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事情,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半分异样。
惊蛰的伤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他吸取上次的教训,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意,没想到那温府的少爷身边居然有一个高手,而且走得还是野路子,让他差点把命交代在九河这个小地方。
那毒药的确是难得一见,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沈哥哥,这次趁着半夜去偷袭,随身再带着能解百毒的药,定能一举成功。
惊蛰已经打算好了,等他完成这个任务,就再找回以前的记忆,也许真的能和家人团聚。
他年纪小,而且对沈海棠没有防备,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沈海棠看破不说破,转头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龚年初。
龚年初和司徒无眠好好的合计了一番,提前设了个套子让这个小杀手钻进去。
深夜已至,惊蛰做好了准备,轻装上阵前去温家,他已经提前和沈海棠打好了招呼,说是在九河镇有个故人,这次刚好去探望一下。
到底是没有混过江湖,纵然有满身的本领,这个理由也实在是太过拙劣了一些,不过沈海棠自然不会追究。
温府中,龚年初和司徒无眠已经等候已久,陶善一听这个小杀手又要回来,加上他很有可能就是指挥使失散多年的弟弟,情绪免不了激动起来,龚年初怕他露馅,就赶他进屋子里先歇着,他和司徒无眠两个人就够了。
“那可是杀手啊,你确定你这小身板真的可以吗?”陶善蹲下来,拍了拍龚年初的肩膀,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不是我说你,但是我这做...”
龚年初一记眼神过去,陶善乖乖收回了手,顺带闭上嘴。
“无眠,你等下要面对的是手上沾有好几条人命的杀手,长得凶神恶煞的,你怕不怕?”龚年初先给司徒无眠说好前提,免得他到时候又害怕。
毕竟这小孩子的心思谁都摸不准,司徒无眠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胆子大的。
司徒无眠用力的点点头,“小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还会帮你把话套出来,我可是小小锦衣卫,绝对靠谱!”
“你什么时候成锦衣卫了?真是离谱,锦衣卫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陶善闻声,忍不住笑着损人。
司徒无眠的内心强大,没有因为他的嘲笑而伤心,反而姿态高调,颇有种锦衣卫的架势,白了陶善一眼,“我不与你多说。”
惊蛰不费吹灰之力溜进了温家的宅院,这里的地形他初来时不太熟悉,但是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已经将温家的院落分布都背了下来,很快便找到了温家那位小少爷的院子。
上次他运气还算好,一到院子里就遇到了那个孩子,这次应该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使着轻功落在院子里,打算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反正只要看到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十有**就是温家的那个小少爷,直接杀掉就好了。
惊蛰还没走几步,就发现身后面有动静,他警惕之心大起,将袖子里的刀握在手里,转身想要一探究竟。
一个眼睛圆溜溜的,刚刚低头捡起球的小孩正好奇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孩不是那日在院子里遇到的温家小少爷,见他的衣服也并不鲜亮,大户人家也不会纵容子弟在这个时候跑出来玩耍,惊蛰猜想应该是温府仆人的孩子。
既是仆人的孩子,便是不关这件事,惊蛰收起了杀意,推翻了一开始的决定。
那小孩没有呼叫,反而一副很乖的模样,见他没有动,便主动走了上来,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语气也奶声奶气,“哥哥,你为什么在晚上还要穿一身黑衣服啊,是在和小哥哥玩捉迷藏吗?”
惊蛰顺着他的话说:“是啊,那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个小哥哥住哪里吗?”
小孩点了点头,举起小短手指道:“小哥哥就住在最大的那个房子里,哥哥你看。”
惊蛰顺着望过去,心道果然得来不费功夫,那间屋子应该就是温家小少爷的住所了。
还没等他想好具体该如何行动时,这个小孩就抓着他的手往前走,嘴里还说着:“哥哥我带你去找小哥哥吧。”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热情的小孩,突然有些措不及防。
他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无眠扬起笑容:“我叫无眠,哥哥你可以叫我眠儿。”
司徒无眠抓着他的胳膊,他今年十岁,比这小孩要高半个头,司徒无眠要把手抬起来才能碰到他的胳膊,这样一看就很累,但是这小孩却乐此不疲。
司徒无眠像是无意发现,忽然惊呼道:“哥哥,你的手上怎么有一颗红色的痣啊,我都没有。”
惊蛰看了一眼手掌,手背的确有一颗红色的痣,对于它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失忆之后,应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过他连自己的娘亲都不记得是谁,何谈对这个痣还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不知不觉走到了屋子前面,司徒无眠停下了脚步,也松开了手,对着惊蛰道:“哥哥,你自己进去吧,小哥哥不让我进他房间,你记得帮我跟他说一句。”
惊蛰下意识问道:“说什么?”
“就说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的南下之行,还记不记得龚侯爷和龚夫人,记不记得卫将军还有卫夫人...”
一道稚童的声音传来,惊蛰看见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胖嘟嘟的小孩,赫然就是他那日刺杀的温府小少爷。
惊蛰原本不应该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眼下这个温府小少爷身边没有侍卫,杀他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那句话中的人名,却让他忍不住头疼起来,就好像是一件尘封的往事,他陷入了记忆的泥潭中,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
他痛苦的扶着额头,双眼赤红看着龚年初:“你..你在胡说什么,你说的那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主人说,他是逃荒过程中被丢弃的婴儿,哪里会跟那些侯爷将军扯上关系,这个孩子定然是在胡扯。
“你手上的那颗红痣就是最好的证明。”龚年初的目光坚定,纵然是稚声,但仍有不小的信服力。
“四年前龚侯爷和夫人携带幼子南下游玩,卫将军作为龚侯爷的好友也一同随行,他们的孩子和龚家的幼子一样都只有五岁,而那个孩子生来手背上就有一个红痣。”
惊蛰看向手背上的红痣,他一向都没有把这颗痣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如果被人看到,认出自己就是杀手组织的杀手,那肯定会是一件麻烦事。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不是灾荒年被丢弃的孩子,我的父亲是卫将军,我也有母亲?”惊蛰显然是信了他这些话,虽然听起啦那么不可思议,可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他偶尔做噩梦会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梦中有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练剑,他身边有一个温婉的妇人。
从前他只当是无缘故的梦,今日才知...
“那我的父母亲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四年前龚侯爷和夫人和幼子在南下途中离奇失踪,卫将军中途被调去前线御敌,战力竭以身殉职,仅留下卫夫人一人,在都城中孀居至今。”
龚鸿一开始也曾去恳求卫夫人说出当年南下的详情,但是卫夫人却说什么都不知情,无可奉告,她接连遭遇失夫失子之痛,龚鸿也不好紧逼太过。
后陛下下旨赐她一座府邸,加封郡主之身,以彰显卫家的忠心爱国。
卫家的孩子名卫燃,在南下时和龚家人一同失踪,卫夫人伤心至极却缄口不言,其中缘由无人可知。
龚鸿心中最想问的问题由龚年初之口问出,“惊蛰这个名字,是杀手组织的人给你取的,还是你自己起的?”
卫燃摇摇头,“是我自己起的,我曾受过重创失忆,当时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名字,我分不清是我叫的,还是别人这样叫我,但是却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龚鸿清楚的记得,当年卫家的嫡子和他弟弟十分要好。
“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卫燃痛苦的闭上眼睛,袖子里的刀也掉落到了地上。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卫燃又喃喃自问,“那我又叫什么名字?”
“你叫卫燃,至于我是谁,我是故人之子,也是来帮你的人。”龚年初向地上的卫燃伸出手,试图拯救他出刀山火海般的炼狱。
卫燃愣了一下,虽然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但是他的脑海里却闪过一个肆意的少年身影,他恍惚的低唤了一声:“龚鸿哥哥...”
龚年初愣了一下,对着他笑道:“我叫龚年初。”
司徒无眠听不懂龚年初在说什么,弄得他云里雾里的,不过见这个杀手被感化了,他就十分开心。
站在屋子里的陶善心情却没有那么愉悦。
这个小杀手不是指挥使失散的弟弟,却和龚家当年的失踪之事密切相关,甚至还用着“惊蛰”这个名字,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卫夫人连亲生儿子失踪都能闭口不谈,在都城中无声无息那么多年。
卫燃还活着,是不是代表龚家还有人存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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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