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医娘 第11章 第011章 挑唆

到了晚间，沈翠果然去买了一斤拆骨肉回来，又打了几两水酒。

沈万山回家，沈清身体转好，孩子们卖柳条赚了钱，几件喜事凑在一起，全家人这顿饭吃得高高兴兴。

沈万山将这几日卖药赚来的钱交给沈齐氏，听家里人说孩子们这两日卖柳条赚了不少钱，又是欣慰又是伤感。

“都怪爹没本事，让你们几个孩子去养家糊口……”沈万山喝了一小口酒，眼眶微微泛红，“爹连药材都认不全，还不如清丫头呢！”

沈敬德深深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这怎么能怪你？是怪我这病拖累了家里，你资质愚钝，我又不曾好好教你，你都三十多岁了，还只能走街串巷地赚几个小钱……”

爷俩正相对唏嘘，一旁的沈魏氏两杯水酒下肚，就张嘴说开了。

“爹，这咋能怪您老？还不是他胆子小，嘴又笨？要是他会说点儿好话，那一副药哪能只卖两三文，两三百文都卖得出去——”

沈魏氏还没说完，就被沈齐氏一声喝断。

“不知好歹的东西，喝几口猫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旁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咱家那药本来就不值什么钱，又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不还是骗人吗？咱老沈家在京城过了三十来年，从不干那坑蒙拐骗的事儿！快闭上你那臭嘴，别再拿这话挑唆我儿子！”

沈魏氏缩了缩脖子，低了头闷闷喝酒。

沈清努力搜寻着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更不可能知道沈万山卖的是什么药，又是拿什么做的了。

再说就算原主知道，沈清也不敢再次出头，只能心里默默思忖。

旁人更不必说，奶奶骂了娘亲，几个孩子自然是不敢说话的，沈敬德爷俩想着自己没本事，更是羞惭无言。

屋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恰好这个时候，院外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大叔，您家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哟，万山老弟回来啦？”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沈清正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就见沈万山迎了出去。

“是古先生啊，您这是刚回来？快进屋来说话。”

看着院外一个身着长衫，年约四十多岁，左眼罩了块黑布，肩上扛着个“铁口直断”的算命幡的中年男子，沈清立刻就跟回忆里的某人对上了号。

他们这大杂院位于牛角胡同深处，整个大院里统共隔了五户人家，这位便是住在他们家斜对门的古半仙。

古半仙在这院子里住了近二十年了，两家离得近，古半仙又很会说话，平日里对沈敬德父子尊重有加，因此两家关系还算亲近。

古半仙跟着沈万山进了院，借着夕阳的余光看了看院内，笑道：“你这趟出门发了笔小财吧？我早就掐算过了，你这注财不大不小，刚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

沈清听得暗暗好笑，这古半仙恐怕是职业习惯，看见谁都想忽悠几句，沈家向来穷得精光，今日不但赎回了大门，家里又是吃肉又是喝酒的满院飘香，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沈家这几日宽裕了一些。

沈齐氏想起来一事，忙说道：“古先生来得正好，上个月跟你借了五十文钱一直没还，我这就拿了给你。”

古半仙忙说道：“看婶子说的，好像我特意上门来讨债似的！我就是算着万山差不多该回来了，这才来看看……婶子，您快别去拿钱，要不可真就是打我的脸喽！”

沈齐氏只好停了脚步，笑着说道：“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在我家对付一口儿？”

能让一向抠门儿的沈齐氏挽留吃饭，古半仙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不劳烦婶子了，我家那小子现在还没回家，我得回去瞅瞅去……”古半仙看到从屋里走出来的沈清，顿时眼前一亮，“清丫头，你可大好了？”

沈清方才回忆过了，知道这古半仙差不多是看着原主长大的，虽然嘴里不大靠谱，对她却还不错，便笑道：“是，我好多了，谢谢古大爷关心。”

古半仙捻了捻胡须，笑呵呵地对沈敬德说道：“沈大叔，您老瞧瞧，我早就跟您说了，清丫头是富贵命，福寿双全，要长命百岁呢！过了这个坎儿啊，以后她一辈子都顺顺当当的，你们一家就擎等着享福吧！”

听着他满嘴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沈敬德一边笑，一边说道：“得嘞，别拿你在外头那套说词儿忽悠我们，我们可没赏钱打发你！这天儿眼瞅着要黑了，你要去找你家靖小子就赶紧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了！”

古半仙应了一声，说道：“那您老先歇着，婶子，万山，我先回去了！”

两家平日相熟，沈万山也不虚留，送了他出去，又闲话了几句才回来。

“古先生跟我说，过两日法源寺清明打醮，要做三天三夜的法会呢，让我跟他一起摆摊卖药去。”

原来本朝的清明节习俗，扫墓须要选单日子去扫，祭品也要上单数，俗称“上单不上双”，到清明节这个正日子，却是寺庙道观城隍庙这些地方设祭打醮的时候，百姓们都会去看热闹赶庙会。

沈敬德点点头：“这样也好，趁着你回来，明儿咱们也去城外扫墓，祭拜你外祖一家。”

本来清明扫墓是该祭拜自家祖先，可沈敬德并非京城本地人，老家路远已是数十年不曾回去，他又感念当年沈齐氏娘家的看重帮衬，因此沈家清明扫墓一向是去祭拜沈齐氏的爹娘之墓。

这时候的人认为清明节阴气重，因此并不叫妇人和孩子同去，这边沈敬德和沈齐氏张罗着扫墓要准备的东西，沈平和沈翠商量着明日换个地方卖柳条，沈万山则寻了空子让沈清教他山白前的药效作用，生怕一时忘了，嘴里念念有词个不停。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全家便忙碌起来，扫墓的去扫墓，卖柳条的卖柳条，只留下沈清一人在家看门晒太阳。

平日里吃惯了嘴的鸡群照例早早来到沈家集合，今日却被大门挡在外头，十分不习惯，在门口叽叽咕咕个不停，一时还舍不得离去。

沈清看了看家中那些宛如光杆司令开会般的瓦盆，决定还是狠下心肠不放它们进来。

她怕外头那些馋嘴小家伙鸡急跳墙，便起身去拿扫帚，准备把它们赶走。

谁知沈清才摸了扫帚到手，就听见外头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鸡群们像是受了惊，咯咯叫着远去了。

沈清抬起头，看见大门被人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走了进来。

“哟，清儿妹子，你当真大好啦？”少年一见到她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走了两圈仔细一番打量，才满意地点点头，“昨儿我爹说你好了，我还不信呢，今儿特意来瞧瞧你！”

他接过沈清手中的扫帚，随手往墙根底下一扔：“就算好了也别急着干活，再累病了可怎么办？”

沈清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熟稔的少年，顿了顿才不自然地开口。

“那个……是你啊，你怎么来了？我爹娘他们都不在家……”

这个少年便是古半仙的儿子古靖，他只比沈清大两岁，两家住在同一个大杂院，他与原主几乎是从小玩到大的，只是沈清家里人口多，稍大些便要经常做活，就没有什么玩耍的时间了，古靖没有家务活牵绊，古半仙又没什么时间管教他，反倒养成了一个无拘无束的散漫性子。

听了沈清的话，古靖咧嘴一笑：“不在家才好呐，就没人跟你抢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的纸包，露出里面几块雪白香软的糕点。

“茯苓糕？”沈清微怔，“哪儿来的？”

“你甭管哪来的，给你的你就拿着，趁着他们都不在家，你快吃了。”古靖催促道。

沈清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她摇摇头说道：“我吃过饭了，不想吃这东西。”

古靖撇了撇嘴：“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闲钱给你吃零嘴？这可是茯苓糕啊，你没吃过这好东西吧？可好吃了，赶紧吃！”

沈清还是摇头拒绝：“我真的不想吃，你要吃就吃吧，我去给你倒水喝。”

她才走了两步，忽然被古靖抓住了手。

“嘿，我说你病了一场，怎么性子还变得这么轴呢？我特特儿地给你带的好吃的，你还不吃！？”

沈清下意识地甩脱了他的手，微微皱眉道：“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古靖一愣，随即被她气乐了。

“哟呵，丫头大了，跟我生分了是吧？小时候咱俩还睡过一个炕头呢，还一个碗喝水呢，连吃个桃子都是你一口，我一口的，现在你怎么不提不念的？”

沈清是真有些恼了，小脸一沉，说道：“你也知道咱们都大了，还跟我拉拉扯扯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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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011章 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