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散,各自返卧房歇息。xiaoxiaocom
旋风狂虎的卧房在第二进,带了自己的心腹,沿着走道走向第二进的小厅堂。
小厅堂有三座门,分别通向三间卧室的走道,门是开启着的,两人分手各走各路。
旋风狂虎走的是右面的走道,应该在第一处拐弯的走道口,碰上负责这一带警戒的警卫。
果然不错,前面走道右侧,那位穿皮背心的警卫,刀隐肘后站在悬在壁间的照明灯笼下,因此面貌不易看清,显得朦朦胧胧。
负责内部警卫的人,都是重要的心腹,穿着打扮无异,谁会留心面貌?
他毫无戒心地往前走,警卫习惯地肃立欠身致意。“时辰到了吧?”他信口问。
意思是说,该换岗了,每班警卫是一个更次,每夜换五次班。
“是的,对辰到了……”
他刚发觉警卫的口音不对,举动有异,刀光已掠过头颈脖,脑袋应刀飞起。
一代狂虎,糊糊涂涂了帐。
警卫是黑豹,飞快地将尸体拖入一间卧房,甚至用床上的被褥,抗净血迹,以免其他的警卫发现异状。
杀手杀人,需要用高度的技巧:一个呈强的杀手,生存的周期是很短。
杀真正的高手,他就用最简单、最快速、最少危险性的技巧,所以八年来,他从没失败过。
掩妥一切,他仍然穿了警卫衣袄,去找最终的目标,消失在走道另一端。
他的手段相当凶狠残忍,先清除内部的警卫。
他并不急,有的是时间,既然内外是封闭隔绝的,天不亮他绝对安全,除非不慎被警卫发现将警讯传出。
逐一清除,他有必胜必成信心。
飞云神龙睡得十分警觉,在这有重重警戒的阁内密室,他依然保持最高警觉,在沉重的门和窗,设置了一些防险小玩意,任何外边触及,都会发出足以让他从梦中惊醒的声响,而旁人却无法听到。
当然,他忽略了黑豹的技巧。
房内黑沉沉,进来的人必将一无所见。
靠门框的外侧,一只精巧的小钻,正缓慢地转动,钻头一分一厘地缓缓钻入,排出一些木屑飘散而下。
声音极为微弱,太慢了,即使夜静更阔,室内的人也不可能听到这种微弱的声音。
终于小钻退出钻孔,塞入一根小铜管,缓缓泄出一种令人昏睡的药烟。
鸡鸣五鼓返魂香,是下五门小贼最常用的**药物,但从这根管泄放的药烟,比五鼓返魂香更厉害。
不久,小管退出,换了另一根管,传人一种怪异的声浪,久久,久久。
室内有了动静,响起火石火刀的叩击声。
火光乍现,点亮了明灯。
飞云神龙仅穿了亵衣裤,象个梦游的人,点好灯,到了房门后,启闩拉开房门,门上缘触及一只小金铃,发出怪异的声响,然后有弦线崩断声。
上面承尘安置的一具小弩箭,射出一支劲夫,贴他的鼻尖擦过,射入地中没砖三寸,劲道可怕。
假使他再进三寸,劲矢恰好从顶门贯人,好险!
门外站着黑豹,象个鬼怪,没着警卫衣祆,正式以黑豹面目出现。
面面相对,真正的相对无言。
“飞云神龙。”黑豹说话了。
“是我。”他呆呆地目无表情回答。
“你派穿心箭朱洛往边关,是怕黑豹追证吗?”
“是的,他回来报诉我雇的杀手是黑豹,我便预感到有点不妙。”他的神色毫无改变:“等到他说出灭口失败,我知道大事不好,本想杀了他灭口的,但冯盟主怕影响军心,只好派他远走边关,负责催缴地银与联络曹大人的往昔部属。”
“灭口是你下令授意的?”
“这是成例,必须灭口。”
“没你的事,你上路吧!”
锋利的短匕首一拂,奇准地划断咽喉。”
已经是近午时分,地底秘室一灯如豆。
叩门声三响,李平平一跃下床,迅速穿好衣裤,拉开室门。
“还在睡啊?”瑶宫仙史提了一个食盒,盯看仍在整衣带的他笑问:“你还真正享福呢!”
“我本来就打算在你这里享福呀!”他接过食盒,掩上门挽手到床前的小桌放下食盒:“是什么时候了?你这里温暖如春,春眠不觉晓。”
“但没有处处闻啼乌,也没有美女伴君眠。”摇宫仙史打断他:“快午间了,懒虫,京城里闹翻了天,你可睡得安逸呢!”
“闹翻了天?又有人造反?”他故作惊奇。
“那能年头有造反,年尾又来一次呀!天龙地虎的两个首领死了,一个断喉一个断头。”
“老天爷!这么严重?怎么被杀的?他那众多爪牙,都是饭桶?”
“黑豹,没错,黑豹做的好事,人人颔首称好。”
“别开玩笑,怎么证明是黑豹?”
“割喉的手法,错不了。”瑶宫仙史苦笑:“好狠,整座秘阁共死了二十七个人,无一活口,阁外数十名警卫,把守得有如金城汤池,竟然一无所知,天亮后才知道里面的人被杀光了。”
“晤!是狠。”他点头同意:“他们买杀手杀人,事后又派人杀杀手灭口,所以杀手才找上门来,不能怪杀手狠,这叫做咎由自取,引鬼上门。”
“说的也是,听东庭的人说,天龙地虎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纷纷带了财物逃亡,铁血门也人人自危,怕黑豹再找他们·,…·”
“别谈这些血腥的事,倒胃口。”他揭开食盒,嗅嗅香味大加赞美:“好大姐,你没安好心……”
“什么?我这没心的……”瑶宫仙史妩媚地白了他一眼举起粉拳。
“你要把我养肥,当然没安好心。”他不慌不忙把几盘可口的香喷喷菜肴取出:“我还要去抓琉璃瓦呢!可口的菜肴吃多了,我那能爬呀!”
“你最好是长足了膘。”瑶宫仙史妖笑着擂了他两粉拳。
“好啊!你把我当马,饶不了你。他捉住粉拳,上下其手,把瑶宫仙史捉弄得不住讨饶。
“京城正在乱,是不是?”他开始进食。
“是呀!四大天王曹老爷怒火冲天,派兵在城内城外捉刺客。”瑶宫仙史说:“真是昏了头,这样能抓得到黑豹吗?”
“所以,今晚机会正好。”
“什么机会?”
“抓琉璃瓦呀!”
“平弟,我……”瑶宫仙史在他身后拖住了他,粉须在他的头上贴得紧紧地,嗓音变了:“不要去,求你,不要冒那种不必要的凶险
“再过一两天,定会下雪。”他说:“机会不再,我非去不可。”
“平弟·……”
“大姐,我不是一个轻于言诺的人,同时,我也不会应诺去做不可能的事,我只答应你去走一趟,能否取回玉牒,老实说,我不敢奢望。”
“那你还要去?不许你去,你……”
“哈哈!不在皇宫跑一趟,怎能甘心?别吵好不好?天大地大,吃比天大。”
“你……”
“用莱塞你的嘴!”他恶作剧地一把将瑶宫仙史拖到前面来,挟菜往樱桃小口塞。”
紫禁城的警戒,马虎得令人无法置信。
大白天,一小队一小队禁卫军在城头走来走去,还象那么一回事,大一黑,衣甲全走了样,一个个象上当铺的穷措大,行列不整,垂头丧气,更象战败了的公鸡,因此,紫禁城内闹贼,平常得很。
比起曦春园来,紫禁城的警哨简直是开玩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天龙地虎人人发财,有权有势,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当然人人卖力。
而紫禁城的禁卫军待遇低得离了谱,外调至权贵府去听差,几乎占领四分之一以上。又穷又苦,谁愿意硬着头皮充人样?过一天算一天,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城内的侍卫,也好不了多少,四年前南宫复辟,武清候石亨、副都御史徐有贞、太监督吉祥等等几个人,四重天打开长安门,八千余兵勇,撞破南宫门迎出太上是,摊人奉先殿坐上皇座,只有一名传卫抢金瓜追瓜坑,轻而易举夺得皇位;就这么简单。
三更起更。一个黑影象大蝙蝠,从北安门飞入皇城,超越煤山,毫无顾忌地从玄武门右方,登上紫禁城头,三丈高的城墙上下如履平地。
尖头罩,前后各绘了鬼脸,一片式的披风,一面灰;一面有怪斑,灰斑紧身夜行衣,配合披风随时可以变形。
已不是黑豹,是鬼怪,唯一相同的是,靴统外侧各有一把短匕首。
黑豹无故进入皇宫闹事,鬼怪可以。
城下,一队传卫懒懒散散地走过,后面跟着另一队锦衣卫的兵,反而显得整齐些。
巡城一遍,要两个时辰,严冬季节,谁也打不起精神来。
当然,这些人做梦也没想到,有人要潜入紫禁城,那用得着严加戒备?
两队人,几乎就在他眼前不足三尺经过的。
他贴伏在一处御道的石栏下,灰色的身躯成了石栏的一部分,如不细察,绝难看出异样。
“跟他们走。”他心说:“一定可以早早发现警卫,可省却侦查的时间。”
乍起乍伏,他跟在后面十余步左右,留意两队人与定置的警卫打交道,逐渐深入禁地。
内府宝库是一座壮观的密闭式殿堂,里面藏有三宝太监下西洋带回的旷世奇珍,以及各朝代皇室遗留的珍宝与各地官吏贡来的珍异,所以警卫最为严密,所有的门窗皆坚实无比,想破门窗而入无此可能。
巨大的双人合抱廓柱,两层楼有三重帘,第一层帘高有三丈,从下面向上望,真有象山一样的感觉。
一侧,是南宫的房舍;另一侧,是一些内监的居所,四周有石铺的广场,有蛮象样的警卫。”
附近有好多好多殿堂;有好多好多门阙,真不容易分辨身在何处。
殿角的警卫,佩了绣春刀,在巨大的一排廊柱间走动,不时走近廓外侧的石雕技栏,居高临下临视两面广场。
鬼怪是李平平,从不远处贴伏在廊下。
廓高丈余,他象蛇一样滑过石栏,进入长廊,人贴在廊壁上形影依稀,悄然到了警卫的身后。
警卫刚探头外望,感到后肩被拍了一下,惊骇地扭头回顾,直吓了个胆裂魂飞。
只看到一个尖头鬼面孔,眼口三个大洞极为骇人。
张口结舌,想叫又叫不出声音,想逃又迈不动腿,更忘了拔刀。
“杰杰杰……”鬼怪的笑声好可怕。
“妖……怪……”警卫终于叫出声音了,罡风呼啸,叫声太微弱,不可能传人另一殿角的警卫耳中。
“是神,我是神。”李平平伸手轻拍对方的脸颊,腔调怪怪地:“你很好,很乖,不要怕,神不会害你,会保佑你,你很听话,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进宝库里面去?”
“神灵菩萨,进不去的。”警卫乖顺地直愣愣地说:“里面上杠外面加锁,要会同三位公公才能启锁。”
“你小心在附近走动,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甚至身上也没感到冷,好,开始走动。”
警卫开始沿外廓走动,一如往昔,但没有知觉。
飞爪扔上三丈余高空,绕勒住三丈多高的飞帘,人在罡风吹刮下,摇摇摆摆快速地援升。
罡风虎虎,愈高愈猛烈,在琉璃瓦上贴瓦爬行,似乎随时都可以象枯叶刮飞,险状横生。
好不容易爬抵裳帘下,取出工具撬檐下的坚实开天,那是一排坚木制的窗墙,是固定式的很难撬开,只能击断几格雕花钻入。
下面黑沉沉,他小心地用缆绳下降。
重门叠户,一间间藏宝室巨锁当门,他终于找到走道,找到殿前的司库签押房。
撬窗爬柜而入,用火摺子点亮了琉璃灯,对那一排排柜厨的薄册,真不知如何着手查阅。
找到了后面的值夜室,推开门,冷气袭人。
床上两个中年太监,蜷缩在被中好梦正甜。
这些宫内的宫娥太监,事实上真的是可怜虫,身无余钱工作辛苦,一辈子困死在紫禁城内,难怪一旦弄权,就一个个如狼似虎。
弄醒了一个,重施故技用上了离魂**,把太监带出签押房,多点亮一盏灯。
“告诉我玉匣类的簿册,那重片状的玉石存放档案。”他用怪怪的嗓音吩咐。
翻出簿册,页证明品类、房号、柜号……
每一宝物皆证明出处、来源、日期、分类等等,另有附注去向。日期等等,比方说,某年某月,因功赐赏某某臣,奉旨注销等等”
注销有三个单位以上的铃记低职章,最后是内府宝印。
这些铃记印章宝印,都可以伪造,难怪宫中不时有宝物偷出流入市面,弄权的太监上下其手容易得很。
如果不找司库太监,花一个月工夫,也无法从数十间库房,成千上万件各色珍宝中,找出那盒玄灵玉碟片。
他无暇伪造注销记录,干脆把两本正册两本副册,列名的那一页全撕了带走,玄灵玉牌的记录,就这样从内府宝库中神秘失踪了。
将木盒背上,把太监放上床,援绳由原路而出,滑下瓦面双索挂在飞帘下。
那位警卫,仍在宽阔的外廊中来回踱步,真象个行尸走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伸手轻抚警卫的面颊,附耳喃喃说了几句话,杰杰一笑,啪一声撞了一耳光。
“嗯!我……谁打我。……”警卫一惊而醒。
“杰杰杰……”他从大往后闪出怪笑。
“妖……怪……”警卫狂叫,回头狂弃。
“杰杰杰.。”
五十步外,负责另一面警戒的警卫,恰好转到这一面外廊来,闻声飞步赶到。
“怎么啦?”这位警卫抓住了同伴:“哟……皇天保佑……”
“杰杰杰……”怪笑声与怪影迎面压到,墓地灰沙一扬,形影俱消。
人已远出十步外,披风一抖,灰色的一面裹住了身躯,与石路石栏同色,冉冉而逝。
这次他走午门,胆大包天。
黑夜中看三大殿,真象看到三座山。
从保和殿左的中左门大踏步南行,劈面碰上值卫闻警加强巡逻的八名上值军。
“哎呀……是人是鬼?”第一名军官惊叫,总算没吓昏头,钻一声军刀出鞘。
“杰杰杰……”他闪电似的冲进,双掌一分,披风飘扬,八名禁军象被狂风所到,摔倒连滚带爬逃命,刀枪丢了一地。
“大仙饶…·命……”最先爬起来的人,干脆跪下叩拜,抬头看到淡影飞逝,只看清一张股俄的鬼面孔而已。
叫声引起各地警卫的戒心,前面中和殿禁军到处奔跑。
中和殿是皇帝早朝时休息的地方,另有侍卫值宿,带了金吾卫十名甲士,汹涌而出。
狂风卷到,披风挥舞是风似狂够,侍卫与甲土只看到朦胧的鬼影,听到隐隐风雷,浑雄的狂风连人刮起飞掷,一冲错鬼影便消失了。
鬼怪瞬息出没,怎能发警号抓鬼怪?
这些人胆都快吓破了,摔伤的人鬼叫连天,连拾刀枪事都忘了,躲在丹樨的石栏下缩成一团发抖。
他还不想走,意犹未尽,飞越左翼门,直超太和殿东的体仁阁,冲上高与天齐的太和殿第一道丹樨。
太和殿也就是所谓的金銮殿,大得令人目眩,殿基已有两丈高,再往上拔高十一丈。
外面,三层丹樨,第一层有二十一级,二三两层九级,从第一级至殿项,形容为一座山,不算离谱。
整座殿十一间五进,金色的殿项,金色的门,金色的窗;数人合抱的雕龙巨柱……白天阳光一照,气象万千慑人心魄。
有幸到里面坐上雕龙宝座,拍拍巨大白御案,盯着阶间陈列的十八座巨型宝鼎,接受文武百官朝拜…·,那滋味,想想就令人发疯,难怪天下每一个英雄好汉,都想爬上宝座君临天下。
他真想冲进金驾殿,跳上雕龙宝座大喊大叫,人化狂风,从一层层白玉栏杆向上飞跃。
金色的大殿门是闭上的,两侧不如有多少金吾卫的甲士,慌乱地在上面第三层丹豚广场列阵。
这些甲士们,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狂风鬼影扫过第三层好汉正面的龙樨,从侧方糊糊涂涂涌来的一队甲土,只感到风雷乍起,罡风象龙卷风,狂叫声中纷纷摔倒,各种长兵刃前斧瓜锤掉落在白石地上,响声震耳,乱成一团。
“有鬼……怪……”有人狂叫。
狂风斜掠而上,甲土还没将阵列受,一队传卫已从两边超越。
“何方妖孽……哎……”侍卫首领刚拼命向隐约扑来的怪影,伸刀沉叱以稳定同伴的惊恐情绪,披风已挟风雷而至。
啪一声腿部挨了一台,身躯斜飞而起,砰一声摔出两大外。
没有人能看清是人,前后的人只看一个吓人的鬼面孔,和看到奇怪的扭曲形影,与受到狂风的袭击,听到可怖的风雷声,再有人大叫鬼怪,便断定是鬼怪了,怎敢鼓起勇气细察求证?”
唯一的正确行动,就是逃命。
总算有一个精明勇敢的人,感觉出是被布帛一类物体击中震飞的。
“是人,刺客、拦住他……”这位传卫狼狈地爬起拼命大叫。
殿门外终于有人指挥,勉强列阵。
另一群侍卫,也从两侧绕出冒死向下冲。
他已经有点真气不继,无法保持来去如风的速度,既不能伤人杀人,拖下去必定耗尽真力脱身不易了。
“没有福气坐龙座了。”他想。
就算他能冲抵殿门,也不可能撞毁金门进入。
他发出奇异的怪啸,人化流光,在怪啸刺耳中撤走,淡淡形影飘忽隐没。
午门也就是俗称的五风楼,九间城楼三座门,不可能飞越,何况城楼已经有禁卫军出现。
向左一绕,到了最外侧的角楼,沿登城石级奔上,钻出城头。
前面堞口人影长身而起,打扮也象鬼怪。
“是我……”女性的嗓音十分耳熟。
他本来会迅扑上的,百忙中侧扭急旋消去冲势,也将以披风拂出的劲道引偏。
披风余劲依然猛烈,把对方震得连退五六步。
“你胆子不小,为何要来?走!”他一闪即至,急奔垛口。
“攀绳在这里。”是瑶宫仙史,拉了他奔向另一处垛口,垛口垂下缆绳:“我是从这里爬上来的,谢谢天!可等到你了,你……”
“快下。”他催促:“我弄到了,回去好好罚你。”他后下,抖落追绳,城头上已可看到奔跑的甲土。
未牌初,一家农舍前,罡风怒号,满天阴灵,暴风雪光临的前兆,不是旅客赶路的时光。
李平平在检查鞍后的马包,鞍旁多加了两只中型鞘袋。
他浑身裹有短皮袄厚马裤内,一看便知是个赶长途的旅客,但末牌就道,不合情理。
瑶宫仙史男装打扮,穿的不是狐裘而是老羊皮袄。
“过些天,安排妥那些可怜女人,我才能回山东。”瑶宫仙史依依不舍地紧挽着他:“答应找,平弟,去看我,一定。”
“不,大姐。”他也有点依依:“我这种人天生的铁石心肠,任何时候踏出一步生死两茫茫,我不能保证下一刻是否仍在世间,所以,我不敢对任何人有承诺,我只能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不要等我…·”
“也不要对你有思念,也不要对你存有温情,也不要……”瑶宫仙史扑入他怀中,爆发似的,哭泣着捶打他壮宽的胸膛。
“我能不这样说吗?”他叹息:“大姐,你只能祝我幸运。”
“平弟”
“你愿祝福我吗?”
“我在这里祝·…·福……你……”瑶宫仙史指指心口,热泪奔流:“祝福你……一世平……安……”
“你走,不要送我。”他硬下心肠说:“谢谢你的祝福,也祝福你,大姐。”
瑶宫仙史发狂似地亲他,情意绵绵地含泪替他戴妥风帽,检查腿带。
“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平弟……”瑶宫仙史嗓音大变,一步步往后退:“再……见……”
他一跃上马,一挥手,健马前冲。
“再见!”他在十余步外扭头高叫。
“再……见”
五空桥,是到西山大道半途的一座长仅三丈左右小石桥,附近有大半是空荡荡的田地,南面有小起伏的荒郊,枯树丛与荆棘地一片枯黄。
健马悄然驰入荒郊,挂在半里外的凋林内。
李平平早到半个时辰,手中点着一根枣木棍,小心搜索桥附近的可疑事物。
大道不时有车马往来,步行的人都是附近村落的人,一看便知是否可疑。
不久,终于被他发现桥西的河岸柳树下,共有五个隐约难辨的人影潜伏。
“这些混蛋比我来得更早,哼!”他心中摘咕:“奇怪?笑里藏刀到底找来些什么人?明知黑豹武功超绝,竟然能找到不怕黑豹的人,这些人是何来路?”
不怕黑豹的人,必定自以为武功比黑豹高,不然怎敢前来埋伏?向黑豹挑战真需有超人的勇气。
不先解决这些人,他一千两金子恐将落空。
绕出大道,他从东面大踏步往西走,表示他是西行的旅客,枣木棍当问路的杖。
过了桥,他突然在桥头上止步,虎目炯炯,狠盯着二十步外河岸的一行大柳树。
可以看出隐伏人的轮廓了,他是搜索的专家。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
他看出最近的一个人,蹲伏的树下的草丛,有一具匣弩的模糊形影。
五具匣弩齐发,再快捷的黑豹也难逃大劝。
他重新登程,远出百步外,往路旁的草丛一窜,脱掉皮袄抓在手中
五个潜伏的灰衣人,利用树干枯草掩身,眼巴巴地注视着桥西的大道,视界可及两百步外。
罡风阵阵,稻草摇摇,人的身形却不会摇晃,而因被李平平看破行藏。
他们大概等了好些时候了,等得心中焦躁,只顾向前看,忽略了身后。
豹蹑猎物潜行,真有神出鬼没技巧。
黑豹,比真的豹更可怕。
最远那株柳树下潜伏的人,目光从东面远处收回,转头向右首不足十步,另一株柳树下的同伴弹指发声。
“怎么?’问伴扭头问,身躯稍向上升。
“你认为黑豹真会来吗?”这人问,大概耐不住枯守的寂寞,有意找人谈话,以消除心中的焦躁。
“一定会来,黑豹以为吃定了雷先生。”同伴肯定地说:“他率了拔尖的高手天龙地虎,以为不会有人再敢抗拒他,我敢保证必定神气地前来取金子,绝不会疑心有人敢跟来枉送性命,更不会料到有人先来埋伏,定下心神,不要躁暴不安好不好?”
“我觉得…”
“少废话!闭上嘴养神好不好?”同伴不耐地说,扭转头不再理会。
“我只是觉得心神不宁……”
黑影就在身后不足三步的草丛中幻现,一扑即至,眼角余光甚至仅看到依移的黑影一动而已,咽喉便被割断,黑影几乎同时斜飞而起。
“我不听……”同伴制止他发牢骚,声出转头,黑影凌空压到。
“嗷……”豹吼声惊心动魄。
“黑豹……嗯……”文外的另一株树下,第三个人被豹吼声所惊,抓起匣弯跳起来;
一段小树枝飞旋而至,奇准地斜拂颈侧,肉绽骨伤,打击力仍将人震得上体一歪机簧暴响,中型连弩中的三支劲矢射入土中,匣弩随即失手掉落,人也倒了。
最远处的两个人跳起来,看到了黑影。
机簧弦声齐鸣,两人同时发射连弩。
黑豹向刚倒下的人身侧一滚,六支劲失落空。
“嗷……”豹吼震耳,轻灵地一纵即至。
情急发射连弩,没有机会装矢了,两把刀出鞘,两人并肩应敌,刀吟隐隐,御刀的内刀颇为惊人。
黑豹在丈外长身而起,杰杰怪笑。
两人心胆惧寒,三个同伴必定遭了毒手,匣弩无功而且失效,怎能不惊?
一点不错,眼前出现的黑豹,装扮与传闻中的形象相同,阴森慑人的外表可怕极了。
“你们胆子不小。”黑豹说话了:“每人凭一具匣弩,就想要我黑豹的命?猎猛兽最具威力的武器是窝弓毒箭,我敢以猛兽黑豹的绰号混口食,对布设窝弓使用弓弩的技巧,当然有深入的了解,也自然有反击与应付的能耐,你们死得太冤。”
“咱们给你拼了!”那位身材特别雄壮的人厉叫:“你好残忍,刹那间便杀了咱们三个人……”
口说拼了,却不敢主动冲上攻击。
“你们用骛,我用飞匕。”黑豹双爪一亮,爪中有两把短匕首,光芒四射,打磨得锋利光亮:“公平交易,我有权回敬。”
“有种就让咱们重新装匣弩。”
“我不会答应,因为你们已经使用过了,诸位敢找我黑豹,必定是比天龙地虎更高明的绝顶高手,但据在下所知,绝项高手是不用使用这种玩意的,诸位到底是那座庙的大菩萨呀?”
“西山五虎,知道咱们了吧?”
“混蛋!用虎来吓豹吗?”李平平笑骂:“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金刚菩萨,原来是西山的几个强盗,呸!还真吓了我一跳呢!可恶!”
“强盗又怎样?总比你这杀手光明磊落英雄…·”
“不要脸!是笑里藏刀派你们来的吗?”
“这……”
“得了多少金银?”
“那一千两金子是给我们的。”
“混蛋!我给你一座金山,叫你去死,你也要吗?”
“咱们不一定死……”
“已经死了三个了。”
“咱们还有拼死你的机会。”这位强盗两眼冒火,向同伴一打手式,要攻击了。
“笑里藏刀知道京都的高手名宿,对付不了我,只找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强盗来行凶,可知他早已知道绝望,病急乱投医,找几个病虎送死,以表示他仍有反抗的心意,你们为了一千两金子,送了命应该死而无怨,这叫做人为财死,你们就死吧!”
两头虎大吼一声,刀光一闪,左右一分,飞跃而起,以进为退,分两方逃命,一跃远出三丈外,用上了所有精力,速度惊人。
分开逃命,而且出其不意,一定有一个人可以脱身,以免全军覆灭。
向右逃命的是水虎,右面河岸距枯水的小河,相距约两文,岸旁有丈余的干芦苇,一定可以一跃下水。
严寒天气河水似将结冰,谁敢入水追赶?
刚跃起,两把匕首已在这刹那间入体。
“唉……”水虎惊叫,跃势突然消失了一半。
向左逃的虎一跃三丈,听到水虎的叫声,以为黑豹找上了水虎,自己安全了。
身躯快速下落,右脚将沾地再起。
糟了,背部有物附体,想用刀后攻已采不及了,只好扭身急转以摆脱背上的物体。
一切都嫌晚了,黑豹的纵势快了一倍,高度也超出三尺,恰好在背部上空,双爪下搭,扣住脑袋一扭,卡一声有骨断声传出。
两人砰然仆落,黑豹一跃而起。
这头虎成了死虎,脸转成相反的方向,头部转得超出肩后,颈骨一定被扭断了。
水虎摔倒在河岸上,压倒了许多芦苇,头部距水不足三尺,正吃力地向前爬。
黑豹上前将人拖回,取出入肋的两把匕首,拭净血插入靴鞘。
“老兄,你们没有享受金山的命。”他冷冷地说:“你如果留得命在,可以去找笑里藏刀,他会打发你们一些银子。”
“救……我”
“抱歉,虎与豹只许有一种结果。”
小驴慢吞吞到了桥头,打纷象驴夫的人,慢吞吞地御下一只木箱,放在第一个桥栏石柱下。
小驴侧方,出现一个人影。
“打开,阁下。”这位不知如何幻现的人说。
“抱歉,老朽只负责送,不负责打开。”驴夫挺直身子,徐徐转身回顾,仅露出的一双怪眼,在昏暗的夜色中,似乎幻现阴森的奇光。
“那么,你可以走了。”
“好的。”驴夫顺从地说,向小驴接近。
“阁下,牵驴时请小心,袖口不要漫不经心对着我。”
“那又怎样?”
“这里就会有一具驴夫的尸体。”
“你是黑豹?”
“黑豹如果出现,一定有人会死的,阁下,你希望黑豹出现吗?”
“老朽希望与黑豹谈谈。”
“谈什么呢?在下可以替阁下转达,希望阁下的话,不是要求减少一二两金子。”
“哦!你是黑豹委托采取金子的人?”
“怎么想,那是你的事。”那人轻拂着枣木棍:“我只能说,我可以负责将阁下的话转知黑豹不会有一字脱漏,够了吗?”
“也好,请转告他,有人愿和他谈一笔买卖。”驴夫不再拖延:“五千两金子,一条人命的买卖,在京都,这是最高的价码。”
“折市价是三万两金子,花红高得令人心动。’那人拉下驴背的背垫:“我会将话传到,找谁答复?”
“就找雷先生好了。”
“也好,三天之内,如果没有人找他,就表示黑豹不接这笔买卖,恕在下好奇,是不是路皋?
“你怎么想到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是曹家最大的障碍和敌人。”
“老朽不知底细。”
“你可以走了。”
驴夫略一迟疑,最后默默地拉了驴转头。
“你怎么知道老朽袖中有法宝?”驴夫在两丈外止步扭头问。
“因为西山五虎使用匣努,对付黑豹,用袖箭应该有效,袖箭也是弩的一种。”
“哦!他们……”
虽是夜间,仍可看到驴夫打一冷战,身子科了几下,被这消息吓住了,完全失去冒险一击的勇气,急急牵了小驴走了。
远出数十步外转头一看,桥头已无人踪。
“这家伙如果再来京都,咱们这些人必定混不下去了。”驴夫恨恨地说:“黑豹,你最好不要再来,俗语说,可一不可再,你已经犯了忌来了两次,下一次,哼!”
他以为自言自语,不可能有旁人听得到,大道空荡荡,只有地一人一驴,夜黑如墨,是风凛冽奇寒澈骨,路上行人早就绝迹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他大吃一惊,火速转回头,看到小驴前站着刚才打交道的人,手上提着用背垫包着的金箱。
“咦!你…”
“你阁下应该说:来不过三。”这人阴森的语音有令人心寒的威力:“黑豹如果第三次来京都,你们一定可以埋葬他,是吗?好好准备吧!后会有期。”
人影消失在路南荒野中,去势如电火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