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结束的时候,我垂散着发丝,躺在床沿上,看顾为止下床去,裹着浴巾,进了浴室。
这时,我才发现,顾为止背后,好似有刺青。
他以前,没有刺青的。
我想到什么,然后赤脚下床去,跟着顾为止进了浴室。
推开门的瞬间,我看到顾为止的后背——他站在花洒下,恰好背对着门口在冲澡。
“报仇雪恨”四个字,赫赫在目。
这个刺青,看样子,是最近在刺上去的。
我算了算时间,不久,肯定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因为只有这两天顾为止才消失不见,而在我发烧感冒之前,我们在沈家,还有过一次,那时候,他后背还是干干净净的。
也就是说,报仇雪恨这四个字,是这两天刺上去的。
他为什么要在后背上刺这四个字?
是给我看?
还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我宋家家破人亡,才算报仇雪恨?
可要是这样子的话,顾为止为什么一脸落寞的回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些天,他去哪里了?
“滚出去!”
顾为止转身看到我,怒喝一声,然后转过背去,漆黑的眼底全是怒气。
我愣怔了几秒,然后匆匆说了句抱歉,关上门出去。
我脑子里,全是那个刺青。
大概是因为日期新鲜,顾为止后背还有红肿,刚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一直抓着他背后——
很疼吧?
我脑子乱极了——
不过一会儿,顾为止裹着浴巾出来。
他赤脚出来的,面色沉峻,本来就是刀刻斧凿的线条,此时抿着唇看我,幽深的眼底漆黑,如有万丈深渊,我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由地闪躲,结巴地说,“你……洗好了?”
顾为止没理我,兀自去了衣帽间。
他再次转身时,我看得更清楚了——灯光下,报仇雪恨四个字,红肿得吓人。
洗澡的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明白。
出来后,顾为止已经自己换了床单和被套,穿好了居家服,躺在床头看手机。
我看了他一眼,从床头的箱子里,找出一管软膏,壮着胆子说,“我帮你涂点药?发炎了,可能会引起并发症,到时候就严重了。”
顾为止收起手机,深深看着我。
我以为他要拒绝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很乖地翻过身,趴在床上。
倒是叫我意外。
“愣着干什么?”顾为止没好气地说,“不是你说要给我上药?”
“哦……这就来。”
我走上前去,轻轻掀开顾为止的衣服,刺青过后,一般来说,会有专业的处理,不会这么发炎。
可见顾为止根本没有在意这点——并且,近距离看到这四个字后,我发现,这四个字根本不是专业的纹身师刺上去的。
字迹倒是方正,但是根本没有美感和专业度,仿佛只是一个字写得不错的人,随手“写”上去的。
是谁?
这世上,有谁能对顾为止下手,并且顾为止还不反抗的?
我脑子里,很快有了一个人选。
“你在做什么?”
顾为止见我半天没有动作,催促道,“欣赏够了,就给我上药。”
“嗯。”
我挤出消炎药膏,给顾为止擦拭,大概是很疼,顾为止有时候会颤动,但也只是颤动,他一句疼都没喊。
直到上完药,我看到他满头大汗。
我吸了口气,从床头柜上扯了餐巾纸,想要给他擦汗,但当我靠近他时,他嫌弃地哼了一声,“你不用讨好我,宋颜——这招对我没用。”
说完,顾为止躺下睡了,并且关了灯。
我站在一片漆黑里,有些愣怔。
我觉得顾为止有些不一样,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但我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之后,我摸索着上床。
我听着身侧的人清浅有韵律的呼吸声,根本睡不着。
这是第二次,顾为止留下过夜,和我同床共枕。
-
这一整晚,我都没怎么睡着。
大概是不太习惯身边躺着个人吧。
可我又不敢翻来覆去的晃动,怕吵到顾为止——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这种时候,我千万不能往他枪口上撞。
少女时代的我,曾无数次幻想过我和顾为止结婚,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真到梦想实现的时候,却是这样一番光景。
相顾无言,同床异梦。
想想都觉得,可悲。
顾为止睡觉习惯很好,基本上没怎么挪动过位置——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他还是昨晚那个姿势,背对着我,仿佛专柜来看到我的脸,夜晚会做噩梦似的。
我睁开眼,想到今天要去医院,便轻轻下床去,赤脚绕过床铺,去浴室洗漱。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准备拿包走人时,忽然听见顾为止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顾为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没被吵醒。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
我以为他只是不想接电话,但当我看到他睡梦中眉头紧锁,一脸难受时,我迟疑了。
顿了几秒后,我走到床边,蹲下身,听着颤动的铃声,轻轻唤了一声,“顾为止?”
“嗯……”
“你手机响了?”我问,“你不要接么?”
“嗯……”顾为止难受地紧了紧眉头。
我感觉到近距离的一阵热气,伸手去碰了碰顾为止的身子,发现他浑身滚烫——我再伸手去探看他的额头,发现顾为止发烧了。