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旁系躺一地,划伤水珑溪的那位,正好落在外头。
秦敛踹了踹,莫名一股凉意直窜脚底,他猛地一缩脚,就看到一条黑虫,从鼻里钻出。
水珑溪蹲下身,更是凑近了看,“诶,你们看,这什么鬼东西,邪里邪气地冒烟,比浊虫都讨厌。”
一张符文刷地落下,裹住粘虫,刺啦冒烟。
莫贤秋心一跳,他道,“带魔息的浊物,一旦沾染,不疯便死,不会落得好下场。”
“魔......”水珑溪不自觉吞咽口水,只觉念这字时,都挺难受。
这可是跟仙为之一拼的狗东西,虽大都归于地底,偶尔跑出来为祸世间时,还是能把人折腾个半死。
“东海号称最干净的圣地,也有这玩意儿了,”南玄啧啧称奇,一股幸灾乐祸的模样。
秦敛瞥了眼道,“我们也都在这,你这样不好吧。”
虽是修为高于他,但大家都是摆摊的缘分,他很难将这位变脸比翻书都快之人,正儿八经地当前辈。
南玄笑眯眯地道,“怕什么,我们又没惹上,等真到无可救药时,再良心不安也不迟。”
话里话外,都是看戏的成分。
莫贤秋琢磨到了点东西,他道,“几十年前,苍澜上仙来过东海,求取一物,玄天宫和方家的梁子,是在那时结下?”。
南玄缓缓道之,“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萧前辈幼时被扔在殿外,冻了几时辰,不用点奇物,命就没了。”
整个玄天宫都知,方家当时没同意,苍澜直接上手抢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仙真是心怀大爱之人,”水珑溪在一旁拍马屁。
秦敛嗤笑一声,有点贱兮兮,“省省吧,说不定人上仙就是冲着找个道侣去的,才干的这事。”
南玄眼皮一掀,手搭他肩,“秦兄,当着我面这么实诚,是想尝尝我们师门的黑暗绝技?”。
有过一起打人的情分,秦敛倒没觉害怕,反而说道,“要莫兄没提前事,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他那么一说,我就只剩这么个念头。”
莫贤秋瞥了眼祸水东引的某人,没吭声。
南玄叹气,拍了拍他,“这么跟你说吧,有些事虽看着像那么回事儿,但跟实际差了一大截,上仙和萧前辈是最不像道侣的道侣。”
“听这意思,你好像了解内情,烦请多说几句,”秦敛顿时来了兴趣。
南玄耸耸肩,“我可没那个胆子在背后说上仙闲话,反正你就知他们没男女之情就行。”
秦敛挑眉,“很难不多想,我尽量。”
他停了,莫贤秋又来了句,“照你这般讲,那取名一事不更有隐情?”。
南玄冲他摆手,“都消停点,我还能是上仙肚子蛔虫怎么着,雪名前辈又不是玄天宫的人,这事我真不知。”
水珑溪听得糊涂,“你说谁?”。
南玄看他直愣愣地站起身,一字一字细说,“雪、名,上仙取得。”
四人里头三人都知,就水珑溪是两耳基本不听俗事,整日又忙着维护治安保家卫国,对于其他几派是一棍子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许是三人太平淡,他一一指过,“你们都知啊?”。
秦敛点头,“并未多久,也就上月吧。”
南玄瞥眼这位太陵门弟子,“早知晚知又如何,这些都是前辈们的事,我们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去苍离岛吧。”
蔷薇列岛比不上苍离岛,仙涌来临之际自是要找个好地方。
埋了旁系,四人三天都没休息了,他们只想找个地方休息,借宿了一户渔民家,睡得天昏地暗。
水珑溪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醒来,转头就见到旁边的窝空了。
走出院子,面朝大海,拥抱好日光,他忍不住叹道,“舒服。”
水珑溪来到几步之外,看到秦敛手里的符文,“谁的?”。
秦敛:“雪名,她在不归岛。”
水珑溪打个呵欠,“不归岛,那都在这岛屿最尾了,要过去可不容易。”
不提这一路飘过去会用多久吧,就是这海上未知之地他们都不知,若是碰到禁制被拉进去那就惨咯,到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传信符都送不出去。
符文消散,秦敛收灵,“放心,这事好说。”
水珑溪狐疑地道,“你是没醒吗?净说胡话。”
这时他才注意到百草门好友,一直上下抛着的东西。
秦敛摊开,是一枚鳞片,“信不信,这是个好东西。”
似银非银,摸起来滑滑地。
“哪处得来的?”水珑溪好奇地拿它遮住半只眼,看这枚鳞片闪闪发光。
秦敛:“就是刺伤你那位弟子,从他身上搜得。”
那一晃眼的光彩照进他眼里,二话不说就捡走宝贝揣兜里。
他这一伤可真值呢,水珑溪捏捏鳞片,“比野猪皮都硬,不知怎么个用法。”
也没在上边瞅见个孔啊,滴血都不行。
莫贤秋,南玄相继醒来,四人白蹭饭后,都各自忙着传信。
说不定师门的人就要来闯这东海,先报个信让师兄们都知他还活着,还有气儿呢。
南玄虚点符文时,没忍住抱怨,“看看你们符宗,信都能迟半时辰,有够折腾人的。”
莫贤秋当即拿出十几张即时符,“给钱,这些就都是你的。”
“滚滚滚,谁要你这东西,”南玄叫骂,“缺钱缺到心眼子去了,五十银币一张,你怎么不去抢啊!”。
秦敛听得惊悚,“五十!莫兄,你们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师门卖得这些灵种,连符文的脚丫子都碰不到。
水珑溪也目瞪口呆,符宗出门也没镶金带银的,看不出来还有这手呢。
莫贤秋还委屈呢,“五十还贵,都是我豁出命去找得符料。”
单说要用的霄焦末,得找好些霄树,闯险地,才能在树根处刮到微末,就得半指头那么点,这事谁做谁不累。
秦敛觉得他夸大其词,惯用伎俩的示弱,他不上当。
南玄虽嗅到点味儿,但没揭穿。
只有水珑溪这个二愣子,“听爹说只要每天喂荧光菇一点霄焦末,晚上它能给你吐一堆,怎么?还需你亲自去找?”。
莫贤秋:..........
半晌,他扯了句,“霄焦末是天上馅饼,白白掉下来就有的吗?不得呕心沥血才有的。”
南玄都没眼看他,瞧他适才还担心了下,幸好他聪明。
符文隐匿,遁入虚空,这张符是给周季的,看到师兄之前担忧的份上,秦敛向他报平安。
水陇溪这次考虑的很周到,姐姐,姐夫,爹,三人,一人没少,整整三张符传回去,就希望他们知,他好好地在这东海漂着呢。
南玄的性子和秦敛差不多,在师门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主,熟稔地也就师兄一人,玄天宫里那么多同门他大都不识,除了有名的弟子外,其余一起修行的师兄弟们都看着陌生,但又大都相处非常融洽,每每看着‘论剑峰’人头攒动,又觉得这些师兄弟没由来地熟悉,就好似认识许久一般,下太渊山后偶在集市,见到拿着罗盘到处跑的同门,更觉有趣。
他喜欢太渊山的一切,冰天雪地的群山中,常年有那么一群人闹腾,让人不觉孤单。
莫贤秋就不一般了,符宗里见过的师兄师弟,只要见过几面大都能叫出名字,人和善,宗内关系也不错,出门办点事儿还不忘捎带师弟们,教点世间生存法子,怎么追人更快,怎么一眼看钱对不对数,师弟们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至于水珑溪这个缺根筋的,压根没想给师兄回信,他们脾气暴躁,知晓他在这还不得连夜过来把岛掀了,他平日一走就是一年半载,这次才几月,只要不说师兄们就不知他在做甚。
眼见大家都处理好事,秦敛把鳞片拿出来端详。
南玄将竹筒一放,“来,抽一签,看它是凶是吉。”
水珑溪随手一摇,捡起桌上竹签,朝三人晃晃,“无关凶吉,只道一‘极’。”
莫贤秋夸赞道,“不错,你能看懂他的字。”
水珑溪一弹竹签,眉开眼笑,“这有何难,再丑些,我一样能认。”
老爹从小让他认了不少字,奇形怪状也没少看,就这点天赋了不得都点满了去。
南玄听不下去了,抢过竹签,扔进木筒,“有你这么摇签的!重来,不然我都给你换成下下签。”
水珑溪:“那我也能给你摇个上签出来。”
“别说大话,他都摇了下下签,”南玄指着莫贤秋,“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自从莫贤秋摇了下下签,这事就过不去了,他会一直记得。
“不信试试,”水珑溪可不觉会那么惨,摇个下下签出来。
南玄一推竹筒,“行,你来。”
传授摇签**后,掉出根竹签,落在八卦西北。
泽卦,上签。
莫贤秋看着八卦图,双眼微眯,他和玄天宫天生犯冲吧,怎么一个上上,一个上,到他这就掉出了个下下签。
水珑溪看得懂字但不懂其意,又瞧了眼南玄平淡神情。
大话在前,他心‘咯噔’一下,“什么签?”。
“上签,比他好多了,”南玄看眼坐得远远地某人。
没完了还,莫贤秋抖出张符文,拿到手里。
水珑溪眼尖瞄到,忙道,“刚才摇得算数不,那个‘极’是何意?”。
“我写得,还能不算,”南玄一抹签,字迹消失,变回原样,“是说,它价值连城。”
秦敛顿觉他太闲了,大家都清楚的事还装模作样摇个签,除了修行之外太渊山得多无趣才让他有了这么个玩法。
价值连城?顶多就也值个一百。
“这是本家弟子才有的东西,旁系杀本家,有够乱的,”南玄收了心思,把玩鳞片,小小一枚,挺可爱。
莫贤秋从他手里拿过,仔细瞧着,“岛上也没本家弟子,都逮不着人问下。”
这等秘密之事旁系也不知晓,用法一无所知,就是不知哪个倒霉蛋的本家弟子,落到这岛上被旁系杀害。
秦敛从角落捡了个小铁楸,敲得叮当作响,也没见鳞片有何变化。
他转头看莫贤秋,“拿你符炸炸。”
四人当即出了屋,离远了些,炸起的浪花扑了他们一身,结果这小疙瘩一丝裂痕也不见。
水珑溪用乌灵箭试了试,铿锵之声惊了耳,把几人吓了一跳。
南玄暴躁地一脚踢飞,“什么破东西,又小又硬。”
鳞片‘扑通’一声掉进海里,三人齐刷刷转头瞧他。
南玄一哼,“我又没使劲,就掉在那贝壳堆里,捡回来就成了。”
还没待他走近,海浪奔涌了条道,似有巨兽将出。
三人跟了过来,与他同站,乌灵箭,灵种,符文,对准奔涌处,只等着将其露头,也好让他们瞧上一瞧。
海浪拔高一霎,又忽地降低,再低,又低,最后比几人就高了一个头,钻出来的海兽更是小的可怜,只有两个巴掌大,就停在海里,看着四人。
虚惊一场,三人又默然收回。
风浪平静,小海兽欢快游来。
秦敛捡起鳞片比了下,和它头上缺的那块对得上。
水珑溪摸摸它,“手感真好,比小野猪好看多了。”
打小就只见过小野猪的少年,看什么都觉是好的。
南玄看着小海兽,若有所思。
莫贤秋问道,“瞧出究竟没,这是什么?”。
这海兽小巧可爱,看着没威胁,就是不知装上鳞片会变成何样。
南玄沉思,“容我想想。”
不止他在琢磨,秦敛也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何处见过。
摸着鳞片半晌,他记起了,雪名常看的古籍上有过记载,他当时拿过书细看了几番,这小海兽变大些,胡须长些,身子再弯曲些,尾巴卷成一团,不就跟那图上一个模样。
东海有兽,名渡厄,寥寥数笔,也未道之详尽。
眼前这个小海兽,跟他在古籍上看到的不一样,莫非出过何变故,才变了这般小。
南玄这时道,“我记起来了,是赤鳍。”
赤鳍,名字还不一样,秦敛皱了皱眉,总觉不对劲,“莫兄,借下纸笔。”
莫贤秋也不问他要做什么,就都给了。
水珑溪瞅着他拿出小板凳,小桌椅的架势,也不摸赤鳍了。
他凑过来,“要画什么?”。
秦敛回道,“你瞧着便是。”
也是个有天赋的,画出来的渡厄有模有样,最后那笔眼睛更是神来,一眼就知这等远古之兽不好惹。
莫贤秋记性好,还翻了翻随身带的书籍,也没认出这是何兽。
南玄盯着画,一时也瞧不出。
水珑溪就更糊涂了,画得再好在他眼里都是过目就忘。
“不觉得它小些,胡须短些,尾巴直些.......”秦敛说着就没了声,但这话就像鬼声缠着他们三人。
南玄,莫贤秋,水陇溪,猛地转头。
那样不正是,水里游着的赤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