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残仙梦 第6章 第六章

次日清早，酒酒便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今日虽家里跟私塾先生报了假，但她已然是睡不着。

侍女见她醒了便立马安排梳洗，酒酒挑了件浅墨色长裙，外披了一件鹅黄纱衣，侍女于在身后将她头发盘起，她照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有点像道姑，就自己将双鬓的头发扯散下来两撮，幸运的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唯一不陌生的就是自己的长相。虽然她不太记得自己小时候确切的模样，隐约觉得应该是一样的，至少眼睛和嘴巴，啊，还有一对虎牙是一样的，酒酒不自觉扯了扯嘴角。

今天不用去私塾报道，酒酒打算做个冰镇果饮降降暑。自酒酒三岁起，身体活动便恢复自由灵活，她就开始制作各种现代的物器保证自己的生活品质不下降。比如肥皂，洗发精，牙刷，底裤，还提前制作了这两年就要穿的内衣，吊带背心，拖鞋，本来想夏天换上，但这个时代的人也像古人一样保守，背心拖鞋什么的就只能趁没有外人的时候穿。

家人起先觉很惊讶，她说话读书比平常孩子快很多，又自己做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但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她本身仙骨奇特的缘故，便也习以为常了。

“可惜我不是工科选手，如果能做个风扇就好了”，酒酒嘀咕着，踱步出了自己的庭院，走到了厅堂。

“酒酒醒了？快过来食些糕点，这是今早刚差人去买的梨花糕，你最爱的那家梓香铺。”蓝夫人见到酒酒便笑颜一展。

黄长公正穿着朝服用餐，见酒酒出来便放下了碗筷。酒酒看到一大桌好吃的，马上屁颠屁颠跑上前，不客气的坐下开吃。

客气？这么多年了酒酒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加上黄长公和蓝夫人对她百般溺爱，她已将此二人做再生父母看待。

“慢点吃，别噎着。”黄长公笑着说道。“酒酒，爹爹给你找了一个侍从，平时可以陪你读书玩耍，还能保护你。觉得可好？”

“...我不要。”酒酒塞着满嘴糕点含糊说道，这梨花糕真是可口啊。

黄长公也没听清酒酒说了什么，摆手叫了人上前。

“这是昨日救下你的莫玄，是上靖将军多年前领养的遗孤，跟了上靖将军习武修行，他虽只比你大上三岁，但已为上靖所重用，人很本分沉稳，上靖将军与我是世交，这才答应让他做你的侍卫，可以护你周全。”黄长公笑看着酒酒说道。经历上一次酒酒溺水后，他便成日心惊胆战，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在自己这个独女身上。

听闻救她的人叫莫玄，酒酒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一时也记不起来了。

酒酒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小侍卫身上。个子感觉和她差不多，脸有点婴儿肥，皮肤生的到是白净，好看的是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水碗中一滴墨，说不出来的灵动。

这个双眼睛怎么感觉好像见过...

“来，莫玄，快见过小姐，以后你就跟着小姐，随身保护小姐的安全。”

啊对了，莫玄，莫玄，原来是那个拿馒头擦自己口水的小不点！

“莫玄见过小姐。”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

黄长公转头看向酒酒，似是在等她的回应。

“你起吧。”酒酒微合双眼，“那就他吧。”转头继续埋头解决桌上的美食，嗯，这个香葱肉饼也超好吃的。做小孩真是好啊，怎么吃也不胖，只会长个，她美滋滋的吃着，毫无压力。

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酒酒很满意的打了个嗝，作为一个小屁孩她算是完全不顾形象。在这个时空，她是肆意妄为的。像是在负气，像是在报复，又像是尝试做不一样的自己。酒酒望向厅堂外的天空，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像是牢笼一样，何时她能回到爸妈朋友身边？她，还能不能回去。

酒酒没有意识到站在她身后的莫玄，此时正悄悄打量着她。他小小年纪便却像足了侍卫模样，可能由于在军营里时间久了。但不过看了两眼，他便将双目垂下，不再看向庭院里任何人。

黄长公和蓝夫人用完早点后便各自离去了，酒酒一个人在后山晃着，走到小溪边坐下了。莫玄总是离她五步远的距离跟着，脸上没表情也不说话，酒酒甚至觉得他可能连呼吸都没有。

“你过来坐会儿吧”酒酒招了招手。

莫玄虽犹豫片刻，但还是原地不动。酒酒尴尬的扯扯嘴角，既是侍从，不该服从命令吗？她起身走到莫玄面前，一把手拽住他的衣袖，莫玄惊愕看着她，任由她将他拎到河边，又把他按坐在地上。

“你别那么紧张，这又没别人，我还能吃了你？”酒酒逗趣道。

但她这么说好像更奇怪了吧，莫玄微微蹙眉。

“以后不用太拘束，我很好说话的，哎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用馒头帮我擦嘴的事，你那时跑什么？”

他应该是不记得，毕竟他那时候还小。酒酒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完全没有看到莫玄看她的表情。

酒酒自顾自的嘀咕着小时候的事，莫玄似懂非懂的听着，甚至一些词也听不懂。这..跟上靖将军提起的奇特仙骨又关吗？

酒酒忽然安静下来，转头仔细瞧了瞧莫玄的额头，“你没有仙骨？是普通人？”

莫玄眼神里的黯然之色一闪而过，他并没有父母…有记忆以来就跟着上靖将军，从小习武练剑读书习字，偶尔上靖将军还会教他些兵法。但和几大家族的人比，他额间没有展印就没有仙骨，总被同龄人欺负，无奈他只得更为刻苦的习练武艺，终于也算是小有成就，但在军营里还是会被一些灵法高强的纨绔子弟欺负，身上的伤从没断过。

“有仙骨也不是什么好事。我额头长了只鸡，哎，为什么是鸡啊，孔雀不行吗，大雁麻雀也行啊！因为这只破鸡我从五岁开始就要加课学习修灵。修灵是很枯燥的，有时候静坐五个时辰连口水都不让我喝，更别提吃点肉松饼垫垫饥了。”酒酒对着这一言不发的木头小子，一个人自说自话了许久。她并未觉得他无聊，反而倒觉得他有趣，无论她说什么奇怪的词语，他都不回话也不看她，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倒是比平时侍候她的那些婢女强。

酒酒忽然转身正对着莫玄，一本正经道：“莫玄，我有些问题，你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莫玄谨慎的点了点头，敛容屏气看向酒酒。

见他终于有了回应，酒酒浅浅一笑，清了清嗓子，说：“提问！该怎么让麻雀安静下来？”

莫玄一愣，一脸困惑的摇了摇头。

酒酒见他呆住的样子，扑哧一声笑道：“你要用手压一下它，因为‘鸦雀无声’啊！哈哈哈！”

莫玄低头想了一想，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提问！ 两个人掉进陷阱里，死的人叫死人，那活的人叫什么？”酒酒抿嘴眯眼等莫玄的答案，他随即答道：“活人。”

“错！活的人叫救命啊！哈哈哈~”

莫玄听罢，不觉嘴角上扬。

酒酒捂着肚子说道：“提问！丹丹是小狗的名字，还是老虎的名字？”

莫玄微微蹙眉思量片刻：“小狗？”

酒酒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是老虎的名字，因为‘虎视眈眈’啊。”莫玄噗嗤笑了出声，终于有了孩童该有的模样。

酒酒摩擦着双手，诡异一笑，“提问！坏事要什么时候做？”

只见莫玄单手摸着下颚，寻思了半响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酒酒憋不住答案说道：“自然是要午时去做！因为‘早晚会遭报应’的。”

莫玄一听，抿着嘴憋笑了许久。

他们这样在小溪边坐着，酒酒偶尔拾起身边的石头往河里扔，又断断续续跟莫玄说了些，很多词都让莫玄觉得新奇，但他好像都能理解，希望她能再多说些，再多说些。

就像酒酒憋了很久很久也找不到人去说的话，他也是很久很久没有人愿意对他说这么多，让他觉得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