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辰恰似卿 第2章 第 2 章

煊国肃帝二十四年。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繁花绿柳渡江而来，江南一片春色。

春意盎然的陵阳城内一派欣欣向荣之色，充满的生机。

叶府后院里，一黄衫少女慵懒得躺在软榻上翻着话本子。

那黄衫少女十五六岁，有着一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如两潭清水一般又深又亮。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段子，高挺的鼻梁之下，薄薄的殷红色的小嘴扯开来一个大大的笑容，漏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更是坠满了星光，使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光华。

不多时，一个青衣婢女端来了瓜果点心，放在软榻前的案几上。

黄衫少女指着话本，对着青衣婢女嗤之以鼻道：“看看这个，又是受外貌所惑。都不了解一个人的性格品行就爱上了？书本里尽是些唬人的玩意儿，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啊…”

说罢放下话本，支起头来，磕起了瓜子。

“俗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况且这人心隔肚皮，翩翩公子的肚子了，指不定装了些什么花花肠子，觅夏，以后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啊，瞧你长得如花似玉的，莫要叫人骗了去，回头找我哭诉，我可不搭理你…”

黄衫少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嘱咐着身旁的婢女。

青衣婢女笑着连声应是。

“叶云舒，你个臭丫头，你给我滚出来。”一阵怒吼声从前院传到的后院。还没等青衣婢女前去看个究竟，便看到自家老太爷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后院。

“叶云舒！你……你……真是要气死老爷子我！”叶老太爷摸着胸口，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黄衫少女赶忙从软榻上起了身来，她正是叶老太爷口中的叶云舒，叶家的小姐。

“怎么了？你好意思问老爷子我？你说说，你三月前从永丰钱庄取了三百万两银票，拿去做了什么！”叶老太爷气得手都颤抖了。

叶云舒本以为还可以瞒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爷爷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真是人老心不老。

“爷爷，您息怒，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您这身体可比那三百万两银票值钱多了。”叶云舒扶过叶老太爷，慢慢地抚着叶老太爷的背，一脸讨好卖乖之相。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老爷子我定将你扒了皮！”叶老太爷拂开叶云舒的双手，显然不吃这套。

“爷爷，不就是三百万两银票么，您还真舍得您的宝贝孙女我吃苦头么？”叶云舒撅着小嘴撒起娇来，一派委屈的模样。

“三百万两银票，不是三百两，那可是我叶家辛苦数十载才挣来的家产，你这个败家丫头，你今个要是不给老爷子我说个清楚，老爷子我就收回你在叶家的一切权利，以后，你一个子儿也甭想从叶家拿出去！”一向宠爱叶云舒的叶老太爷这次是气急了。

叶云舒一时之间，难以解释，眼珠子一转，只能拉自家大哥当个挡箭牌了。于是故作无奈道：“唉，还不是因为大哥。”

此时，远在蓬莱山正寻找草药的的叶知易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关叶知易那个臭小子什么事儿？”叶老太爷触了触眉头，坐下身来，准备听叶云舒细细道来。

“爷爷，您不是不知道，大哥顶着他那一张脸，为祸江湖，这些年惹下了不少桃花债，江湖上的人稍一打听，便知他乃我陵阳叶家的大公子。”

叶云舒眼神瞟了瞟叶老太爷的神色，继续道：“大哥他一身武功漂泊于江湖之中，自是不容易找到，于是便找来了我们叶家。这两年因大哥找上门来的江湖中人可不下于十个手指头。”

“居然有此等事？老爷子我为何不知？”叶老太爷似乎不信。

“爷爷，您年岁大了，我还不是担心您晓得大哥这些荒唐事儿，气坏了身子，所以便私下解决了。”叶云舒贴心地对叶老太爷说道。

“如何解决的？难道是用银子？”叶老太爷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银子。”叶云舒回答得干脆利落，又深怕叶老太爷不信，继续说道：“别人找上门来，问我要债，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桃花债，我们叶家，若是兄弟姐妹多些，倒是可以考虑拿出去几个兄弟出去抵了算了…”

“臭丫头，你这说得什么混账话!”叶云舒还没说完，便被叶老太爷怒声打断。

“爷爷，息怒，我这不是假设来着，我们家这一代不就我和大哥兄妹二人嘛，所以我总不能真拿大哥去抵了吧。我便只能以银两去抵了。”叶云舒说得真切。

“江湖儿女岂会为钱财所应，你这丫头，竟会唬人。”叶老太爷一点都不含糊。

“爷爷您这可就错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鬼。虽说江湖儿女，不为钱财所应，但钱财多了也不是累赘呀。您想想那些找上门来的女子，他们定然是得不到我大哥的心，也肯定得不到我大哥的人，那自然，要得到一点他的钱啊，否则岂不是人财两空。你若不信，我叫觅夏去把字据给你拿过来。”叶云舒深怕叶老太爷不信，唤来一旁的青衣婢女觅夏，在她旁边耳语了几句，觅夏便前往书房走去。

“你这丫头还留了字据？”叶老太爷觉得有些新鲜。

“那是自然，既然是还债，自然要留个字据。否则空口无凭，到头来他们拿了我叶家的钱，又追着我大哥跑，那可不划算。”叶云舒得意得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精明的很。”叶老太爷撇撇嘴道。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女。”说罢叶云舒将觅夏取来的字据递给了叶老太爷，老太爷一看，还真是些江湖女子签下的字据。

“丫头，你可真大方。这小小的一叠字据的数额竟高达二三十万两银票。”叶老太爷捂着胸口有些心痛。“可是这也远远达不到叁佰万两银票，你当爷爷眼睛瞎吗？还是认为爷爷老了，不识数了？”

叶云舒挠了挠头，这老爷子不愧在商场上摸爬打滚几十年，还真是不好糊弄。

不过，叶云舒是个机灵鬼，眼珠子一转，便想好了说辞：“的确，寻常江湖女子也就三两万银票便打发了去，可谁家大哥偏偏惹上了刹罗门的少主。”

“刹罗门？就是那个江湖第一大邪门？”叶老太有些吃惊，不知道叶知易那小子为何惹上了刹罗门。

“就是那个刹罗门。爷爷，您也知道刹罗门下的弟子个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他们那少主更是个心狠手辣之女。那日她找上门来二话不说便将剑架在我的脖子上，非逼我交出大哥的下落。”叶云舒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姿势。

“什么？你没事吧？”叶老太爷有些紧张的问道，虽说恼怒叶云舒的败家，但疼爱叶云舒却是再真心不过。

“可不，你宝贝孙女我脑袋差点就掉地上了。我是好说歹说。百般利诱，最后才以三百万两银票，换取了我们叶家的平安，不然的话，凭刹罗门一帮心狠手辣之徒，指不定如今我们爷孙俩只能地府相见了。”叶云舒故作后怕，差点就挤出眼泪来。

“那字据呢？”叶老太爷追问道。

“当时我脑袋都快要落地了，哪敢要他立下字据。生怕惹恼了她。便将我们叶府夷为平地。不过，她向我保证了，以后再不找我大哥的麻烦。我想，他刹罗门虽说是一个邪门歪教。但也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是数以数二的。应该还是信守承诺之辈吧。”叶云舒解释道。

“唉，我叶家怎么会出了你们两个不肖子孙呀！总有一天，老爷子我会被你们两个败家子给气死。”叶老太爷又捶胸顿足的说道。

叶老太爷年轻的时候，靠经营茶叶发家致富，如今也算是这陵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富甲商户，可惜儿子儿媳死的早，留下了一个孙子和孙女。

孙子是个不着调的，成年混迹江湖之中，一年也见不到几面。

而孙女，是个败家的，成天混迹于茶楼酒肆，赌坊花楼，名声一塌糊涂。

虽说叶云舒败家，但叶云舒聪明伶俐，嘴巴甚是乖巧，能说会道，常常把叶老太爷哄得乐呵呵的。

叶老太爷年纪也大了，以后这叶家的还不是要交给两个孩子接管，于是在一年前叶云舒及笄之时便将叶家掌事令给了叶云舒，想着让她学着掌事，却不曾想着三月前，叶云舒拿着掌事令去永丰钱庄支取了叶家几乎所有的存银。

“爷爷，钱财乃身外之物，三百万两银票，没了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挣，可是命要是丢了，再多的银票你也没地方使呀。银票哪有命重要啊。”叶云舒看着叶老太爷一脸的怒色，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叶老太爷沉默了半响，开口道：“你说你个臭丫头，琴棋诗画样样不精，规格礼仪也学不好，名声又如此糟糕。这些银两是老爷子我好不容易给你筹措的嫁妆，又被你败光了去，看你怎么嫁的出去！”叶老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十分忧虑。

“爷爷您是嫌弃我吃咱家的米多了吗？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叶云舒装模作样地委屈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爷子已经大半截入土，难道你还指望着你那不着家的大哥养你一辈子不成？”叶老太爷道。

“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再说您孙女我就凭这张脸，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叶云舒一边替叶老太爷捶背，一边傲娇地说道。

叶老太爷白了叶云舒一眼：“从今日起，你就别整天赖在这家里吃喝拉撒。既然你什么都不精通，就好好做生意挣钱，以后也没人敢小瞧了你。我告诉你，三年之内，把这三百万两银票给我还回来。”

“什么爷爷，这可是我大哥欠的债，不是我!”叶云舒抗议道。

“兄债妹偿。你大哥这一辈子都挣不到三百万两，但是你可以。先给你一年时间，还回来一百万两，若做不到，我就随便寻个人把你嫁了。”叶老爷子哼声道，不留半分情面的样子。当然，说的全是气话。

“爷爷，您这是压榨我。叶家举家之力，数十载才能挣到的家产，您要我三年之内挣到，您这是要我的命。要不您宽限我些时日。也给我十年的时间？”叶云舒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你是想在叶家当个老姑娘吗？此事没得商量，不然我马上给你议门亲事，我眼不见你心不烦。”叶老太爷说完不待叶云舒回答便准备离去。

叶灵舒拦住叶老太爷，讲条件道：“爷爷，您说的我都答应您，但是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你要是做得到，那就听你的。”说完叶老太爷拂袖离去。

回去的路上，叶老太爷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向跟在自己身边大半辈子的管家问道：“应权啊，你说，这三百万两银票真被舒丫头弄去给了刹罗门？”

“这老奴可就难说了，不过无论小小姐将这银两弄去的何方，总归不是胡乱挥霍，作恶使去了。”管家垂手道。

叶老太爷点点头：“这倒也是，这丫头，虽说名声差了点，但品行还是仁善正直的。只是这三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啊。”

“老爷不是相信小小姐在三年内便可挣回这三百万两吗？”老管家反问道。

“舒丫头自然有这能耐，只是我这心里总有总山雨欲来风不止的不踏实感。难道这七年的安稳觉，终是到头了？”叶老太爷驻足仰天蹙眉。

老管家自是知道关于叶云舒的许多不可言说之秘事，遂不敢应答。只能沉默，跟着驻足。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随我去趟书房吧。”叶老太爷便领着老管家去了主院的书房。不多时，便休书两封，叫老管家送了出去。

叶知易在收到叶老太爷的家书之后，远在千里也感觉到了老爷子的怒意，暗想叶云舒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待自己回去之后定然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