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通行 第5章 非人哉（3）

漫天狂风席卷而来，一瞬间，试练堂玉峰台区域内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在巨大的引力下朝着同样一个方向轰然倒去，参天大树连根拔起，轰然倒下，乱石飞溅，通通朝着那个巨大的甬道飞去。

“喂，陈童！！！别进去！”

身后的巨大引力像是无数双强有力的大手，把陈童使劲儿往里面拽，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和那些东西抵抗了。

异界之中，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那一刻，他一点都想象不出。他的眼里，只有因为奔跑而甩掉眼镜，此刻露出全貌的徐斯亮。

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他寻找已久期待许久的眼睛。

一瞬间，高中毕业后那晚的酒突然醒了。

陈童突然笑了起来，在一切都变得模糊的视线里面，他清楚地看着那个朝着自己伸出手的人，无比清晰地记了起来。

——原来，那晚不是梦啊……深邃的眼柔情尽显、醉酒的吻一触即分……

原来育秀中学那一眼，不是初见，是他等待已久的重逢啊！

徐斯亮，原来……是你啊！

可是在这幡然醒悟之间，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深陷界门之中，他已经无力挣脱，整个身体仿佛陷入沼泽之中，他拼命与淤泥较着劲儿，却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伸手！把手给我！！！”恍惚之中，一双用尽全力的手朝着他伸来，“抓住我！”

陈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摘掉眼镜的模样和戴着眼镜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难怪自己一直没有认出来，陈童有些遗憾，因为，他有好多话想要告诉眼前这个人：他有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并遵守承诺成为了守门人，虽然力量尚且弱小，实力尚且不足，但那日的约定，他真的有在好好遵守。

“伸手啊！你在干什么？！！！”

耳边逐渐开始失去声音，陈童叹息一声，苦闷一笑：“徐斯亮……我很抱歉，让你看到如此没用的我……徐斯亮，你是我作为守门人的仰望，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你得为人间守住各界之门，我无足轻重……再见了……”

再见？怕是没有机会了！

“抓住我！陈童！”

“徐斯亮……我喜欢你！”在最后一刻，他无比认真且坚定地，用尽所有的力气，注入全部的情感大声喊了出来，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那声音终是被骤然关闭的界门隔绝在了虚空之中。

陈童并不确定徐斯亮有没有听到。

不过，有没有听到都没关系。他也不奢望对方能给他什么回应，在那种紧要关头，说什么情情爱爱的话，那都是不合时宜的。只是，仍旧会有一抹贪念罢了。

于他而言，那些话若是不说，就再没机会了。临死之前说了，怎么也会在对方心里多那么一点分量吧！——他多么想，他听得见。

界门轰然关闭后，陈童还未缓过神来，紧接着，便是无数朝着他伸来的手。

在漫天黑雾之下，他竭力奔逃，漫无目的地朝着迷茫的远处奔袭而去，那些如影随形的手却一直追随而来，那些厚重的呼吸和饥渴的目光，是他无法忘掉的梦魇。

“陈童！陈童！喂，醒醒！陈童……你醒醒……”

奔逃中，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是徐斯亮！

肩膀被谁用力推了推，陈童猛然睁开眼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甫定下，他眼珠一转，看见了一双担忧的眼睛：“……班长？”

话音刚落，陈童就觉得手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移开了，视线一移，看见了一只手快速地收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陈童登时莫名不已，心里不禁有些乱七八糟且不磊落的想法冒出来：徐斯亮刚才是握住了我的手吗？他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是为了安慰做噩梦的我？那也不用这么亲密的握着我的手吧？那他到底为什么要握着我的手？还有，他为什么在这里？守着我睡觉吗？为什么……

那一瞬间，无数个为什么在陈童的脑子里面胡乱窜动，让他一时表情木然地僵在了那里。

“童哥，刚才你又做噩梦了吗？”萧寻突然从陈童旁边坐了起来，看着蹲在床边的徐斯亮，眼底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略微带了点警惕和防备：“这个人一直盯着你看，他是不是想对你做什么？”

“……”此话一出，陈童当即石化，嘴角抽动着：“小屁孩，你先躺下，别乱说话！”

萧寻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徐斯亮：“……他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徐斯亮对萧寻的目光并不在意，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陈童说：“饿了吧？阿姨不想打扰你睡觉，就没叫你起来吃饭，我担心你醒了会饿，给你拿了点吃的过来，你现在要吃吗？”

“嗯……睡了一觉后是有点饿了，”陈童有些不适应徐斯亮对自己这么温柔体贴的样子，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做梦的时候说了一些话被对方给听见了？万一自己要是真的把被拖入界门前那句表白又说了出来，那岂不是无地自容了。

“班长……”陈童试探性地叫了徐斯亮一声，迟疑着：“那个……”

徐斯亮淡声应了声：“嗯，怎么了？”

“我刚才没说什么梦话吧？”陈童紧张得连尾音都发着颤，“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徐斯亮愣了愣，脸上波澜不惊，片刻后，他点头道：“有！”

陈童：“……”

这个果断的“有”字从徐斯亮的口中一说出口，陈童惊得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僵直在那里，嘴唇一张一合着，却半响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说了什么？”最后，在徐斯亮一刻也不曾移开的注视下，陈童主动问了出来。徐斯亮起身将一旁的饭菜端了过来，将筷子递给了他：“先吃饭吧，一会儿又该冷了。”

下意识接过筷子，陈童手里便硬塞来了一碗米饭。

——还是热的。

“好香啊！”萧寻满脸好奇地望着陈童手中的碗，正欲伸手去拿一点尝尝，就被陈童一筷子挡住了：“我不是教过你吗，不能用手，不卫生，给你筷子！拿着！”说着，又把自己手里的那碗饭递给了他。

萧寻接过碗就狼吞虎咽起来。

“他……”徐斯亮目光落在了捧着一碗饭狼吞虎咽起来的萧寻，面露疑惑。

陈童一眼变看出来徐斯亮在想什么，转头看着萧寻无奈道：“阿寻虽然从出生开始就身处妖界，但他的母亲还是以人类的教育方式对他进行了启蒙教育，只是后来他母亲在他十二岁时不幸命丧妖物之口，他再没人教导，再加上为了在妖界生存下去，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所以一些习惯没养好，不过后来遇上我了，我已经适当纠正了一些了！其实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你看他，是不是很可爱？”

徐斯亮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而是说：“我再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起身要走，却被陈童一把捉住了手腕，那条红色丝带光滑的触感传到了陈童的掌心，只是这一次，对方却并没有一如当初那样生气地甩开手。

陈童诧异了一下，抬头看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徐斯亮。

现在的他一如从前一样俊毅帅气，依然戴着眼镜，额前碎发有些长了，垂在眼镜边框的上方，额头上落下稀疏的碎影，眉宇之间多了些不同于以往的成熟，但那双眼睛却一如十五岁陈童初见他的那一晚一样熠熠生辉。

“你有什么需要吗？”

陈童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冲着对方笑了笑：“没有……”

“哦。”徐斯亮轻声应了声后，陈童松开了手。

徐斯亮走了一会儿，萧寻就已经干完了那一大碗饭菜，抹了一把嘴把空碗递给了陈童，并不吝赞美地夸道：“真好吃，自从我出生以来，这是我吃到的第二好吃的食物！”

“第二好吃？”陈童不解起来，遂问道：“那第一好吃的是什么？你一出生就在妖界，妖界除了那些野果野味，能有什么好吃的？”

萧寻将碗搁在一旁，神情突然落寞，像是想起了什么：“第一好吃的，是我妈的奶水……”

“……”

这个答案虽然听上去离奇，但对萧寻来说，却是事实。

陈童知道，无论今后萧寻吃到多么好吃的食物，在他的心中，永远不会有比得过他母亲奶水的存在了。那是他在异界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但如今都成了回忆，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得回来。

陈童有些心疼的抬手摸了摸一脸天真的萧寻的头：“阿寻……我希望在将来，你能吃到更多人界的美味，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萧寻懵懂地点了点头：“嗯，好。不过童哥，买东西是不是需要钱？你是不是很有钱？”

“……”闻言，陈童笑了起来，“你小子忘了我在异界给你讲过的那些了吗？关于人界的那些规矩？人界的种种交易都需要钱币这件事情你忘了吗？还有，你看我家这么大的中式庭院，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个富二代吗？”

“富二代？”这个词明显触发了萧寻的盲区，他重复着，疑惑起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