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他又要搞事，巫妖表示头骨疼 第12章 河流之下

密道内，几百年间历代盗贼的枯骨被光明魔法净化，碎成不规则的小段，和突然终止运送的金银珠宝参杂在一起，铺了一路。

埃兰拖着僵硬的脊椎，扯着断裂的手臂，艰难往前移动，把路过的枯骨和财宝沉到地下。

几分钟一次的净化魔法像阵阵微风，不时拂过他身体的一个切面。从刚才的感觉看，这仅是二阶强度的法术，如果不是密道内结界的保护，用不了太久，他也要变成小碎骨了。

更近一步，如果对方定位到他的准确位置，释放区域净化，他的下场更惨。

现在的身体太脆弱了，不知该如何强化？或者去收集合适的道具和装备？这些问题必须提上日程了。

话说回来，他会死吗？

他的灵魂还好好存在命匣里，还能死到哪里去。不过，动都动不了的时候，又该怎么做？

他一面想着，一面用手摸索两侧的岩壁，试图找出活动的石板，打开密道新的分叉口。

来回走了数遍以后，他不得不承认，密道仅此一条，一个出口在贮藏室之下，一个在内庭的喷水池。

奇怪，他明明感觉密道还通往其他地方，甚至是很多地方，这样的印象到底是哪里来的？

嘶——

尚且听他使唤的左手重重拍了一下脑门。

通往不同地方的密道，是他自己说的！准确的说，是被记录下来的口供里提过。

现在大致能想起，上面写着他和米耀通过密道去了一个地方，连怎么寻路都有描述。

可惜，第一回去“死神石滩”的时候，他拿着那几页口供的副本，根本没看仔细。

真该死，现在要他去找一份口供？

埃兰一头撞在岩壁上，把这个想法撞了出去，之后老老实实坐在密道的地板上，开始尝试突围的方法。

开启感知，和先前对比，现在明显多了几队排成行列的人马，在或高或低的地方不停游走，想来是城堡围墙和内外侧的巡逻人员，正盯紧了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

突围必然在地下。

他将感知转移，对百米外的一具枯骨下达命令，令其在地下游动。枯骨抖了抖，停下，抖得更剧烈，又停下。

埃兰换了指令，让它来到地面，这一回骨头怪怪听话，铆足了劲扒开层层泥土，站到了地上。

出来可以，像他一样游动却不行吗？

埃兰换了个骷髅又试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埃兰也不执着，没有的技能就是没有，他换了几种描述又试了试，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那个骷髅小怪突然开窍，改换狗刨的姿势，笨手笨脚地滑动起来，速度还越来越快。

埃兰心头一喜，双手一合，很好，有了游动技能就好办了。

他返回普罗城的时候，在无人的区域骑乘过骨马，速度不错。现在，他只要找到一种天生会快速游动的生物遗骨，就能获得地下坐骑了。

大海太远，他的感知到不了。普罗城在大陆内部，没有大湖泊，只有河流。

最大、最重要的一条河流，便是平静温和的沐恩河，河水蜿蜒穿过扇形城池的北方，是普罗城的母亲河。据说这条母亲河上万年来曾多次改道，想必河流附近会有鱼骨沉积下来。

感知往外不断延伸，大量鱼群出没的区域便是沐恩河了。

他命令河道附近的鱼骨统统游动起来，一番试探，有几条接近半米的大鱼勉强符合坐骑的条件。

半米的话，坐上去是不是有些滑稽？

埃兰更加全神贯注，随着地层的深入，零星出现的遗骨给他的感觉越来越模糊，那些遗骨越来越不像脆弱的生物材料，而更接近于纯物质，或许可以称之为化石。

感知越淡薄朦胧的地方，化石的体积也越大。就比现在这里，光是一条脊椎骨就绵延了十几米长。

动一动？

他的意志驱动这个庞然大物，猛然一下，位于密道的身子骨往前倾倒，一股陌生的力量汹涌澎湃地从他身上冒出来，立刻被抽走，感知的那一头，仿佛沉睡了万年的骨骼微微挪动了位置。

极度疲惫突然到来，世界天旋地转。

3000，数字一动不动出现在视野上方。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埃兰心中激动，那形状，该不会是，龙？

龙生活在远离人类的地方，除了传说中的英雄和幸运的冒险家，谁也没见过，不过，地下有龙骨化石想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以他现在3000的巫妖之力，还很难拥有这样理想的坐骑。

有目标总是好的，看着这些乏味的石头，埃兰又有了动力。

他刚想举剑，滞涩的右臂立刻提醒他骨头还断着，埃兰低头扒开衣服看，断裂的肋骨一点也没有修复的痕迹。

他只好用左手抄起重剑，缓慢别扭地敲击起被灵魂之火炙烤的石头，埃兰叹气，这一次出去要耗费的时间会比上次多一倍以上了。

他干脆从怀里摸出欧瑞阿斯师傅的笔记，摊开在地上，以他现在的视力足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就用这些本来浪费掉的时间，活动一下脑子好了。

*

城堡西侧的护城河上，木质吊桥被缓缓放下。吊桥靠近城堡的一头，审判官德莱克一脸阴郁地骑在马上，等待吊桥为他架好。

尼森站在德莱克近旁，用夸张的高音说着“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大驾光临。”充血尚未完全消退的瘆人眼球破坏了他作为东道主热情友好的表情。

德莱克的短发向上根根竖起，眼神阴沉，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他踢马走上吊桥，把压在腿下的斗篷抽出来，斗篷随着秋风鼓起。

尼森挥手送别，德莱克又回头看了一眼。

尼森还以为有话要对他说，满怀期待往前走了半步，德莱克只往城堡里的望了望，重重皱了皱眉，之后看也没看尼森，骑着坐骑奔过吊桥。

哼，再怎么傲慢，不还是被他赶走了？尼森收起笑容，盯着德莱克的身影越走越远。

在他给大审判官的密信中，他哀嚎了德莱克是如何在他的地盘为所欲为的。尤其是关于巫妖的事情，德莱克知而不报，想独自领功。

信中的言辞无一不暗示着他多么想让德莱克立刻滚蛋，这也确实是他写这封信的目的。但其实，他怕得不是德莱克抢功。在对付巫妖这件事上，只要有用他都需要，哪怕德莱克独自抓到都无所谓，只要在最后的时候给他个机会，合计合计私人恩怨也就是了。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德莱克必须离开。

眼下，地下大厅的工作正顺利推行，他的力量正处于转化的关键时期，此时尤其虚弱。现在和未来一段时间，他和他的试验品都经不起光明魔法一遍遍的扫射。

大审判官自然会通知光明教会，让专业的人解决专业的问题。

如此一来，分散在普罗城的光明人员会第一时间汇聚城堡，这些人要么顺利捉拿巫妖，要么找不到离开，一切行动听他指挥，不会不经他批准乱放技能。

大审判官的调令来得及时，他的另外一批伙伴、下一步计划的关键人员也到了。

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缓缓爬到他细长的脸上，尼森加快脚步，从西门绕到城堡南门旁的瞭望塔上。

塔下，已经有不少车马和风尘仆仆的旅人围在了大门外。为了防止巫妖趁乱跑出去，他下令打开大门边上的一个小门，所有人和物只进不出，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不到一米宽小门吱呀一声大开，翘首以盼的人群瞬时涌了过来。靠后排位置，一个黑色齐肩短发的青年也凑了过来。

欧瑞阿斯正背着半人高的包袱、牵着更大的箱子往人堆里挤，一只手紧紧箍着他师傅的胳膊。人群如漏斗里的豆子不断灌进小门，欧瑞阿斯拽着师傅往前走。

他师傅是个须发皆白干瘪老头，口中念念有词，连欧瑞阿斯也不知道他在念叨什么。

尼森下了瞭望塔，站小门后不远的位置，亲自迎接他的客人。

他穿着质地精良的黑色修士服，看不出审判官的身份，从小门经过的人不知眼前这位就是整个普罗泰行省的最高审判官，个个拖着沉重的行李匆匆经过，按照指示前往他们的住处。

欧瑞阿斯跟着前面的人挤过小门，张望着要往哪个方向走，突然撇到了尼森那张熟悉的细长脸孔，浑身不由从头到脚战栗起来，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深深低下头。他脸上的血色全没了，薄薄的嘴唇更是苍白，看起来在脸上消失了。

尼森怎么会在这？这里的其他人怎么穿着裁判团的修士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跑怕是来不及了！

欧瑞阿斯颤抖着抓紧师傅，战战兢兢往前走，他的名字已经被登记了，用什么理由才能逃走？

虽然他在裁判团没有暴露过真容，但他和大审判官的长相原本就有几分相似，到现在还没被抓，他只能说他运气好。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他吓得满手满脸的冷汗，把头埋得更深，只能先进去再说了。

一个裁判团的修士匆匆跑到尼森面前，低声说了什么，尼森一抬眉毛，转头离开了。

欧瑞阿斯大松一口气，看来他的好运气还在，快走快走。

尼森换上中规中矩的表情，赶往城堡的北门。一连奔赴城堡的三个城门，他可真够忙的。

北门外阔整的大道上，整齐排列着两队人马，一队身着金色轻甲，一队身披金色法袍，正是光明骑士和祭司，总共十来个人。

带队的是光明骑士团的第二十八分团长，德尔芬，他比回信中说的早到了整整一天。

尼森为他们引路，说住处已经清理好，是采光最好的塔楼。欢迎宴本来安排在明天，现在还没准备好，但一顿丰盛的午餐用不了多少时间，现在就准备。

眉目清朗的德尔芬下马，不跟他客气，一行人直奔地下贮藏室。

贮藏室朴实无华的木门大开着，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前半个房间空了大半，后面则密集堆放着大宗财宝，盈盈灿灿。

所有人跃跃欲试，用上自己的技能和手段，光球一个接一个往门里砸，通通被门口看不见的屏障拦下。德尔芬也试了试，这里的结界果然厉害。

三天时间，两队人员到处侦查、不停忙碌，庭院的地面一连被开了几个深坑，一些断裂的碎骨和一小部分失窃的财宝被找到，至于罪魁祸首的踪影，一点也没有。

德尔芬的调令只有三天，他的结论是，盗贼已经用传送技能或道具逃之夭夭了。

离开之前，德尔芬又一次来到城堡的地下大厅，大厅里一片狼藉，破碎的器物到处都是，无人清理。他对这里还挺在意，没想到守护团的地下，还有这么大一片举行黑魔法仪式的地方，犯罪证据多得能把他淹没。

德尔芬站在三米宽的圆形中央祭坛下，又一次用光明魔法做了净化，这里的邪异感太强烈，净化也无法消除。

“守护团真的做到了这种程度。”德尔芬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心中游弋的念头尘埃落定。

“裁判团的监控可靠吗？”德尔芬做完净化，转头问跟着他的尼森。

“非常可靠，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尼森说的是实话。

德尔芬答复：“盗贼的身份无法完全确定，可以确定的是，地下的碎骨曾经被确傀儡术一类的魔法控制过。”

分团长没说出他的真实想法，他现在知道，传闻是真的。他要找的盗贼正是化为巫妖的埃兰，不然还有谁能打开贮藏室的结界？

没想到，那位大团长可以兼顾巫妖和结界的能力，这一点匪夷所思，极为关键。敌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他曾经还以为他们勉强可以算是朋友，是他被蒙蔽了。

尼森装作对傀儡术这个名词很陌生的样子，拖着下巴沉思。他的眼睛在这三天里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幽深的眼神、精明审慎的神情，很符合他审判官的身份。

“我会留下一组三人，在城堡作日常防范。有什么异常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德尔芬给自己的工作画上句点，准备离开。

尼森心里乐开花，他终于能开工了。看看这凌乱的工作场所，亏他还能看得下去，这些人一走，他马上清理干净。

尼森掩饰着喜悦，郑重点头，吩咐手下去准备欢送的晚宴，以对光明一行人表示衷心感谢。

走出地下厅的路上，分团长随口问尼森：“这几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低阶修士？”

尼森不慌不忙：“邪恶的窝点也有改头换面的一天，这不，裁判团新分部就要成立了，主攻知识研究，自然要招揽一批人员。”

德尔芬没有深究，快步登上通往地面的阶梯，他的掌心里握着地下大厅的一块碎掉的瓷片，上面的血迹太新鲜，他得回去再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