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残仙梦 第12章 第 12 章

又是一年初夏，天气渐渐变得炎热，知了刚学会聒噪，跃跃欲试的在树枝上乱叫。

酒酒懒懒躺在院中晒太阳。

自打她想明白了自己在书里这个事实，过去的一年多她看待周遭一切事物的眼光就都变了。比如这个故事虽然是玄幻故事，但很多动植物作者都还是原封不动的从现实中搬进来。像是夏天吵闹的知了，还有现在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蜻蜓。

有时候她又会替身边的人感到悲哀，他们从不曾知晓自己竟是书中人，任由作者摆布。

但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她来到这里已经十六年了，原来时代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但根据到现在为止的设定，她大概能猜出个一二。比如是她天生仙骨奇特，注定要被家人送到沧溟山拜师学艺，像是她在皇宫的后花园偶遇了男主昭落，或许命运注定牵绊在一起，并会在沧溟山再次相遇吧。

记得书里的女主也是身怀奇术，不同于其他师尊坐下弟子，她主修为水，记得有提及她能遇水结冰，化冰成雪，御雾成霜。酒酒虽为木系家族，但母亲为水系，本应只继承家父的灵元，却因天生奇特展印并继水系灵元，学习水系法术也是顺水推舟的事。现在她虽然还不会什么结冰化雪的法术，但想来不久之后，待她拜师学艺被赐名“子轻”，自然也有机缘能学会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昭落相遇，还会有一段缘分。酒酒想到这里不自觉“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

“我和昭落，这也算是包办婚姻了。”酒酒得意洋洋的喝了口茶，对站在旁边的莫玄说道。

莫玄转头看了看酒酒，若有所思。

但毕竟事隔十六年了，酒酒所能记起的实在不多。她只记得书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算是会对她爱护有加吧。还有个女配从中作梗，干了不少坏事。男主有个表弟叫什么善，但背地跟其他家族勾结什么的。

具体的人物关系，也许等到将来到沧溟山上赐字后，自己会再想起些什么吧。对了...莫玄，这个凡骨的普通少年，毕竟也是和她自小到大在一起的，是在可惜并没有在故事里提到只字片语。难道莫玄只能跟自己到此为止了吗？也是...他并非仙骨，怎么能待在穹境内，更别提上沧溟山了。

看着莫玄，酒酒莫名感伤起来。

那他们相处时日不多了。

“莫玄，你有没有想要的，或是想做的事情？今天我就帮你办到。”酒酒起身走到莫玄面前背着手抬头望着他。

不知不觉莫玄已经比她高出这么多了？酒酒一直不曾太注意这些，没想到当年的小屁孩现在已然是个男子的模样。

莫玄因酒酒突然站在面前喉咙一紧，咽了一噎。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做什么，自打他成为小姐的侍从起，小姐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小姐想做的就是他想做的。

“小姐最想做什么？”莫玄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我？当然是去最好的馆子大吃一顿，晚上逛热闹的集市，如果能去万花楼逛一逛就更好了！我就是在电视剧里看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哈哈哈！啊...我好像在问你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吃饭，去集市，逛..咳”莫玄突然意识到这个万花楼不是小姐该去的地方。

“没想到...你小子开窍了！”酒酒激动的重拍了莫玄的肩膀，“既然咱们意见这么统一，咱们就，‘说时迟，那时快！’”

莫玄嘴角上扬，小姐她力气不小... 但语句总是乱用。

真是太好了，都是她想做的事，去沧溟后肯定没有机会再逛凡世风景，不如趁今天放飞自我，关他什么礼仪规矩，带着小莫莫一起去好好玩一通！想着她就一把拉住莫玄的衣袖，将他拖到自己屋子里。

“咱们现在就出发，趁着爹爹还没回府，这些银两你帮我揣着，太沉了。啊，我得换一身男子衣服，你快把你的给我。”酒酒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堆，上手说着就开始扯莫玄的衣服。莫玄一惊，赶紧退后好几步。

“小姐！我的衣服恐不合小姐身...我..我这就去小厮房找一件。”莫玄急匆匆转身而去，留下木鸡状的酒酒。

“小莫莫...长大了。”酒酒摸了摸后脖子，噗嗤笑了出声。

一切准备就绪，酒酒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男儿装的自己，超级满意。

穿女装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有多清秀脱俗，反倒是扮做男子颇为风姿气爽，英俊非凡。

他们偷偷溜到后院，后门也有人把守，酒酒抬头看了看这两仗高的围墙，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莫玄，你快想办法把咱们扔到墙外。”

莫玄看了看小姐，眉心微蹙，“小姐，得罪了。”俯身一把将她扛起，后退两步右腿助力一蹬，纵身跃起，等酒酒再睁眼时他们已经落在围墙之外了。

“小莫莫！没想到你现在功夫这么厉害！”酒酒双脚落地后惊讶的盯着莫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莫玄听罢抿嘴一笑。

“咱们赶紧溜~”酒酒拽起莫玄衣袖混进了街巷中。

他们一路来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走进了聚仙阁，当地最有名的酒楼。一进门，就有一小厮上前笑脸相迎，伸手为二人引路。

他们选座在了顶楼靠窗的雅阁。

“二位公子来点什么？”

“把你家最好的都上来！”身在富贵人家，酒酒觉得爽呆了。

“好嘞，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上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酒桌上满满当当的格式菜品全齐，酒酒大喜，自顾自的开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酒酒看着坐在一旁的莫玄基本没动过筷子，心里愧疚，顺手撕了块鸡腿塞到莫玄嘴里。

“小莫莫，自小我就被家里关在府里，而你每天天未亮便去军营习练，我起身前便又赶回府内，十分辛苦。平时除了陪我去私塾就是去后山坐坐，很少有机会出来...原若你待在将军身边会更自由，天天都能来这热闹街市，你会不会怪我啊？”临别了，她可不想莫玄心有怨气，两个人一起这么久好聚好散很重要啊。

莫玄将鸡腿放下，想了想，“不会。将军将我视为亲信收留我，将军命我护黄府，我便护黄府，黄长公命我护小姐，我便护小姐，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酒酒虽知在这个时代是服从军令是很正常的事，但毕竟她是在现代人，世上没有本应该的服从，遵循本心才是应该的事。

“小莫莫，明天我就要启程去穹境了，我知你会护送我去，但你也知道你并非仙骨入不了穹境，到时候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今后可有打算？以后你就算是自由之身了。”酒酒停顿了一下，有点伤感，毕竟莫玄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自然，如果你想回到黄府或是军营也是好的，不过那毕竟是辛苦的，而且军士也是吉凶难测...我其实不是很希望你受人管束。我早就告诉父亲给你准备了足够的银两，你是自由的，该有自己的路。”酒酒小心试探的看着莫玄。但他貌似没有什么表情，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波澜。

“嗯。”莫玄半天说出了一个字。

天啊...莫玄的性格真的是让她抓狂，‘嗯’就完了？枉她费了这么多口舌。

算了，其他的她也管不了了，莫玄并不在书中，想来是以后自己找到归处了，总比跟着自己犯险强。

酒酒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她正准备去带着莫玄逛逛集市，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黄溪酒？哈哈，果真是黄小姐，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又遇到你了。”

酒酒抬头一看，说话的正是儿时在军营相遇的绛翼，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一见就心烦，不自觉额皱了皱眉。

还未等她起身，莫玄便站了起来挡在绛翼面前。

“这不是莫玄吗？许久未见，武艺可有精进？我的灵力可是长进不少！”绛翼讪讪的说道，似欲欲跃试。

“绛翼，看来你已经忘了之前的教训，是否要我再提醒你一下？”酒酒起身说道。

“黄小姐说笑了，小姐的教训在下一直不敢忘怀。小姐的姿容...”绛翼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更是让在下铭记于心，几年不见，小姐竟..出落得越发标志，即便是男子装束也是...清丽过人。”绛翼长相生的本就张扬，今天又是一身胡人装束，身块比当年强健不少，但性情还是痞子样，让人一看便心生厌烦。

绛翼说着便欲迈近酒酒身前，却不料被莫玄手臂拦住。莫玄经过几年的苦习练功，身材已不再是当年的单薄模样，个子更是长得飞快，竟比如今的绛翼还高出一截。绛翼被生生拦住，心里很是不爽，但见莫玄凶厉的眼神，他便收敛了怒容。

“既然你还记得当年的教训，那我就不打扰你在此回味当年了，天色已晚，就此告别。”酒酒目不斜视的直径离去，莫玄看了一眼绛翼便随酒酒而去。

“黄丫头，我们有缘会再见的。”绛翼玩味一笑，望着酒酒转头说道。

“不会再见了。”酒酒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酒酒和莫玄离开酒楼后，便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真是晦气，怎么遇到绛翼这个混球了。”酒酒撇了撇嘴。“我若是去了穹境，他会不会回头找你麻烦？天啊，到时候谁能帮你啊！”。

莫玄默默低头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呀！糖葫芦！这个作者居然还写了糖葫芦？”酒酒兴奋的跑了过去，刚刚的担忧瞬间被抛到脑后了。

“还有泥人？老板，你能照着我捏出泥人吗？”酒酒边吃着糖葫芦边，眼珠四处张望到下一个铺子里的首饰。

“没问题，马上就能捏好！”老板说着就开始捏了起来，不到半刻就捏出了一个和酒酒神似的泥人。

“太厉害了！小莫莫你快看，像不像我？”酒酒激动的拽着莫玄问道。

“像。”莫玄说道。

“帮我付钱拿泥人。”酒酒满意的看了看泥人，扔了一句就到下个首饰铺了。

莫玄拿着泥人跟在酒酒身后，酒酒正在一件一件试首饰，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泥人发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酒酒从集市东头走到西头，一个店铺不落的逛了个遍，“我逛累了，咱们去万花楼吧！”酒酒敲了敲腿说道。莫玄松了口气，他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再逛下去他真不一定还能腾出手来拿。

“万花楼，传说中城中首屈一指的青楼原来长这样，小莫莫你也是头一次来吧？这里一般能消费的起的都是达官显贵吧。”酒酒站在万花楼前，看着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建筑感叹建筑师的鬼斧神工。

莫玄没回应，说实话他不是头一次来，在进黄府之前他有次复将军命，在万花楼里监视一名朝廷重臣，那时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不过自那以后他就不曾再来过了。

“好！让小姐姐我带你见见世面！”酒酒昂首挺胸，深吸一口气，大步迈进大门。马上就有两名花衣女子一左一右的前来相迎。

“两位公子面生啊，头一回来万花楼吗? ”

“咳，你这最漂亮的姑娘是谁？小爷有的是银两，有雅间吗？我不喜欢太吵。”酒酒压低了声音说道。莫玄推开身边女子的手腕，挑眉看向酒酒。

莫玄怎么觉得她似以前来过一样，还知道雅间？酒酒注意到莫玄的眼神，调皮的回以一笑。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自然是有的，公子，请随奴家这边请，有上好的席位给公子。”女子笑得灿烂至极。

这席位果然是上好的，这个雅阁在楼上，每一间左右都有隔段，前后是敞开的没有完全合上，所以既能俯视整个大堂欣赏歌舞，又和周围隔离开来互不打扰。坐席在围栏前，待他们进去时已经摆好精致的茶点。

酒酒满意的坐下了，看着还站在一旁的莫玄，她又起身将莫玄拽到自己对面一同坐下。

楼下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你这最漂亮的姑娘在哪？”酒酒喝了口茶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万花楼漂亮的姑娘很多，但最有名的是刚来的轻雪姑娘，轻雪姑娘基本不见客，只有她中意的才会相约一见。不过今晚公子有福了，轻雪姑娘一会儿要献舞一曲，实数是难得一遇。”

“这样啊，那咱就看看吧莫兄。”莫玄听酒酒这么叫他，突然也没反应过来，呆呆点了点头。

“但咱也不能干坐着啊，来壶你这最好的酒。”

“好的，公子们请稍等，我这就去叫姐妹们把酒菜端进来。”女子缓缓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酒酒，这个小公子长得好生俊秀，又挥金如土，姐妹们今天有福了。但这小公子身边的男子却好生可怕！

女子的这个眼神被莫玄抓了个正着，他警惕的冷眼看了一眼女子，女子心里一惊，紧忙退下。

不一会儿，女子便携带两位美人分别坐在酒酒和莫玄身边，女子也坐在了酒酒的另一侧替她满上了酒。

酒酒被一左一右的美女围着甚是开心，小酒一喝美滋滋。美女本就对这清秀公子心生喜欢，轻靠在酒酒肩旁更是喜不自胜，频频敬酒给酒酒。喝着喝着酒酒就面带微醺了。

莫玄却是相反，旁边的美人频频劝酒他却一滴不沾，将眼睛瞥向他处，时不时忧心的看向酒酒。酒酒身边的女子见酒酒面色微红十分清秀，忍不住抬手上去摸，莫玄见状一把反手将那女子手掰开按在桌上，女子疼的呀呀叫了起来。

“莫玄，干嘛呢，快放手”酒酒心疼的看着那女子叫到。

莫玄这才缓缓松手。

但这女子被惊吓住了，躲在酒酒身后弱弱说道“公子快救救奴家，这莫少侠好生可怕，似不喜欢我们姑娘，奴家一靠近公子，他就怒瞪过来。”女子委屈的说道。

“你别怕，他不是有意的，平时护我习惯了，生人靠近他便如此，姑娘请谅解。”酒酒说话时瞪了一眼莫玄，他这才收了戾气回到座位上。

“原来如此。”女子缓了口气重新坐在酒酒身边，心想这个公子定是名门望族，还有侍卫傍身。想罢，便笑得更花枝乱颤了。

此时灯光忽暗，曲音起弦，众人突然屏息静候。

只见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落入台上早已布置好的莲花池上，她面带轻纱，面容若隐若现，十分曼妙，那女子生的一双妙眼！酒酒惊叹。

她轻足踮脚立于池水之上，仿佛整个身子无任何重量，足下微波四起。

一曲舞让酒酒知道了什么是惊为天人！等她再回过神来，只见就连平时像木头人的莫玄，此时都眼睛不眨的盯着这女子看，酒酒好笑的看着他，莫玄发现后尴尬的眼神闪躲。

“原来莫兄不是不喜欢万花楼的姑娘啊，只是他眼光高，只看得上头牌花魁。”酒酒大笑，看着莫玄玩笑说道。

莫玄听后却是心头一闷，自顾杯酒一饮而下。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惊叫，楼下人纷纷向外逃窜。

“天啊，杀人了！”身边女子惊呼，莫玄望向楼下神色凝重，赶忙拉起酒酒向外走。

楼下十分混乱，人群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已至踩踏。莫玄将酒酒护于怀里，双臂将她四周环住。

就在他们经过大堂中央时，经过一白衣素钗少年，那少年一动不动盯着台上女子，仿佛世事于他们都是不真切的存在。酒酒并未来得及看得仔细，便已被莫玄拉走。她辩得那少年眉心展印，似一跃而起的红鱼。

莫玄带着酒酒跑到街道的一角处便停了下来，酒酒还在恍惚的想着那少年发呆，莫玄见状一把抓着酒酒的双肩，低头问道“酒酒？酒酒？你还好吧？”

酒酒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是怎么了？有人死了吗？”

“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这里不安全，还是先回府吧。”

“好。”酒酒点了点头。这是她头一次遇见杀人事件，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代，对于她来说都是像天方夜谭一样的事。

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酒酒在刚才的惊乱中没有缓过来，脑子里不断闪现那条红鱼展印。

而莫玄正试图回忆，因为那台舞女额间的展印他仿佛见过，他不记得何时何地，但这熟悉的感觉让莫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极力用脂粉掩饰，但她那个冰凌花一样的展印，依旧被莫玄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