式留下的痕迹。

低阶修士曾画下的七芒星已经被石灰涂掉，石灰里夹杂着一些黑色的残渣，他正拾起一些残渣来，突然感知到那几被他释放的幽灵又回来了。

哦，倒是他疏忽了。

幽灵虽然获得了自由，从此可以不受囚塔的束缚，但囚塔外不远处就是一道结界，幽灵一触即亡。

当然，这种结界对幽灵而言是可以感知和避开的，就像道路尽头醒目的铁丝网。

埃兰一时有些唏嘘，一面是想到他硬闯铁丝网的傻鹰，一面可怜幽灵，好容易摆脱了一层束缚，又立刻困入更为致命的下一层。

四个幽灵有些拘谨地看着埃兰，埃兰暂时没有好办法，沉吟道：“我忘了外面有结界。一周之后你们去底层守着，我会想办法打开一个小缺口，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你们多留意，这几天暂时留在这里。”

幽灵们立刻瞪大眼睛：“结界？那是什么。”

她们生前不过是普通人，法术相关的东西从未接触过。

埃兰解释：“就是拦住你们的东西，应该能感知到。”

“没有啊？”

“没有唉。”

四个幽灵面面相觑，原来在她们自由之后，痛痛快快地在附近的山林中飞翔了一阵，新鲜劲儿过去，又陷入不知去往何处的迷茫。她们一碰头，不约而同地决定——只要大团长不反对，以后都跟着大团长，大团长去哪她们去哪。

前大团长皱着并不存在的眉头思考，没有结界？难道是米耀把整个结界都破坏了，裁判团还来不及修复？

说起来，米耀为什么会突然从战场回来，出现在他身边，以及如何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穿过结界，这些问题他都尚未弄清楚。

这些或许是，再也无法解开的谜团了。

时间紧迫，还有活着的人需要他拯救，他没有时间沉溺于哀悼。

眼下，他明白了这些幽灵想要跟着他的意愿，竟一时有些头疼。

跟着他能做什么呢？

埃兰挠了挠头骨，想到一个主意：“知道怎么去鲜花广场吗？”

鲜花广场是王都著名的地标，幽灵们纷纷表示去过这个地方，只是不知道从囚塔过去的路线。

“从灵界过去呢？”问出问题，埃兰突然发现自己对灵界的知识少得可怜，他并不清楚幽灵信使是怎么穿梭灵界，找到目标的。

幽灵们又纷纷摇头，甚至不知道灵界这个概念。

她们成为幽灵以后就被困在这里，无法进入灵界——囚塔的结界内，是不允许进出灵界的。

幽灵们和埃兰一样，都用最笨的办法解决问题，对她们而言就是通过飞行找到了鲜花广场的位置。

埃兰顺利搞定巡逻的修士，轻松穿过九道针对活物的结界，离开囚塔。

一上午时间，埃兰尽可能快的完成了准备工作。

有了幽灵轮流为他汇报刑场情况，埃兰稍微放心。如果裁判团的流程有变动，他可以提前知晓。

正午前半小时，埃兰停下飞奔了许久的脚骨，抵达了鲜花广场附近的街道。

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偶尔有夏风吹过，热浪中间或夹杂着不远处人群的欢呼声。

此刻的前大团长看上去像一个普通的魔法师：棕色斗篷裹住全身，兜帽下垂，把脸部遮得严严实实。他的背影并不单薄，在几层人类的衣服之外，一把重剑用皮带系在背后。

那是和他一起离开死神地界的重剑。

——米耀的重剑。

整洁的街道空无一人，店铺全部打烊。

埃兰缓步往前，身后突然传来嬉笑声，三个小孩正追逐着从他身边经过。

跑得最快的胖男孩十岁左右，大笑着回头：“邪恶骑士团完蛋啦！快点！火刑要开始了！”

中间的男孩喘着气回应：“魔鬼团长都死了，小喽喽有什么好看。要不是你家窗户不好撬开，我们早就到了。”

最后面的女孩只六七岁，路过的时候，瞟了瞟这位奇怪的魔法师，提着米色的裙摆小跑着喊话：“你们两个前天还说大团长是你们偶像呢！等等我！”

魔法师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只羽箭扎进了他并不存在的心头。

又是一阵喧闹的声浪席卷而至，魔法师站稳脚跟，逆着声浪加快脚步。

棕袍魔法师钻进熙攘的人群里，用蛮力分开激愤的男女老少，来到人群最前方第二三排的位置。

太阳已经接近正中，炽热的光芒灼烧着人们的头顶，没人在意烈日，大家只不断喊着：“烧死他们！罪有应得！”

埃兰忽略耳边聒噪，仔细观察。

广场中央是光明神的圆形祭坛，半人高，基座由纯金打造，镂刻着精美的图案。

祭坛上，大朵大朵金黄色的太阳花尽情盛放，据说它们代表着光明神慷慨的恩赐。

祭坛周围是一圈火刑柱，共十三根。

埃兰认出了能看到脸的几个人——和他一起留在王都的第三、第七分团长塞沃德和迪安德烈、骑士团总事务官加蒙德。不可思议的，第二分团长夏尔马也出现在了火柱上，要知道，他本应身在前线，最快也要一周才能赶回王都。

火柱上的人没有穿戴盔甲，为了彰显身份，他们的囚服上套了一件骑士团出席荣誉活动时穿的长礼服。

秘银丝线装饰的华美礼服上，红色和黑色的墨水肆意挥洒，组成显眼的扭曲符号，再也看不出礼服洁白的底色。

凭着背影，埃兰一一分辨出了剩下的人，除了团长和副团长外的全部高层，以及与骑士团同行的守护神官，共十一人，一个不漏。

埃兰并不存在的心，在炎炎夏日的烈阳下，彻底冰冷。

成为不死生物后，埃兰能更加清晰地分辨活人和亡者的不同。火柱上的十一人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精疲力竭，或许是被精神控制，一个个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剩下的两根柱子，空了一根，还有一根挂着面目全非的团长荣誉礼服，那是他本人的位置。

祭坛东侧高高升起七个审判席位，中央位置端坐着盛装出席、头戴三重冠冕的大审判官。

也只有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大审判官才可以同时象征裁判团、王室和光明教会。其他六个审判官各带着一重黑色冠冕，象征裁判团的权威。

当下，裁判团的修士正在审判席和观众席间来回奔走，将作为物证的书册和卷轴传递展示后，封存在漆黑的箱子里。

观众席位于广场西侧，一层层看台逐渐加高，最上方的看台覆着华丽的织毯，是王室成员所在的位置，三面帝国的旗帜在织毯后飘扬。

埃兰的视力比生前有所加强，看台正中央的位置坐着帝国的宰相，国王并未亲自前来。其他位置依次坐着身份尊贵的王室成员，光明骑士作为护卫陪伴左右。

下方是贵族和骑士的座位，在那里，光明骑士团大团长并未出席，埃兰不知原因，按理说他们的本部就在王都，离这里并不算远。

有些意外地，他看到了那位天空团大团长。天空团和王室若即若离，很少来王都，或许此刻嗅到了某些危险的气息，因此格外重视。

身后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民众纷纷向两侧避让，埃兰回头，只见四个裁判团的仆役抬着一个担架匆匆前来，担架上覆盖着一块肮脏破旧的灰布，下面有什么东西。

三重冠冕的大审判官从座位上立起身，无形的威压自上而下弥漫开来，窃窃私语很快平息，人群举目以待，凝神细听。

大审判官高举权杖，高昂的声音穿透全场：“诸位，请看最后的证据。”

担架被放在那根空无一物的火柱下方，上面的东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起，越升越高。

埃兰并不存在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他很清楚自己身边的空位意味着谁。

的确，米耀的灵魂得以安息，可他的躯体呢？塔顶没有任何痕迹，米耀最后飞行的位置难以确定，无法寻找，难道是落在了举行仪式魔法的审判官手中？

就在他想不顾一切冲上去、甚至没有想到他根本不会飞的时候，遮着的破布突然被揭开。

一个怪异的身躯被突兀地吊在半空。他的身高和米耀接近，干枯杂乱的头发几近灰白，手臂处纹着不祥的黑色印记。

所有人的视线很快锁定他肩胛骨下方位置，那里，一对弯折的翅膀无力悬挂着，剩下小部分没有剥落的黑色羽毛稀稀落落，像是斑秃后剩下的几撮毛发。

不是米耀。

副团长在外总是戴着骑士团遮蔽面容的重甲头盔，仔细想想，骑士团以外的人几乎没见过他的容貌。裁判团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弄虚作假，但无人能够质疑。

相反，太多人见过埃兰团长了，王室、其他骑士团、贵族、平民，多得数不胜数，替身容易露出破绽，时间紧迫，火柱上只得安排一套礼服了事。

众人屏息以待，大审判官高昂的声音予以回应：“这就是原第三骑士团副团长，米耀·法拉，真实的身份是，人类的敌人，精灵！”

广场的各个方向同时发出嘘声，接着是尖叫和咒骂，声音越来越大，诅咒的咆哮，恐惧的嘶吼，狂喜的大笑，情绪的洪流如爆发的火山熔岩，瞬间将埃兰淹没。

人群情不自禁地往广场中央推挤，维护秩序的骑士和修士不得不使用法力，才将将拦住。

在埃兰的计划中，没有暴露自己这一项。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做，一旦暴露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以后的每一步都将会在围堵和剿灭的阴影下步履维艰。

可是他走了出去。

一只接一只惊恐的幽灵信使乍现在空中，顶着一张张或大或小、样式各异的信纸，排成一道向上的阶梯，从埃兰面前一直延伸出去。

这些信使属于在坐的每一个随身携带信使之人，此刻被强行征用了。

埃兰不能飞，也没有想到要准备飞行道具。他碰不到幽灵，但根据法则，幽灵传递的信件可以虚实转化。

于是埃兰踩着一封封签有华丽签名、盖着精美印章的信件，走向半空。

维护秩序的裁判团官员中，有飞行道具的那几个，同时从各个地方出发，向埃兰靠近，就在这个时候，正午已到。

圣火无需刻意点燃，自祭坛的基座而生，蔓延向周围的根根火柱下方层层柴堆之中。

圣火点燃的时刻，也是约定的时刻。

速度最快的十来个幽灵已经尖啸着冲进广场，眼疾手快，将靠近埃兰的官员拦下。

下一波几十个幽灵显出身形，混入人群。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绝大部分人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幽灵。更何况，这些曾经困于囚塔和鲜花广场的幽灵，生前饱受折磨，化为幽灵后，外观一个比一个更有视觉冲击力。

受惊的民众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啼哭和求饶声不绝于耳。他们早已将骑士团认作魔鬼的大本营，此刻魔鬼出笼，正对光明的审判大肆报复。

看台上也起了很大的骚动。

不少贵妇们面色苍白，跌坐于地，胆子小些的更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光明骑士和随行的光明祭祀人手不足，应接不暇，只能先护住最主要的王室成员，想办法带他们安全撤离。

个别人认出了自己的信使，急的抓耳挠腮，毫无办法。

之前对骑士团抱有同情，或是对裁判团的手段心知肚明的少数人，此刻大为震惊。

毕竟书籍卷轴，加上一个可以有多种解释的带翅生物，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此刻，这些外貌可以称得上狰狞恐怖的幽灵，这么庞大的数量，莫非守护骑士真的和邪恶力量勾结……莫非，那个埃兰团长他真的……

前来捣乱的幽灵陆续增多，光是和埃兰签过一次性合作条款的就超过一千，还有那些在附近游荡的自由幽灵们，由于好奇和兴奋不断加入进来。

不论是重获自由的幽灵的卖力程度，还是现场幽灵的总体数量，都远远超过埃兰的预期。

大部分幽灵能做的不多，只是显露出透明苍白的原貌，扯一扯奔跑中人们的帽子和衣角，间或发出人们听不到、但精神会有轻微不适感的尖啸，那是他们心中沉积多年的怒火。

幽灵自身是寒冷体制，几个还不明显，这么多幽灵同时聚集，连阳光都被遮蔽住，局部天色暗沉得像是暴风雨将近，同时，一股寒气在附近汇聚，现场温度越来越低。

最强大的那部分幽灵，根据埃兰上午的指示，暂时拦住了勃然大怒的审判官们。

站在阶梯上的埃兰立刻回望火柱，柴堆已经被点燃。

混乱的人群本能地自动避开火焰，唯有几个女孩、少妇和老妇人，直直穿过人群，动作麻利地分开柴堆，她们身边的火焰很快缩小、熄灭。

圣火彻底熄灭，她们抽出暗藏的锋利匕首，划开绑着骑士们的束缚。

这些人看着只是普通人。不，埃兰瞬间知道了她们的身份——魔女集会。

只有她们有足够的解救经验，有能够熄灭圣火的火元素魔法。

和他合作过的魔女集会成员都在普罗泰，事发突然，短短一两天内，魔女不可能从普罗泰赶往王都。她们应该是这里的本地人。如果没有他制造混乱，这些魔女会怎么做？

思绪电转之间，埃兰走到信纸阶梯的尽头，一把卸下身上的斗篷，将米耀的替身裹住，揽在怀里，之后轻轻一跃，落进光明神鲜花盛开的祭坛。

埃兰半蹲下来，明亮盛开的鲜花把他们的身形掩盖。

埃兰把他放在地上，断定他的翅膀不是假的，也不像用炼金术拼合成的，他应该也是精灵族的一员。

这个替身和战场上的那些高大迅猛、充满力量的精灵显然不是一种，和米耀也不是一类。

或许也是个落难到陌生大陆的异类吧。

一阵冰冷的气流拂过，太阳花的花瓣微微颤抖。据说光明神祭坛里的太阳花是光明与温暖的象征，唯有祭祀虔诚的泪水才能浇灌。

此刻，寒气侵袭，太阳花似乎染了冬日的风霜，不再光彩夺目。

米耀说，任何植物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人类牵强附会的象征意义也不存在。植物会尽力吸收任何可能的养分，然后依着自己的本性而活。

埃兰心中一阵感叹，花草树木是精灵的归宿，愿这不幸的精灵，灵魂安息。

在埃兰的祝福下，精灵静静沉入泥土。

意外的能力，但他顾不上想这个了。

审判官们已经突破幽灵们脆弱的防线，要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严惩。

感谢阅读，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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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鲜花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