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一回到酒店就立刻冲了个热水澡。
他闭着眼睛站在淋浴下,脑中不断回忆起下午和程樾的亲密举止,对方嘴唇的触感和身上的气味也一直挥之不去。
江舒越想越觉得别扭,同时还伴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燥热,他胡乱披了一件浴袍走出浴室,抬眼望见镜中的自己。
江舒这才发现他的嘴唇肿了。程樾那小子下嘴没轻没重,把他的嘴角咬破了,唇瓣上也变得鲜红欲滴,令人浮想联翩。
江舒下意识地添了添嘴唇,望着镜子又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转身来到床前。这时候,他的左膝忽然传来一阵闷闷的痛。
刚才拍戏的时候,他的左腿一直抬起来勾在程樾的腰上,绷着一股劲儿,这会儿松懈下来,反倒难受得厉害。
他垂下眼帘,轻车熟路地从包里翻出一瓶止痛药,刚想起身去倒水,门铃响了。
江舒把门打开来,看见宁宵站在门口。宁宵饰演影片中的权臣纪尚芜,就住在江舒的隔壁。他穿了一件黑衬衫,袖子规整地挽到小臂处,抬眼望向江舒,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舒。”
宁宵小时候住在江舒家对门,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后来江舒当了演员,宁宵也追着他进了娱乐圈。江舒年纪轻轻就得了影帝,宁宵这些年却发展得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爆的作品,远远算不上一线。
宁宵不红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实在是太高冷了。宁宵的眉眼生得很清冷,平日里神态总是冷淡又疏离,导致他的戏路非常窄,知名度最高的作品是一部偶像剧,他在里面饰演了一个高冷的冰山学长,收获了不少颜粉。
除了江舒,宁宵好像对这世界上任何的事物都不感兴趣,从不做直播或是上综艺营业,在整个圈子里的人缘不算太好。
江舒侧过身让人进来,宁宵从江舒的走路姿势一下子看出了端倪,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小舒,你腿上的伤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江舒摆摆手,不以为意道:“没事,老毛病了,站久了就会疼。我等会儿吃止疼片就行。”
宁宵皱了皱眉,从袋子里拿出几盒膏药和喷雾,又拉着江舒的手腕把人按在床边坐下来,语气变得很严肃:“药吃多了总是对身体不好的,过来,我给你贴药。”
江舒撇撇嘴,只好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宁宵紧挨着江舒坐在床边,托起他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垂下眼眸仔细查看江舒的膝盖。
江舒的左膝做过手术,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伤疤,每到阴雨天或是站久了,都会隐隐作痛。
宁宵很熟练地给江舒喷了喷雾,又替他把膏药贴好了,借着室内的暖光抬眼望向对方。他发觉江舒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只是简单披了一件浴袍,浴袍的前襟还微微敞开了,里头的景色若隐若现。
江舒的侧颈处印了一个淡淡的吻/痕,嘴唇微微有点儿红肿,嘴角还破了一处,这副模样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下午刚被狠狠地欺负过。
宁宵望着江舒漂亮单纯的模样,呼吸变得重了几分。江舒见他贴完了,作势想把脚收起来,宁宵却一把抓住他的脚,在脚心处重重地捏了一下,语气酸得厉害:“下次演那种戏的时候,不能和吴导要求借位么?”
江舒愣了一下,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嘴唇:“吴导说,和你们其他人的戏可以用借位,但为了真实,和程樾的戏都必须来真的。其实我和你做兄弟这么多年了,拍吻戏我倒是也不介意……”江舒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挺好笑,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特别没心没肺的笑:“没事,大家都是男人,怎么我都不吃亏。”
宁宵:“……”
他见江舒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当一回事,清冷的眉眼隐隐染上一层怒意:“别的也就罢了,电影中的舞蹈镜头那么多,你接这个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腿根本就承受不了?”
江舒猛然被戳中了心事,他移开视线,过了好半天才讪讪道:“……没关系的,可以用舞替的。”
宁宵皱起眉,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门口传来几下规律的敲门声。
江舒飞快地把脚收回来,宁宵却已经抢先他一步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来者是程樾。
程樾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把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卸了妆清清爽爽,一副无辜男大学生的模样。
看见来开门的是宁宵,程樾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几分,但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宵哥。”
宁宵“嗯”了一声,脸色沉了又沉,并没有放程樾进门的意思:“这么晚了,有事么?”
程樾没有应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江舒,乖巧道:“江哥,我想和你对一下明天的戏,有些地方想要请教你,可以么?”
程樾用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舒,看起来无辜又讨人喜欢。他的长相属于浓颜,非常吸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江舒想了想,还是放程樾进来了。
宁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冷着脸走了。
门在身后关上,江舒抿了抿唇,伸手拿起扔在桌上的剧本:“你在看哪场戏?”
电影的开头,舞姬洛洄羽和小王爷时纾的对手戏并不多,江舒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程樾是想对哪场戏。
谁知程樾却笑起来,从口袋中摸出一只小药膏,抬眼望向江舒:“刚才当着宵哥的面不太方便,其实我是看你嘴唇破了,给你送药来的。”
江舒愣了愣,想起下午的场景,一张白皙的小脸立马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他没有马上接过来:“没关系的,一点儿小伤,犯不上这么精贵的。”
程樾没应他,轻轻把药膏塞进了江舒的手中:“要的,不然之后拍吻戏的时候,你会痛。”
江舒又想到自己被程樾压到墙上亲的诡异感觉,忍不住愤愤地说了一句:“那,那你轻点亲我不就行了?今天你一直/吸,我觉得有点儿麻……”
江舒话音未落,就觉得程樾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程樾刚才还是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现在眼眸又暗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舒,呼吸也微微发沉。
……这样子,倒好像是他说错了话一样。
程樾走上前来,将江舒半敞着的浴袍轻轻地拢好,又顺手抚了抚他乱蓬蓬的额发,声音变得很低沉:“有点儿麻?”
江舒也是第一次接吻,一知半解道:“嗯。而且你咬/得我好疼。”
程樾的呼吸越发沉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哑声说:“张嘴,我看看。”
听了这话,江舒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又猛然意识到哪里怪怪的,讪讪地别过脸去。
程樾倒也没再勉强什么,微微笑了笑:“可能是口腔里有伤口,江哥对着镜子自己涂药吧。”
江舒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程樾注视着他的视线依旧灼热,让江舒不断想起下午的画面,他越发不自在,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说:“你毕业了吗?是哪个学校的?”
程樾答道:“还没有,今年大三。我也是C大的,舞蹈系。”他说到这儿,眼睛变得亮了起来,语气颇有些自豪。
可是江舒听见最后三个字,神色却一下子黯淡下来。C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戏剧类院校,江舒是表演系的,而舞蹈系……自然是很多人的梦想。这个“很多人”里也可悲地包括江舒。
两人围绕着学校的话题聊了聊,江舒的兴致并不怎么高。他大了程樾三岁,程樾入学那年,江舒大四,已经不怎么待在学校了,两人并没有见过。时候不早了,江舒把程樾送到门口,让他早点休息,改天再聊。
程樾很听话地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按下去。他忽然转过头盯着江舒,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江哥,你现在为什么不跳舞了?”
——你原本可以成为最优秀的舞者,可是你为什么放弃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江舒的耳畔猛得炸响。话中蕴含的意思,换成其他人可能无足轻重,可对江舒来说,无异于直接撕下他最疼痛的一道伤疤,把血淋淋的现实扔到眼前。
江舒的声线变得颤抖起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五岁开始学舞,十七岁那年在艺考之前出了事故,当时家里动用各方的关系把他的个人信息保护起来,几乎将他跳舞的一切消息都彻底封锁,程樾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过往的?
程樾对江舒的激烈反应有些意外,如实回答道:“我看过你跳舞。他顿了顿,才又说:“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舞蹈。任何人看到,都会为此着迷,终生难忘。”
江舒愣了愣,抬头盯着程樾,过了很久,才移开了视线。
他甚至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了。
一阵长久的静默后,他低低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会跳舞,也从没跳过舞。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种无聊的话了。”
他说完,直接打开门,轻轻把程樾推了出去,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门“咔哒”一声合上,江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纷乱的情感,放任自己仰头靠在了门板上,无声地颤抖起来。他缓缓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变得绯红一片的眼睛。
在黑暗中,江舒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七年前那个站在舞台上的自己。男孩翩然起舞,最后却像一根飘零无所依的羽毛一般坠落台下,再也无人知晓。
从此以往,他再也无法站在高台上接受掌声,再也无法在自己的生命里惊鸿一舞。
下章有戏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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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曾经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