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 第63章 骑士

特维里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春天到了，黎涅该来送长明灯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面包口感最好的时候。”

“来晚的话，就不好吃了。”

黎涅躲在城堡外，茂密的花丛遮挡住了他的身形。

右臂传来一阵刺痛。

黎涅嘶了一声，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一条血痕从肩头一直蔓延到手臂内侧，鲜血不断滴落。黎涅肩膀处的衣料被划破，染上了丝丝殷红。

那是被白花伸出铁栅栏的枝干划伤的，看起来细细的枝条居然能留下这么深的伤痕。

黎涅忍着疼痛撕下破碎的袖子将简单伤口包扎起来，离开前最后再看向了城堡一眼，不过已经看不到特维里斯了。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手臂上的伤口深处冒出了几缕黑雾，那支伸出来的白花花茎上的血珠慢慢渗入了表皮，像是被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白花又恢复了干净洁白，在微风中摇晃着。

明天就是魔法天赋测试了，这三个月里黎涅废寝忘食地练习魔法，即使有元素晶石的帮助，他也只学会了最低阶的魔法。

黎涅回到王宫后就开始练习魔法。

阿莱娜看到他埋在魔法书里苦读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三年来黎涅殿下都是所有测试者里最努力的，阿莱娜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他和大殿下都是先皇后的孩子，大殿下的天赋非常高，给了他很大的压力。黎涅从小就被寄予了厚望，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下一位神殿圣子。

除此之外……阿莱娜知道黎涅殿下想学会更强大的魔法打破大殿下的诅咒，将他救出来。

可天赋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无论黎涅殿下多么努力，他的力量都不如最低等的魔法师。

阿莱娜不想伤害他，可**裸的现实谁也没法改变。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

布伦尼亚王国十分热闹。

王宫外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探着脑袋张望着王宫大门。

三年前进入王宫学习魔法的孩子将与王室和贵族一起，由魔法引领者带队前往洗礼池进行魔法天赋测试。

除了在井然有序的队伍中寻找自己三年没见过面的孩子的人之外，其他人一起大喊着黎涅的名字。

他们高呼着“黎涅殿下”，像是十三年前高呼特维里斯的名字一样。

黎涅像是撒谎者将要被当众戳穿谎言一般紧咬着牙，不敢抬头。

可自始至终在这场虚幻的欢呼与期待中，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到了洗礼池后黎涅更加紧张，接受测试的顺序由魔法引领者决定。

一共有三位魔法引领者，其中阿莱娜是最为强大的那位，所以她的队伍最先开始。

黎涅是阿莱娜所带队伍中的倒数第二个。

孩子们一个个期盼地走向前对着魔法水晶球伸出手，随着一阵阵不同的光芒闪烁，黎涅的双手都在颤抖。

测试完毕的孩子们或是激动或是失望，但没有一个像孩子的反应像黎涅这样。

终于，阿莱娜停顿了一会，念出了黎涅的名字。

黎涅有些抗拒地走向前，所有人都在关注颤抖这伸出的手，只有阿莱娜看到了黎涅眼里深深地恐惧。

黎涅的手心贴上水晶球，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国王坐在水晶球正前方，苍老混浊的眼睛里发出亮光。

一秒、两秒。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黎涅垂着头走下了台。

他双腿发软，手心浸满了紧张的汗液。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水晶球仅仅发出来一点微弱的光芒，是目前为止最差的天赋等级了。

黎涅不敢看任何人，特别是坐在宝座上脸色阴沉国王。

终于，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孩子们都接受了魔法天赋测试。他们将按照等级获得不同的赏赐，如果他们能在最后的毕业测试里表现良好的话，有可能还能够获得爵位和封地。

黎涅煎熬地过完了这半个小时，虽然他的心里早有准备，可面对这个结果还是不免伤心失落。

他在城堡里没有朋友，唯一一位能够依赖的只有阿莱娜，可现在阿莱娜十分繁忙，她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黎涅不想打扰她。

黎涅无力地趴在床上，一阵细细的哭泣从柔软的被褥里传来，轻的几乎听不见。

黎涅独自在房间待了一整天，到了晚餐时间时也没有仆从来叫他。

黎涅是被饿意唤醒的。

他眨了眨红肿的眼睛，穿上长靴出了房间。

现在是十二点，仆人们也已经休息了。

黎涅不想打扰他们休息，于是自己去往后厨想找一些吃的。

穿过幽暗的长廊后，黎涅小心翼翼地走向黑暗的厨房。

当他越过仆人的房间时，一道极低的声音传来。

“黎涅殿下吗？听说他的天赋是最低级的。”

“天赋？他还配得上谈天赋吗？他甚至连那些平民的孩子都不如。”

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黎涅的耳朵里，黎涅握门把手的动作一顿，被吓得一激灵。

可当黎涅听清那些话后，他用力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仿佛没有痛觉一般死死扣着把手。

“嘘，小声一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那人似乎极为不屑，冷哼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一个废物罢了，还怕人说吗？”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半晌，黎涅松开了手，没有进入厨房，而是转身离开了原地。

暗沉的夜色没有一丝月光，连星辰都不愿意倾泻一点光芒给这个慌忙离开的小小身影。

黎涅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那个漆黑的长廊，他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了黑暗里。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银色护甲的修长身影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随从，不停地说着什么。

他的脸隐匿在泛着金属光泽的头盔里，随意瞄了一眼花坛里灌木丛上的一块绣着金边的维纳斯手帕，没有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随从。

“艾尔蒙骑士，国王已经发布了宣告，斯德隆索骑士长的职务并不会被解除，国王陛下只是想给他一个小小的休息的机会而已，而且现在时间很晚了国王陛下已经休息了……”

艾尔蒙收回目光，撇过头冷冷道：“所以没有解除职位意思是让巴希尔顿公爵来管理骑士团吗？”

随从被艾尔蒙锐利的目光吓得几乎不敢说话，用手帕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后紧跟上他的步伐。

艾尔蒙只有十九岁，但他已经上过很多次战场了，虽然每次都是以随行医生的名义跟随他的父亲——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骑士长斯德隆索一起奔赴战场，他最后以骁勇善战而得以破格进入骑士团。

但显然他们父子的战绩引起了国王的猜忌，一年前艾尔蒙从前线被召唤回来进入王宫成为了王宫守卫。

艾尔蒙知道国王是想将自己作为人质来要挟他的父亲，为了不让父亲分心，艾尔蒙一直循规蹈矩地恪守着所有规则。

可现在国王竟然要将骑士团交给整天无所事事的巴希尔顿来管理，这对从小在骑士团里长大的艾尔蒙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于是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来到王宫想要讨要一个说法。

他知道自己很大几率会被冠上一个非法入侵的罪名，但他必须要来。

但他还是被护卫拦在了寝殿门口。

艾尔蒙被守卫扣着手臂按着跪下，他大喊着：“国王陛下！骑士团向来都是由骑士长管理，而且前线正在发生战争，如果突然更换大团长的话必然会影响到作战，国王陛下，希望您能收命令！”

寂静的寝殿里没有一丝声音。

随从哈着腰道：“艾尔蒙骑士，国王陛下已经休息了，您还是回去吧。”

艾尔蒙跪在台阶下，赤红的眼睛紧盯着紧闭的大门。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