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 第26章 承诺

几百多年过去了，精灵之森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特维里斯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上翻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

洛尔在花海里奔跑着，又转过身，迎着骄阳，金色的发丝飞舞，笑得单纯热情：“特维里斯！看我！快看我！”

特维里斯循声望去，只见洛尔举着一束繁花，对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快看，漂亮吗？”

“嗯。”特维里斯淡淡笑着：“漂亮。”

得到回答，洛尔满意地回头，一地的色彩仍不及他灿烂。

特维里斯远远看着洛尔，他的背影似乎与什么重叠，变得模糊。

特维里斯耳畔响起一道轻轻的声音：“特维里斯，我想你。”

特维里斯闭着眼摇了摇头，这道声音由近及远，飘渺得似乎远在天边，却又清晰可见。

“特维里斯，你看看我，好不好？”

谁？

特维里斯的脑海几乎要炸开，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站立不住，他扶着额头，眉头紧皱。

“特维里斯，别离开我。”

离开谁？

那道声音极力压抑着，发出了一道带着哽咽的低吟。

“特维里斯，我爱你。”

“特维里斯！你怎么了？特维里斯！”

特维里斯睁开看，刺眼的光线让他难以适应，脑海的眩晕感一直持续。

洛尔担忧的脸逐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特维里斯，你还好吗？”

“我没事。”特维里斯答道。

他发现自己已经晕倒在花海中，洛尔正焦急地呼喊着他。

“你怎么了特维里斯，身体不舒服吗？”

特维里斯起身，摇摇头：“没什么，洛尔，别担心。”

洛尔立刻扶住他，道：“我们回去吧，也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了。”

特维里斯没有逞强，顺着洛尔的依扶回了树屋。

“禁”一直持续不断的反噬着他，如同锐利的尖刀，日夜不停地剜割他的血肉。

越是靠近洛尔，疼痛便越是剧烈。

他靠着床头闭眼假寐，与“禁”斗争着，尽力不表现出异常。

洛尔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能这么看着特维里斯的鬓角渗出滴滴汗珠，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噬咬着他的精灵之心，他却无可奈何。

直到耀眼的日光渐渐落下山丘，缕缕余晖从木窗透进来，撒下一阵温暖的光。

特维里斯悠悠转醒，指尖微动，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特维里斯低头，发现洛尔一直守在床边，小小的身体缩在他的手边，已经睡着了。

他的内心一阵触动，与洛尔接触的肌肤感到热意，一直暖到他空荡荡的胸腔。

特维里斯垂着眸，慢慢的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洛尔细腻的脸颊。

理智告诉他应该收回手，与洛尔保持距离，可他无法移开目光。

他到底怎么了，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充斥着特维里斯的内心，叫嚣着想要靠近。

洛尔动了动，耳边的金发滑落。

特维里斯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收回手。

“……特维里斯。”

洛尔的声音带着未醒的软糯沉闷：“你怎么样了？”

特维里斯偏过头遮掩他的异样:“我没事的，洛尔。”

他本来还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洛尔的连番追问，没想到洛尔什么也没问，只是极小声地说了一句:“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特维里斯，我不打扰你了。我……我有点饿了，我去摘一点蒲公英。”

面对特维里斯的诧异，洛尔没有任何回应，咬牙撑起酸软的腿，离开了树屋。

特维里斯不知道洛尔怎么了，但是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好好思考该怎么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洛尔独自走在花海里，其实他一点都没有饿意，只是……不再想看到特维里斯刻意回避他的眼神了。

夕阳已经彻底消失在天际，连最后一片余晖都被抹去。

但花海并不黑暗，星星点点的亮光随着晚风摇曳生辉，那是倒挂的金笼盏和苓幽兰的光芒。

蓝色和金色的光辉映照着洛尔垂下的眼眸，更添一分低沉。

安特维亚……对特维里斯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要不然，特维里斯怎么会在昏迷的时候还念着他的名字呢？

好像很重要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可洛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特维里斯走远，离他越来越远。

洛尔漫无目的地在花海中前进，随着萤火虫的方向，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棵云枫，他才停下来，靠在云枫树干上，环住双膝。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脚边的一株小小的荧光月芡，直到身体越来越冷，他才轻轻眨了眨眼。

一滴泪珠仿佛承受不住他的悲伤，落在了月芡纤细的花瓣上，更显晶莹。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光芒，照亮了洛尔眼前的草地。

洛尔奇怪地转头，只见一束束金光从云枫底部升起，逐渐升腾，云枫的赤红色叶片也染上了金光，叶脉渐渐变成金色，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动了洛尔的发丝和衣襟。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洛尔面前，散发着光明的气息。

——

特维里斯注视着手上的本体人偶，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洛尔流泪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心碎。

“特维里斯，我爱你。”

“你在透过我看谁？”

特维里斯五指紧握。

爱？

他虽然活了这么久，但好像从未体会过爱。

爱是什么？

他只知道伴侣之间会有爱，血脉之亲会有爱，同族之间会有爱。

那他和洛尔呢？

他们也会有爱吗？

他们也能有爱吗？

身为守护木时，他所背负的东西不允许他有爱。

以至于面对洛尔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远离。

可他的内心骗不了自己。

过往种种在眼前浮现。

洛尔的笑容，洛尔的低落，洛尔的呆愣。

好像是洛尔离不开他，但他心里清楚，是他需要洛尔。

他太孤独了。

洛尔就像是一束光，强行闯进他无趣的生活，蛮横地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让特维里斯甘愿做他的俘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特维里斯好像重新拥有了灵魂。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试呢？

虽然他不明白什么是爱，但他愿意永远陪在洛尔身边，这又怎么不算爱呢？

既然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既然洛尔爱他，既然……他离不开洛尔。

特维里斯逃避般地没去想洛尔明不明白爱的分量。

既然承诺了，那就得遵守诺言。

永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