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这次朝会,以最直接的方式一口气更换了朝中四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等五名正德朝元老大臣。
连户部尚书都定为出身安陆的老臣孙交来继任。
只有刑部尚书张子麟和礼部尚书毛澄仍旧在其位。
如今最大的压力,落到了张子麟身上,因为新皇已明确下令,由刑部来彻查王琼和王宪的桉子,并且要在几日内给出确切的罪名以方便定罪。
朝议结束。
众大臣出宫路上,一场“小朝会”在趋步奔走中完成。
杨廷和自然是这次小朝会的首脑。
“杨阁老,陛下此举分明是针对昨日朝堂争大礼之事,若陛下有意坚持,再将事情牵连到朝堂各处,岂非要将朝中大臣全都更迭一遍?之前还说要将南京部堂做整肃,现在看来不用我等出手,陛下自己就会落刀了!”
提出此等观点之人,乃刑科都给事中刘洙。
杨廷和道:“大礼之事早有定论,以定陶和濮王议,继统继嗣,何以还要在此赘言?这几日将大礼之事稍作整理,一并呈报陛下,让陛下明晓自己继位的法统……明大义乃帝王之本!”
这话是对礼部尚书毛澄说的。
毛澄却没接茬。
议大礼的问题上,毛澄作为礼部尚书,自然能感觉到杨廷和提出的观点有很大的漏洞,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杨廷和一边,所有文官都要保持步伐一致,表示朱四系过继到孝宗名下,必须得跟兴王划清界限。
张子麟问道:“那罪臣王琼和王宪的罪名……”
“无须问我,一切当由律令来定,这点用得着我来提醒?”
杨廷和其实不想主持这种出宫路上的小朝议,之前朝会的结果,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文官觉得自己全面获胜,但杨廷和却感觉到,朱四分明是以放弃对吏部和兵部的人事任免,换取其提出的户部尚人选在朝堂上通过,而且所选之人非常准确,孙交和赵璜都不是他杨廷和的亲信,等于是为朝堂注入第三方势力。
这让杨廷和重新审视少年天子背后的算谋。
一个刚到京城,继位不到十天的小皇帝,先揪着大礼不放,将诏狱权果断拿到手,现在又往朝廷部堂官员开刀……
杨廷和有了些许危机意识。
此时刚继任为吏部尚书的石珤问道:“中堂,如今殿试之事是否也该提上议程?庚辰科的贡士到现在都还留在京师,若是再延迟下去,只怕生计都难以维持。”
一群外来的举子,考中贡士之后是吃不到皇粮的,等于是在京城空等了一年多时间,这段时间全都要靠家底来支撑。
很多进士和中下层的官员,从朝廷领到的俸禄都很难养活自己,更何况是一群坐吃山空的举人?
这年头说是考中举人就可以通过富户挂靠田地的方式来收租……但这只限于部分地区,地方上多数富户早就找到了田地挂靠对象,不是说你刚能考上举人就有合理的经济来源,不当官不授徒,只想着考科举,家底薄的根本撑不住。
这也意味着很多举人生活同样清苦,尤其是以新科举人为甚。
杨廷和道:“便定在下月中,早些跟陛下上报。此等事不可马虎,乃新皇登基后第一科,要选良材……”
新皇第一科,但真正主考还是杨廷和以及他的门生故旧,天子门生也是他杨氏的门生。
……
……
临近中午时,张左出宫找到朱浩,当面告知早朝详情。
“……陛下想问朱先生,是否可彷孝宗,开午朝之例,以令朝中大事可及早解决?”张左以请示的口吻问询。
朱浩笑了笑。
朱四刚当皇帝不到十天,大概觉得当皇帝在朝堂上号令百官,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早朝没过瘾,还想再开个午朝?
大臣把你比作孝宗,你真把自己当成孝宗?
“在我看来,大可不必。”
朱浩道,“如今不好对朝堂全面掌控,即便要重开午朝,也得等过个几年再说……如今朝堂太多魑魅魍魉,不跟我等一心,何必让陛下自寻烦恼呢?”
朝堂若全都是自己人,你开午朝就开了,可现在都是跟你貌合神离的正统儒官,跟他们争论很好玩吗?
张左笑道:“陛下已拟定诏书,派人去安陆,将孙老招到京师,另外还暗中派人去江西请费老来京师,准备让他重新入阁……只是此事尚未在朝堂上提及。”
朱四知道的名臣不多,除了朱浩告诉他的,就是他老爹朱右杬说的。
多以湖广和江西之地名儒居多,除了孙交外,名声外扬的就要数费宏。
朱浩不由想到,黄瓒为官江西时,苏熙贵的生意伙伴中就有费家的人,费家在江西的影响力巨大,这次想把费宏调回京师入阁,算是一步不错的棋。
唐寅道:“入阁之事,只怕非要得到那位杨首辅同意,再说如今四位阁臣,只怕谁都不好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