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厉子安陪着沈天舒登门给韩大老爷看病。
二人来到韩家,一进花厅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意。
“这是放了多少冰盆?”厉子安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偏头问沈天舒,“冷不冷?”
外面天热,沈天舒一进屋的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各种奇怪的病人她见得多了,怕热的已经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一类了。
韩老爷子和韩大老爷已经在花厅等着了,看到人来了,赶紧迎上前互相问候。
“这位就是潼娘子,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的那个毛病,就是被潼娘子看出来治好的。”韩老爷子向儿子介绍道。
韩昶然之前就听说潼娘子是位年轻的小娘子,但是耳闻不如见面。
如今人到了眼前,他突然又有点后悔了。
倒不是不信任父亲的推荐,只是自己那么难以启齿的毛病,真的要找个年轻小姑娘来看病么?
沈天舒见韩昶然面露难色,再想到他大老远从京城跑回湖广看病,也猜到了几分,道:“韩大人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单独为您看诊。
“您放心,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没有您的同意,我是不会向其他任何人泄露您的病情的。”
韩老爷子见儿子还在一边支支吾吾,气道:“你赶紧的吧,别讳疾忌医。
“你以为潼娘子很好请么?现在不说下次还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有空呢!”
至于厉子安还在这儿……
在就在吧!
一来他也不
好把人撵出去。
二来想着以厉子安和潼娘子的关系,回去之后肯定也会知道内情,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韩昶然见父亲不高兴了,这才轻咳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不舒服,就、就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我就觉得胸口……”
他越说声音越小,后面更是小到连面对面坐着的沈天舒都听不到的程度了。
“韩大老爷,您稍微大点声,我实在是听不清了。”沈天舒无奈道。
韩老太爷在一旁听着,真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韩昶然的后脑勺上,让他大方一点。
但儿子到底是朝廷命官,不是可以随便打骂的韩广涛,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给他留几分脸面的。
“你好好说,实在不行那我替你说?”
“不用……”韩昶然拿自己亲爹没辙,终于声音还算正常地说,“就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总觉得胸口发胀,然后就越来越大……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长胖了,有段时间还刻意控制过食欲。
“但是过完年之后,那个就越来越大,已经有些太夸张,完全不受控制了……”
沈天舒刚开始听他说胸口,还以为是心疾,但是越往后听越不是那么回事儿。
厉子安也是越听越奇怪,什么叫那个越来越大?哪个?胸口长东西了不成?
好在沈天舒前世有经验,根据韩昶然含糊的描述和他的年龄、体型等方面综合考量之后,很快就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过暂时
也只是猜测,若想要确定,还要进一步检查清楚才行。
有了大致的方向之后,沈天舒便立刻问:“韩大老爷,不知可否请您脱掉上衣让我查看一下?”
韩昶然五十来岁的人了,一听这话,登时臊得老脸通红。
但是为了治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在宽衣解带之前,他隐蔽地朝厉子安瞥了一眼,腹诽世子爷为何一直待在这里不肯离开。
他也朝父亲投去了询问的目光,但韩老太爷对此似乎并没有意见,更没有想要出言帮他的意思。
韩昶然犹豫再三,最后才没有表示异议。
他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强忍着羞耻心,慢慢地解开衣带,再脱掉里衣,终于露出胸口处层层叠叠缠绕的白布。
厉子安看得一头雾水,心道这位韩大人什么毛病,怎么穿这么多?
难怪花厅里放了那么多冰盆,不然以他穿得这些东西,说不了几句话就得中暑晕过去。
而看到裹胸布的时候,沈天舒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韩大老爷,您得把这个解开我才能进行检查。”
这下别说是厉子安了,就连早已知情的韩老爷子也看傻了眼。
毕竟知道内情跟切切实实看到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韩老爷子一瞬间都有点怀疑,难道自己当年生的其实是个女儿,只是一直被打扮成儿子模样,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但是转念一想,他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荒唐念头。
孙子都
那么大了,儿子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变成女儿。
而在裹胸布被完全解开的瞬间,韩大老爷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委屈,刺激得他眼眶发热,忍了半天才勉强忍住了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屋里只有沈天舒还保持着冷静,她甚至还上前一步细细端详了一番。
看得厉子安都想一把把她抓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只听她道:“韩大老爷,得罪了,我可能需要按压几下。”
沈天舒道了声罪,竟然真的就伸手在他**上按压了几下。
在确认过里面没有肿块和硬结之后,沈天舒才收回了手。
她专心为韩昶然检查,并没有发现,站在一旁的厉子安脸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去。
韩老太爷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心道幸好没让世子爷出去。
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都黑了脸,若是事后才得知的话,那醋坛子岂不是更压不住了。
不过在看到韩昶然的身体情况之后,厉子安也终于理解他为何不敢在京城找大夫看病,而是要大费周折地跑回湖广来治疗了。
大齐的选官自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仪容仪表必须要好。
但凡身体有缺陷、有残疾、脸上有明显伤疤或是胎记之类的,任凭你才高八斗,那也注定是与官场无缘的。
韩昶然身体出现这种情况,若是被京中其他人得知内情,只要把消息往外一传,他这个官基本也就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