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他又要搞事，巫妖表示头骨疼 第1章 囚塔

午夜，王都郊外，裁判团囚塔最高层。

埃兰从光怪陆离的噩梦中转醒，全身上下的疼痛顷刻间又回来了。他头朝下趴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满是铁锈味的污浊空气。

他好几次命令自己站起来，结果只得到肌肉的一阵扭曲。

记忆从遥远的天外回到脑海。

他，第三骑士团的大团长，被宣判犯下无可饶恕的重罪，罪证齐全，已亲口招供。

今日下午，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围观者，审判官宣读了长长的判词，之后他不受控制地说了很多，签字画押。不论当时还是现在，他都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只怪自己不擅精神魔法，同时戒心不足，未做专门防御。在挨过毒打、酷刑之后，栽在这种地方，他无话可说。

裁判团对他们不算友善，作为大团长的埃兰心知肚明，所以在禁忌方面他处处小心，严格管理，绝不留下任何可能造成误会的把柄。

对方这一次出手实在太快了，出人意料，手段强硬，打得他措手不及。

中午的时候，他正在王都的第三骑士团分部办公，被裁判团的修士邀请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王都一位陌生的审判官接待了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睛，埃兰眼前一黑，再醒来的时候已被安置在了审判大厅。

出了大厅，他直接被送往郊外的囚塔。到了这个时候，裁判团的修士才出示了一张正式的逮捕令。

当下，最要紧的是属下们怎么样了。

埃兰心口一疼，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偌大的囚室只关着他一人，断断续续的哀嚎声，透过囚室高处仅有的一扇小窗依稀传来，听不真切，囚塔的石墙很厚，隔音极好。

最坏的情况，王都分部的属下们，也被类似的方式被骗到了囚塔。

第三骑士团只有一支不到十人的小队驻扎在此，过半战力正在与精灵对峙的前线，剩下的骑士分散在本部和各个分部。

他必须放消息出去，让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员即刻应对眼前的危机。

埃兰把视线挪到右手手腕上，秘银腕甲在他刚到囚塔时就被拆掉了，取而代之的漆黑的咒文，细密扭曲的邪异符号锁住了法力流动。

又是裁判团的拿手好戏。

这样的法力限制，他的四肢和脖子上各有一道，没有法力就无法召唤信使，放出消息。

埃兰蠕动着往前爬去，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怎么会这么远。他往前爬一步，停下来喘一阵，疼痛让他两眼冒星，冷汗直流。

可他不能停下来。

稍有停顿，骑士团三百年荣耀由他断送的可怕念头就要冒出来，把他吞噬，把他的冷静和理智彻底摧毁。

几团云雾散开，皎皎月光透过囚室上方的小窗，在附着陈年污秽的石砌地面上投射下一块亮区。

这是唯有守护神最忠诚的信徒才知道的秘密——晒月光可以帮助他们凝聚法力。这个过程过于缓慢，凝聚的法力也微不足道，以至于这个秘密太容易被信徒忽略了。

埃兰拖着长长的血迹，把脑袋伸进月光下，时间缓慢流逝，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当一丝丝法力终于开始凝聚的时候，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

他笃定地想，起码守护神知道他的清白，神没有抛弃他。

*

王都城外的树林。

清澈的月光洒在树梢，夏日的热气缓缓流动。树林边缘的缓坡上，温热的鲜血顺着青翠的草叶滴落。

米耀抖了抖重剑上的鲜血，把剑尖插进土里，透过树梢的空隙抬脸看向月亮，明亮的月光照耀着他淡金色的卷发，美得出尘。

埃兰团长曾告诉他好几次，多晒晒月亮可以补偿法力。他心中嗤笑，就算是晒一个月，那点法力还不够他吹口气的。但每次他都会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每当有这样明朗的月亮当空照耀，他便会忍不住看看。

他正独自一人从前线返回述职，一刻钟前，他被一支帝国卫队拦截，说帝国作战部需要他前线的情报，让他即刻前往，不得耽搁。

作战部怎么知道他回来了？这次返都，他连团长都未告知。

他提出要先见团长一面，换身衣服，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么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些人居然不由分说地拒绝了。

他必须先见团长。这次他在前线的发现非同小可，再安全的信使他都无法信赖，必须亲自向团长报告。

米耀一再客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直到卫队缓缓包围了他，亮出武器。

原来是有人要把他在城外解决掉？

那他们派出的人实在太少了。

近年来他隐藏自己的战力十分辛苦。他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突出，比埃兰团长差一点点就好。万一太过显眼，被王室那边提拔可就不好办了。

副团长的位置，他很满意。

是对方先动手的，附近也没旁观者，米耀解决地很快。

这些人谁派来的？骑士团虽然备受爱戴，也不是没有敌人。

先回分部吧。

*

半透明的轻雾渐渐凝聚成一个外形如鹰的幽灵，悬浮于埃兰右手指尖上。这是一只幽灵信使，和埃兰签过契约，为他一个人送信。

召唤信使需要的法力很少，埃兰晒了几个小时月亮，终于凑齐了。

鹰型信使不明白主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双目圆睁，扑腾起翅膀，在囚室里飞了一圈又一圈。它的智力水平只比动物略高一点，但这不妨碍它知道主人在受苦。

埃兰轻声念咒文，驱动剩余的法力在空中书写。信使落回他的手边，用弯曲的鸟喙梳理埃兰纠缠凌乱的黑发，尽管它根本碰不到他。

“全体速逃，裁判团”

剩下的法力只够写这么点。

埃兰蠕动干裂的双唇，想说去吧，发给所有人，辛苦你了。

信使默契地衔起漂浮的文字，眨了眨眼睛，仿佛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没有犹豫，信使一拍翅膀，穿过墙壁飞了出去。

埃兰松了一口气，他缓缓把这口气吐出，以免加剧疼痛。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不知有没有时间凝聚出法力再给国王发一封求救信。

就在今天中午，他刚和手下开完了财政会议。

上一任大团长动用了所有手段和关系到处借钱，还搭上骑士团储备的财宝，终于筹齐了巨额赎金，从精灵手里赎回了被绑架的国王。

到今天的会议为止，根据清算结果，他，第十五任大团长，终于把债务全部还清。

接下来王室将从每年的税收中抽取部分用于偿还骑士团，骑士团不收取任何利息。

表面上他们在经济方面吃了亏，实际上，骑士团经营的金融机构信誉度又提升了一步，信仰守护神的民众数量猛增，守护神庙的台阶上白天黑夜人来人往。

国王总不会见死不救。又或者……

呼，沉重的压力让埃兰重重吐了一口气。但愿更多的人在收到他的消息后暂时躲避，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尤其是还在前线的副团长。

如果自己死了，米耀就是第十六任大团长。

埃兰正闭着疲倦不堪的眼睛思考，亮极的白光突然穿过眼皮，令他下意识扭头躲开。

白光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滋啦的电流声随之响起。囚塔底部轻微的晃动传到塔顶时，已经变成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摇晃。

埃兰头顶上方，圆形铁制枝型吊灯吱呀晃动，一圈圈并未点亮的蜡烛落雨一样砸在地上。四面墙上的刑具敲打墙面，哐哐作响，仿佛数百年间被其折磨的冤魂正在附近躁动，对着刑具发泄怒火。

脚步声，开锁声，铁门敞开的隆隆声。一束火光照亮地面，一双尖头黑靴一步步向他靠近，来人身后跟着一双低阶修士的布鞋，再后面是一辆小车。

“还想从囚室里爬出去？嘿……”

埃兰认识这个细细的声音，来人正是普罗泰行省分所长尼森。由于和骑士团本部也在普罗泰，埃兰难免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本审判官千里迢迢而来，虽然迟了些，没赶上你认罪的大场面，但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怎么样，我们算不算老朋友？”

尼森接过手推车，示意一同前来的修士出去，关上大门，外面的嘶吼声有点吵闹。

埃兰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血液和空气同时吸进了肺里，他剧烈咳嗽起来。

尼森蹲了下来，好让埃兰看见他容光焕发的细长面孔，他随手从推车上拿出来一个册子翻动。

裁判团对这次逮捕做了万全的准备，他负责再收罗一批罪证。

前段时间他隐藏身份，跟地下的老鼠们好好“交流”了几次，从那些杂碎手里掏出不少东西，黑暗书册、卷轴、道具都收罗了不少。

试了有用的他都扣下了，剩下的嘛，用在这里正好。

“看看，再看看。”

尼森敞开书册往埃兰脸上拍打，拍完了把册子揉搓一把，丢在他身边，再换下一本。这些资料有点太新了，没事，他还有时间把它们弄旧。

埃兰捏紧了拳头，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什么也做不了。

“咦，这个好，看看。”尼森拿着一个卷轴在埃兰眼前晃，上面浓重的墨水画着凌乱的图画，离远了才能看出是两个魔鬼。

“呵，大团长和副团长，啧啧啧……”尼森边说边摇头。

埃兰怒瞪双眼，艰难地伸手去撕扯，尼森一把拿走卷轴，扬起嘴角，仍到他的脚后。

尼森翻着扔着，埃兰在心里不断咒骂，骂尼森，也骂自己。太蠢了，在么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如果他早点发现尼森每次被他扫掉面子后暗藏的怒火，或许就会更加警觉。

埃兰拧起眉头，连续吐了几口血，一口比一口更接近深色，把身边凌乱的书籍和卷轴染得斑驳。

尼森扔完东西站起身，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那个怪物副团长抓来以后还要审判呢，明天中午就要烧了，裁判团时间有限。

一条蛇形的幽灵信使从他脚边窜出，肚子中央的位置隆起小半米高，它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和分叉的长信子，从埃兰脸上扫过。

一根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羽毛从张着的大嘴里飘了出来，很快看不见了。

埃兰呆滞，然后猛然惊醒。

刚才的白光！

原来是他的傻鹰撞到了裁判团的结界，触发了结节上的灵体电流。

鹰型信使在撞到结界之后，顽强地一再冲撞，直至结界不稳，结界内的囚塔跟着动摇。灵体电流一道接一道，信使栽倒，无力回天，被蛇形信使吞入口中。

埃兰用手去握那根羽毛，单薄的白色烟雾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将手背贴在羽毛落下的卷轴上，不自觉抽泣了一下，心说傻鹰，安息吧。

尼森听到动静，回转身体，发现埃兰手下的卷轴上印着几个其他人手印。他想起来这是测试卷轴的失败者留下的，此时不妨再多加一个。

这样的证据可太真实了，正是他们需要的。

尼森伸出一只脚踩在他的手背上，越来越狠。埃兰的手掌承受不住重压，手心手背开始渗血，在下方的卷轴上按出一个深深的掌印。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到明天中午，这个危险的犯人都必须被控制住。

尼森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撑开埃兰的眼皮，对准盒子里面的眼珠，念了一声咒语。埃兰突然头晕目眩，脑袋里一片混沌，再也无法正常思考。

明月被一团乌云遮住，囚室内一片昏黑，埃兰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数百年来惨死在这间囚室，灵魂再也出不去的幽灵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沉默不语。几个女巫幽灵把地上的一圈蜡烛点了起来，用她们淡蓝色的、凡人看不见的鬼火，以示哀悼。

第三十三根蜡烛点燃，死神砰地一声出现在囚室中央。众幽灵看不见死神，被一种可怕的气场吓地纷纷逃离，熙熙攘攘的囚室瞬间空空荡荡。

一尘不染的灵魂，契约书，掌印，蜡烛，契约完成。下面是他的讲解环节。

契约人昏过去了怎么办？

死神表示很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