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见血封喉已经长成了一株高大的树,这样带着剧毒的树就在京都境内明晃晃地肆意生长着,红色的小果子挂在绿叶中间,还有一些可爱。
树干划开会有白色的乳液,那也是毒药的来源,只不过原汁原味的乳液很难毒死人,想要毒死人就需要一些办法精炼其中有毒的物质。
无忧和永乐站在树下,永乐打量着这种奇特的树木,嗅觉灵敏的他觉得树的气味有些冲击鼻子,哼了两声想把气味从鼻子里赶出去。
“道长,我们走吧。”
无忧看到了下面清晰可见的条条大路和房屋。
“就在这看着,这里视野很好,省的我们到处跑了。”
不想违背她的意思,永乐找了手帕捂着鼻子。
山坡上刚有人背着硕大的柴火捆要下去,无忧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邪气。
也没有上去拿人,只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是一个和永乐差不多大的男子,身体看着很消瘦,扛着比自己还要大一圈的柴火。
京都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贫穷的人。
男子的裤腿被布带绑着,只穿着一件灰麻单衣,上面还有两个显眼补丁。
“真的是他吗?”
无忧并不确定,她想等他不忙了再问个清楚。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贵气十足的店铺,穿过小贩叫卖的摊子,拐过几个弯,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一处破旧的土房子,房子虽旧,曲折的小路上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京都居然也有这样的地方。
无忧两人跟着他到了这里,无忧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刚想踏进去,就和男子撞了个照面。
男子面容也是消瘦,只有那双眼睛很有精气神,双眉浓密压眼,低着头看着无忧,无忧感觉到了一丝凶狠。
男子弯腰作揖。
“二位跟着我这么久,本来应该尽地主之谊,但家中有老有小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罢。”
言罢,就先一步踏出了门槛。
无忧和永乐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无忧走时朝里面望了一眼,看不到其他人,只能听到稚嫩的童音嬉闹的声音。
他们来到了一处荒凉之处,杂草丛生。
“姑娘可知这里为何这么荒凉?”
“不知。”
“这里曾是万人坑,没人敢住,我们一家走投无路才找了这么个地方落脚。”
无忧没有接话,注视着他,男子压倒一块杂草,顺势坐了下来,无忧歪了下头,也跟着坐下。
男子的侧脸竟有种如释重负,又嘴角向上苦笑着。
“我们自吉阳来,我家只剩我,我母亲,我姐姐的孩子三人。”
无忧嘴唇微动想要问。
“姑娘想问其他人是吗?”
无忧点点头。
“都死了,一场瘟疫。”
“都说不能杀人,不能杀妖会有邪气,那瘟疫那样无情地夺走我家人性命,怎么什么也没有呢。”
男子语调平静,但面容极其痛苦,有神的双眼被泪水蒙了一层,别过头去,拿衣袖擦掉。
“哎~”叹一口气接着说着。
“我姐姐得了病,都说京都高手如云,定能治好我姐。”
“我拿了全家积蓄。”
说到这里男子泣不成声,伸出三根手指。
“我全家积蓄不过三两银子,三两啊,在京都能干什么?”
“也怪我没用。”
“我本来可以偷,去抢。我那时候清高啊,我不屑于做这些事。”
“我姐姐她不治身亡。”
说完哭的双肩颤抖,无忧被他感染到,也眼含热泪。
“我找了很长时间活,最后只找到这个给人砍柴卖柴的生计。”
“挣得也刚够花,我姐孩子还要去学堂,我没学问,她不能没学问。”
“可她前段时间病了,和我姐一样的病,整日咳嗽,人也渐渐变瘦。我找了医馆,人家说是肺病。”
男子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治病要钱,草药不值钱,大夫要钱,哪怕不好的大夫也要五两银子。”
“我也是走投无路才抢人钱财。”
抢钱?这她们几个查的这几天都没发现这一点,死者钱袋子是在身上的,可能是他本来开销就大,就没人起疑吧。
"那天我半夜心情烦闷,是个月圆之夜,到处亮堂堂的。我就出去走走,就在路上碰上了一位衣着华贵之人。"
“就像老天突然开眼了一样,他睡得很死,我翻找他身上的东西,只拿了银子,钱袋子没拿。就在我准备走之际。”
“他醒了,抓住了我的脚踝,我有些慌了,可他只迷迷糊糊站起来,揉了揉眼,还对我笑。”
“【多谢兄台把我叫醒,我走到这里突然就昏了,我有些口渴,公子知道哪里有水吗?】他笑着这么说。”
“我说我家里有,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还想着拿了我需要的钱,偷偷还回去。结果他到了我家,看着我家破破烂烂的。”
男子冷哼了一声。
“他始终不肯进门,他满脸都是嫌弃,他说【好脏啊】,是啊,他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怎么会看得起我这种穷苦之人。我没说话。”
“我真的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你知道吗?”
男子扭头,看着无忧说着这句,之后有些发窃,扭过去再度看向远处的虚空。
“我整天累死累活干的什么活?而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拥有那么多东西。”
“我刚好打听到偏门,制作见血封喉卖给东头癞子也能挣钱,两小瓶就有一两,手头就有这个药,我就只滴了两滴,想着给他个记性。”
“谁曾想,两滴就把他给杀了。”
男子再次哼了一声,这一声带了哭腔。
“事都是我做的,你如今也找到我了。”
男子闭上眼睛
“我认罪”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不再说话。只是无忧听的很难受。
她起身找熟悉的身影,永乐就在她身后,低头看她双眼含泪,心里很是心疼,眉头也皱起。
张嘴想安慰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话可以说,就干脆揽过无忧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胸膛休息一下。
无忧只把额头贴了上去,动作太过自然,她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
“你跟我们走吧。”
“可以再等一下吗?”男子苦笑着问道。
“我想再看一眼这里的夕阳。”
“好,我们等你。”
天空染上了橘红色,彩霞染遍了远处的天空,落日红彤彤的,缓慢的移动着。
男子脸上被染得红红的,露出了满足的笑。
路上,无忧梳理着他的话。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姑娘尽管问吧。”
“你说你发现他时他昏迷?”
“对”
“那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我没有注意。”
“那他起身后,地上有没有奇怪的图案。”
男子听到这个问题后,眼睛睁大了一瞬间,但随后又换了表情掩盖了过去。
“没有”
“真的没有?”无忧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表情了。
“是。”男子干脆地回答道。
无忧拦着他,站在他面前,气势汹汹质问
“你胡说,你刚刚明明一副发现了什么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姑娘想象力有些丰富了,他是喝醉了也说不定。”
“什么喝醉,你的描述里分明是个正常人。”
“姑娘有些人喝醉后就是跟常人无异。”
越是掩饰,就越有问题。无忧自觉自己没有能力再掰开他的嘴了,肯定有东西,但他不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坚定不再开口。
“撒谎都不会!”
无忧眼珠一转,改变策略。
她不在拦他,正常走着。
“你也太过分了,我本来还想托人照料你年迈的母亲,和你姐姐留在世界上的唯一的骨肉呢。”
无忧瞪着他,挑眉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我想帮的会尽力帮,如果我讨厌的人,我看都不看。”
“你连配合我办案都不肯,那就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说完不再理他,气鼓鼓走着。
“姑娘刚才的话当真?”
“当然,她们孤儿寡母的在世上会遇到多少困难啊,你怎么就不替她们着想,你一己私欲就把一个无辜的人杀掉了,她们又要怎么过接下来的生活?”
男子听到这话后,面容痛苦,眼睛也瞬间红了。
“我说。”
“是有一个图案,我之后再去找时,已经没有了。”
“你为什么刚才想隐瞒?”
“不管怎么说,因为那个图案,我把小莱的病治好了。”
“有人在暗处也看不惯这一切也说不定呢。”
说完他再次冷笑了一声。
“姑娘当真会照料我家人?”
“我照料她们是我同情她们两个,跟你可没任何关系。你说的那么感人,到头来还是因为那么奇怪的理由杀人,我讨厌你。”
看着无忧气鼓鼓地说出这些话,男子居然笑了。
“我这样的人,没有姑娘会嫁给我,如今得姑娘的厌恶也算有收获。”
没来由的话,无忧很无语。
“神经病。”
白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但很快,无忧又想到了一点。
“他的尸体你怎么处置的?”
“我扔到荒地了,出现在街头我也没有想到。”
果真和无忧的猜测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要在那个晚上迷晕陆公子呢?就为了给自己下套?那又怎么确定会有人抢钱,会伤害他?暗处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无忧带着这些疑问和凶手去了地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