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鸿的母亲与姬和曾经是旧识,也算是手帕之交,龚鸿的母亲出身于蓝若关的武将苏府门第,家族之中世代为蓝若关的守将,如今蓝若关的守将苏庞便是龚鸿的舅舅。
龚家先祖曾助庆朝皇室先祖打下万里江山,从此被封为侯爵,世代承袭,永不削级,这是庆朝先祖对龚家的承诺,一直到龚鸿的父亲这代,爵位一共承袭了五代,龚家也一直是帝王所倚重的世家。
只是四年前,正是龚鸿不愿承袭祖上爵位,离家加入锦衣卫的第二个年头,龚鸿的父亲母亲南下游玩,却从此下落不明,康乐帝也派出大内密探前去搜过他父母的踪迹,可却是一无所获,龚家嫡系就只剩下龚鸿一个人。
这些年来他也在追查父母的踪迹,可就算他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下的探子遍布庆朝,却依旧没有一点线索。
他也曾怀疑过是皇室下的手,可龚家一直以来都忠君爱国,安分守己,他的父亲更是除了爵位外避其锋芒,再不肯任其余的职位,这般姿态就是为了让康乐帝放心,所以皇室并没有对他父母下手的理由。
四年了,也不知他的父母是死是活,这件事也成了龚鸿心底里的一根刺。
姬和远在陈留,却是不知龚家父母失踪的事情,如今听得龚鸿说起伤心事,心里也有了几分唏嘘。
“你如今长大了,苏娘若是见到你这般,定然会十分欣慰,且放宽心吧,我既是知道这件事,也会嘱托陈留那边的探子,一同搜寻你父母的踪迹。”
陈留地处庆朝以南,若是南下必然会经过陈留的几处领域,姬和如今是陈留的摄政太后,想要在陈留境内搜寻一个人的踪迹,可谓是简单至极,龚鸿虽然并不确定龚家父母是否经过陈留的领域,但是他二人最后的失踪地确是离陈留不远。
姬和愿意帮他,已经是额外之喜了。
“多谢长公主,长公主此次回庆城,是否有什么事情要做,不知臣可否帮上忙。”
姬和看着龚鸿俊朗的面容,和年轻时候的龚成足有五分相似,也让她忍不住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摇摇头,“老一辈人之间的事情,就不用麻烦你们小辈了。”
“本宫会让所有人知道,当年的大兆长公主回来了。”姬和紧紧握住拳头,势在必得道。
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向司徒雪讨回当年的债,也为着这些年来所受的苦楚。
龚鸿行礼回道:“既如此,那便祝长公主心想事成。”
当年的陈王已经年过四十,姬和还是妙龄少女,原本可以嫁得年龄相仿的如意郎君,却因为司徒雪的有意促成,让她不得不嫁给年龄可以做自己父亲的陈王,康乐帝虽说爱护她这个妹妹,可还是为了江山将她远嫁,这一去便是十几年,她也和庆城的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司徒雪不是想让她的儿子当上太子吗?那就看她如今是否还有这个本事了。
姬和带着康乐帝赏赐的东西出了宫,龚鸿拜别过后也骑马回了北镇抚司。
本想和司徒洪好好掰扯掰扯,不过眼下却不是好时机,若想除掉司徒家,还得先扳倒司徒贵妃,但是他锦衣卫的人被截杀一事,龚鸿自以为不是什么好人,说轻了是睚眦必报,说重了便是要杀光所有得罪过他的人,这暂时不能动司徒洪,他的儿子司徒樾可是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司徒樾被龚鸿戳穿装睡的技俩后便被投入了诏狱,这里可是关押着锦衣卫捉拿的最穷凶恶极的罪犯,比起龚鸿手刃的犯下三起命案的张三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那些人冒着绿光是眼神就足以让司徒樾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好好受一番惊吓了。
诏狱的负责人是陶善,别看他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在刑具和审讯手段上可是别出心裁,能在谈笑之间,笑嘻嘻的就折磨人,而且一般人也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不过那些人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这进了诏狱的一般人,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司徒樾也听过诏狱的名声,他一睁眼便看见自己处在一个潮湿的牢房,耳边还不断响起惨叫声,时不时有锦衣卫拖着尸首从他面前经过,差点将他吓晕了过去,如今还清醒着只靠着最后一口气。
“指挥使,按我说直接上刑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对他那么客气,就他还想要了斐大人的命呢,我呸!”陶善一边不情不愿的打开牢房的门,一边嘟囔道。
龚鸿故作慈祥的拍了拍陶善的肩膀,“年轻人,不要如此着急,地字号里面的囚犯难道还不够你试验新的刑具吗?”
陶善没了话,这诏狱也分等级,天地玄黄,天字号牢房里关押的人所犯的罪最重,依次排列,最轻的便是黄字号,关押司徒樾的牢房也正是黄字号。
陶善觉得对付这种世家纨绔公子哥,黄字号应该就能叫他吃不消,吓得屁滚尿流了,没曾想他们进去的时候,司徒樾缩在角落里,正一脸害怕的看着他们。
没想到还醒着,陶善自觉受到了挑战,刚想冲上前却发现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什么味道,好臭啊,比后院那头母猪的粑粑还要臭,大人你有闻到吗?”
龚鸿虽闻到了,却面不改色,“想必是司徒公子憋不住了。”
“指挥使你快点审吧,我受不了了,呕。”陶善这时候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便没了影子,龚鸿觉得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也就没有出声。
龚鸿的长靴踩在牢房里的干草上,发出的声音却让司徒樾越来樾害怕,他不光失了禁,精神也变得不太正常起来。
龚鸿走到司徒樾跟前,一边弯腰一边伸出手,他略带嫌恶的抓住了司徒樾的衣领,逼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司徒小鬼,本座问你,南下一路截杀我锦衣卫中人,到了城门口也不放过,你司徒家到底为何?”龚鸿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唇角微微弯起,带了几分邪魅嗜血的感觉,让司徒樾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我,我又怎知,我,不,不,我说,我都说。”司徒樾原本还死鸭子嘴硬,可是当看到龚鸿的宝刀横在自己的脖子前时,所有的原则顿时全部坍塌,他脑袋里只剩下想活命的念头。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龚鸿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杀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龚鸿一脸轻松的从诏狱里出来,步伐也比平常要轻快,守在诏狱外面的陶善忍不住上前问道,“大人,你是问出了什么,心情看起来不错啊。”
“没什么,只是得知了司徒家金库的方位。”龚鸿挤眉弄眼道。
陶善恍然大悟,直拍掌道:“还是指挥使站得高望得远,属下佩服佩服,到时候若是抄司徒家,属下愿做马前卒!”
“那就勉强用你了。”龚鸿稍作为难样,最后才道。
“嘻嘻,多谢指挥使。”陶善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到时候成为庆城数一数二的大地主的模样了,只要有了钱,他就能买好多吃的了!再也不用担心吃不好了!
他作为锦衣卫镇抚使,却也不忘正经事,“指挥使,那个司徒樾是放了,还是...”陶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都是跃跃欲试。
他杀过的世家子弟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最是看不起他们那副仗势欺人的做派,更别说这个司徒樾居然妄想截杀斐大人!
斐大人是谁?那可是锦衣卫的第一高手,曾经叱咤江湖的血刀客,岂是他这等子的人可以染指的!
“再关个三日,之后便放了吧,记住,直接将人送到司徒府,就当是对司徒家的一份大礼。”
一听不杀人,陶善眼中的火便被熄灭了,他哦了一声,情绪开始低落起来。
眼下还不是能杀司徒樾的时候,他虽只是个纨绔,但身后站着司徒家和司徒贵妃,今日司徒雪并未在康乐帝面前提让自己放人的事情,想必也是吃准了自己暂时还不会动司徒樾。
龚鸿想起方才司徒樾对自己和盘托出的话,忍不住眼底一沉,看来这司徒家还真是觉得能在庆朝一手遮天了,可惜这如今的天下却是他锦衣卫当道。
谁人都不可触犯锦衣卫。
违者杀无赦。
“你说什么?你居然强占了云水即墨家的耕地,甚至还要强逼江宁那一带的富商低价出卖土地,司徒洪,你是疯了吗?”
司徒雪在听到司徒洪说的事情之后,彻底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恨不得给司徒洪一巴掌。
“长姐,我这不是想着江宁是块风水宝地,想着以后去那边养老,而且我也不是不给一分钱,只是那些富商不识抬举,而且即墨家族已经没落了,翻不起什么风浪,就算有一个小妮子,我这不是派出手下人截杀了吗?”
司徒雪终于忍不住,给了司徒洪一巴掌,“你听听你这在说的什么话!你若是截杀成功便也罢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我也能在陛下面前为你遮掩几分,但是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家伙,居然被锦衣卫抓到了把柄,一路截杀,你到底杀了谁?一个人都没杀成,还好意思来我面前,好意思说是我司徒家的人,司徒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司徒雪的这一巴掌是用了力气的,司徒洪的脸上丢下了个红彤彤的巴掌印,他被司徒雪的这番话彻底点醒了,可是眼下暂时想不到补救的法子了,他拽着司徒雪的袖子,苦苦哀求道:“长姐,我知道错了,你可要救救我,救救司徒家啊,若是没有司徒家,聪儿少了助力,这太子之位怕是不易啊。”
司徒雪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就算司徒洪再不争气,可终归是也她儿姬聪的母家,若她不管不顾,只会让司徒家衰败下去,这一个母家强盛的皇子和一个没有母家支持的皇子,谁更有希望坐上太子位,一眼便知分晓。
“起来吧,这件事不会不管你的,如今只盼望樾儿这孩子别在龚鸿手底下说些有的没的,龚鸿如今知道得越少,对我们越有利。”
司徒雪也不知道龚鸿为何派人南下,但是想必那人可能无意中知道了几分司徒洪的所作所为,她这个弟弟为了以绝后患,才一路追杀,只是龚鸿这人一向护短,在庆城若想动锦衣卫的人,怕是难上加难。
“是是是,多谢长姐救命之恩,您就放心吧,樾儿的嘴巴最严实了,那龚鸿保管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那就好。”司徒雪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在城内有发现即墨家那个小妮子的踪迹,立马捉拿,不能让锦衣卫抢先,你可明白?
这圈地一事,可大可小,那些富商只要给钱便能堵住嘴,但是云水即墨家却是块硬骨头,他们世代为庆朝皇室的医官,如今的老家主致休后便再无族人入朝,只在云水宝地养老。
听闻即墨老家主曾妙手回春,在危急时刻救活了先帝,从此便得了一卷丹书,可向庆朝帝王提一个要求,因此一般人也不会轻易招惹即墨家。
如今只能先想方设法抓住即墨家的那个小妮子,若是她身上带了丹书,便先一步毁去,再就地处死,同时将云水的即墨家连根拔起,此事便可在无声无息间解决。
司徒洪忍不住擦了把冷汗,他还记得当初看中了即墨家的那处药田,觉得地处山清水秀之地,是建造房屋的宝地,没曾想即墨家主是个硬骨头,说此地是祖宗留下来的,多少钱也不卖,所以他便使了些手段,那个小妮子望向他那种仇恨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告御状的机会。
司徒洪战战兢兢的退下了,却不敢将锦衣卫手中握有证据一事告知给司徒雪,生怕她知道到彻底丢弃自己,到时候他可就得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