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空 第21章 臂断

哪怕是直到谭清榆咽气了，那炷香也才勉强烧了一半，看样子他九重门里的时间也是假的。

围在浔昱场地之外的结界一层层退下，没入地里，将最中心的擂台与台上的人真正显露在天穹下。

外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宦臣权贵们齐齐拜下:“拜见准妖至殿下。”

银锦程一挥手，地面上独自躺了好半晌的扇子作灰般散去，她抓着自己断下的胳膊，刚刚从擂台上翻下来，带着满袍子的脏污血腥，冲隔了老远儿跪了一地的人们扬手，示意他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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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视者”虽被称作组织，但事实上它可是主城的官方部门，专门观察浔昱中的那十四位并记录他们表现，着重寻找和详细写下最有潜力成为妖至的那一个的情况。

只是由于审视者这个千年万年甚至更久才需要工作一回，妖域人命通常最多也就活个两万岁，部门内的人要等工作一次保不齐得等到老，员工几乎是一次性的，加上出场率太低实在是没几个人认识，哪怕次次浔昱都有穿着特定服饰的他们，亦常常被当做是个人组织。

审视者们在现场遥遥拜完人就悄没声息地先行一步离开了。

上一任妖至当职的时间不算久，不过七千多年就崩了，这一批的审视者们自从上任以后算上这次也才只有幸出来干过两次活，平时就整年疯玩，看样子大概是把性子给玩野了。

这会儿浔昱结束了任务完成就该回去向上级做个报告阐述总结然后完工继续放假的，结果一帮四个人被他们的小组长木渺，也就是那个娘娘腔带出去一刻不停地不知道又疯到哪里去了，把他们那等着听详情做上交报告的上司晾着了。

待到他们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要紧”的正事时，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原本他们的分工是尚屿整体巡视，那女子和一直懒得动的那个分别观察肢体攻击的力度技术动作和法力法术的强度以及控制掌握程度。

而木渺详略结合地记录术路招式、比试者状态、一些极为罕见或未曾出现过的道具术法、总结其他几人所得结果推测胜利者是否已出全力与其大致的真实实力等等等等的信息，然后回去作书面及口头的单人报告。

当木渺灰溜溜地试着把和自己一块跑去潇洒没哪怕一个人想起来要归去部门的同伙们拉到自家上司面前一起平摊他的怒火但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就自个儿灰溜溜地站到了老大面前。

左手中抖抖自己紧急翻出来的七千多年前的一沓检讨书，右手拎着昨天边看边写的记录纸背到身后，清了清嗓。

是的，翻出来的，这已不是他首次这么干了，尽管上一次是事出有因。

刚要开始他的朗诵，他的上司——一位面上看着像步入中年的男人摆手示意他闭嘴，及时阻止了他一旦读起就不会停下的声情并茂的废话。

中年男人倒是没什么怒火需要他承担，似看透了他般的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我知道你肯定没时间写书面报告的，把你在现场写的那些记录拿来就行，现在就口头说说吧。”

木渺扭头到处看了一圈，又侧耳听了听，见确实并无其他人，顿时收起面上板正带点畏惧的表情，恢复了日常玩世不恭又有些娇媚柔柔的嘴脸，前后变换速度不到一秒，顺便把检讨书一揣收起来，拨了拨记录确定没在里面夹别的东西，扬手抛给面前的人，自己又去旁边咯吱咯吱拖过把椅子来，忙得不得了。

然后像干了什么大事一般累的不行似的，没骨头样地软软歪在椅上，这才懒懒开口:“现准妖至殿下浔昱表现情况如下:肢体方面综合判为上等三阶，法力法术方面是上等四阶。其中法方不确定性有三成，所以先说体方。”

“体方的话，”木渺扣着指甲想了片刻，“技术动作都较为朴素常规且难度正常，判中等。反应力和速度都很迅速敏捷，上四。”

多说几句他就将“等”与“阶”两字都省去了，还有肢体方面同术法方面也简称“体方”、“法方”。

“爆发性攻击力度或非长时间的仅肢体接击满分，常规攻击力度满分。上肢力量似乎弱一点，就弱一点点，持续性的同一击的接击能力差些，中四。”

“没有明显的非肢体或武器格挡的防御手段，不退，常以进攻化进攻并未有过多失手，防御算上一。”

“攻击模式里远程控制操作为主，一般使用可控制型武器，短兵相接的时候破绽不多但当对手是男性时屡有在上肢力量上力不从心，自这里也能看出来准妖至殿下的手臂力量较之其他略差。”

木渺扣完指甲仍是没闲着，开始扒拉外衫袖子和捋着肩上长发。

“体方的情况大抵便是如此了，然后是法方。”

“法力的强度应当满分，但殿下所使用出体类的法力和法术的次数较少可参考较少，不好判断，还有些不稳定，法力暂判上五。”

“多数时候以法力护体、提升自身攻击力度和操控武器，法力掌控程度满分。”

“部分出体类法术力度强悍，快且短，上五。法术类型均是基础，不过例如代瞳一类的很消耗法力，酌情……就中五。法方汇报结束。”

他上司慢声问道:“关于法力法术方面的只有这些么？甚至比肢体方面的记录还少不少。”

木渺:“昂。”

他上司:“我未去现场不知详情，但你们怎能这般敷衍。明知法力法术才是重中之重……”

木渺不待他讲完便像有了精神马上坐坐好，两手摆得飞快，头也在摇着，立即辩解说:“哎呀这可不是我们的问题呀你也晓得浔昱的场地外边可是围了许多层阵法的当中自然不乏有用来干扰法术的要绕过那么多阵法再在可能有所隐藏实力同时有对手一方的法力波动影响等等等等的因素探到那丁点儿的情况有多难啊你都不体谅一下我们的哪像你明明也是很久才干一次活的却还可以在这里清净听听汇报就成了真是的。”

他不间断的说了一大通，到后面声音愈来愈小，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重重调整几息方缓过劲。

木渺语音原便肖似妍弱女声，说到最后的气息不足更给他添上了些许颤抖和委屈，倘若忽略他实际的一副云淡风轻无甚所谓的样子，那就很可人怜爱了。

他上司仍旧是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关于他方才的话像是听了又仿佛没听，不作理睬。

至他终于倒完了，正要说活，却见木渺扶着椅背起身，用骂街泼妇的架势拉开门，两手叉腰，扯着他优柔的嗓子朝外边吼道:“老尚你们仨劳驾滚远点啊，早便不让你们进来了不是吗，这报告是非听不可？”

闻言外边三个脑袋一溜烟缩回去。

木渺满意了，合上门娉娉婷婷走回屋里，倚坐在他上司端坐的椅子扶手上，手贱贱地摸着他的头，把他一丝不苟束好的头发都弄乱了，边摸边说:“慢呐，你说我要不要把记忆同步一下给你好了，省的这么汇报来汇报去，烦人。”

他上司认真看着记录，也不管他好动的手，由着他揉，看了片刻道:“其他的呢？”

“把她控好的水平报下就得了，其他的还说啊？不尽是些要么不重要要么你知道的么。”

“再说一下。”

摸了会头发，木渺去捏他的脸，又扯又拍:“那行吧，还有什么来着……奥，状态良好，她本人法术属性占水冰火三项，这个你知道，招式你知道，没啥特别，倒是特别的她也没用，武器属法器类，这你也知道，然后……没出实力是肯定的，具体的你也清楚，到时候你给往上报的估低一点，差不多了。”

“嗯，好。”

“慢呐，她这是怎么计划的呢？”

“你既不知，我便也不知。”

“但我好像猜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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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锦程接好手臂后消失了半天，再次出现时基本上没变，只腰间包里悄悄多了一个小球。

基本没变是因为外观上没变，仅脑中有了另一个小球，装了一段她的记忆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